第二十九章:沙蟄
望著那在空中張牙舞爪的沙龍,赤心中頗不是滋味,剛才明明自己只要再堅持兩步,就真正意義上地靠自己走到了狂風帶,而這最後兩步,自己反而無法跨越。
想到這般,赤心中不禁一陣唏噓,皆是感慨。
赤在心裡的這些思緒萬千,而暗在一旁,在感受著由四面八方而來的狂風的同時,也將赤的種種表現盡收眼底,但卻又默不作聲。
「赤,準備了。」暗打斷了赤的自我譴責,「剛才那些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風,沒必要放在心上。」
「嗯……」赤知道暗是有意在安慰他,不過他不知怎麼的,在聽完暗的開導后,反而感覺胸口更悶了。
「跟緊了,到時候要真是在裡面出了問題,別說你了,連我都只能自求多福。」暗好不容易正經了起來,「所以說,進去狂風帶后,老實點。」
「別拿你那一套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說辭教育我,我就問你,平時我給你添過什麼亂子。」赤一聽,就知道暗的說辭是搬來的。
「嗯,好像也是。」暗被赤方面點破,但卻沒有一絲尷尬,「不對,你一天天的,就知道去你媽那裡告我的狀,害的這段時間我都沒怎麼休息。」
「嗯?!」赤頗有些不解,「不是,你就說說我那次是冤枉你的,誰陪我訓練,然後睡麻了,忘記了自己要幹什麼,之後應急一掌讓我躺了十天。」赤是真的不明白暗為什麼還敢提這些事。
「我覺得每一次你都冤枉了我。」暗面不紅、耳不赤地回答到。
「好吧,我承認有些時候我有私心,不過……」赤說著事先想好的詞,忽然感覺到哪裡不對勁,「不是,暗,你可真敢說啊你,還每一次,我怎麼不說是夜的錯呢?!」
暗聞言,十分坦誠地說明了原因:「我打不過你媽。」
也就是如此坦誠的答案,把氣勢凌人的赤給卡了一下,搞得一時間赤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憋了半天,赤說到:「那你還不是就敢欺負欺負我。」
「嗯,是的。」暗儼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頓時間是弄得赤好一通手足無措。
「你等著,回去后我就看看夜怎麼教訓你。」赤甩下狠話,表示既然你都不要臉了,那我也不講什麼道義。
暗頓時無言,正當赤覺得自己獲得了這場口角交鋒的最終勝利時,一陣突如其來的狂風將他掀翻在地,硬生生是讓赤吃了慢嘴沙。
「啊呸,呸呸呸。」赤爬了起來,吐出了口中的沙子,剛抬頭,發覺暗撐起的靈力屏障完好無損,便知道了到底怎麼回事。
「你是不是玩不起!」赤質問著暗,雖說早在風沙邊緣區時,赤就知道了暗確實玩不起,不過他怎麼也沒想到暗居然來真的。
「說不過就搞這些,你可真行呀,暗。」赤咬牙切齒地誇著暗「高尚」的品格,同時在心裡將這筆賬記好了。
然後,就在赤拍乾淨剛在跌倒粘在衣服上的沙塵時,那股狂風好巧不巧地再次出現,又好巧不巧地又將赤拍到了厚厚的沙塵上。
不過這一次赤要有準備,沒有吃到一嘴的沙子,他仰起頭,說到:「我就猜到了,沒事,你覺得同樣的招數我會中兩……」
話還沒說完,赤剛仰起的頭便被不知從何處而來的一陣風摁到了沙子里,這一次,赤的口中是滿滿當當塞滿了沙子。
「艹,我就應該猜到的。」赤臉埋在沙子里,但他還是發自內心地罵了一句。
「好了,別鬧了。」暗在佔盡便宜后,出聲叫赤趕緊起來。
「得得得。」赤聞言,跳了起來,趕忙整理了一下自己。
然後在確定赤已經收拾好了心情后,暗開始向前行進,而赤也隨著暗一同,向前一步一步走去。
面對滿天的黃沙,兩人在這一刻就顯得有些渺小,赤和暗蜷縮於一個根本放不開手腳的無形屏障中,向著吞沒一切的風沙而行。
原本那令人望而卻步的狂風在兩人身周不遠處被悄然擋下,而那些被狂風揚起的飛沙,也隨著被擋下的風散落於地。
赤不由得感嘆境界高就是好,這樣過狂風帶絲毫沒有問題,不過隨之也產生了疑問:要是這樣的話為什麼狂風帶還能被成為天險。
如果只要這樣的水平,狂風帶也就能擋下一些修為不高的小修,根本擋不住天之壁真正的主力。
真當他疑惑之際,突如其來的異常突然打斷了赤的思索——只聽暗支起的屏障中忽然有了細微的風聲。
風聲?
赤有點想不通,因為暗支起的屏障應該有隔絕聲音的效果的,那怎麼會有風聲呢?!
等等,風聲!
忽然反應過來的赤頓感大事不妙,果然在他抬頭的瞬間,就看到了原本無形的屏障在空中顯形,同時一起出現的,還有一道道讓赤心頭一緊的裂痕。
再看向前方的暗,就只見暗站在了原地,已然停止了前行,也多虧赤剛才在想東西,走的慢,不然現在已經撞到了暗。
暗的臉色有些難堪,他的雙眼一直在打量著屏障上的裂痕,雙手快速結印,口中誦念著一大串根本聽不清的太初文,發出錯落有致的音節。
隨後,暗身上散發出的威壓也愈發明顯——這是使用靈力時沒有留意導致的境界氣息外露——一般情況下修士都會將氣息內斂於體。
也因此,赤覺得自己在那個奇怪的純白空間中習得的氣息類功法特別廢物,畢竟就算他現在不學,到時候暗和夜也一定會交他的。
更何況迄今為止那個不知名的功法沒有展現出任何優越之處,當然其中赤的境界太低是佔了主要責任的,可赤也不敢把這個功法拿給暗和夜試呀。
最主要的原因是赤不知道這個功法的強弱,就這樣貿然給出去,是個弱雞功法還好,可若是個強大的功法,那隻會給赤徒生麻煩。
於是這件事就進入了一個死循環:赤想知道功法的強弱,那他就要給暗和夜鑒定,而他要事先知道功法強弱,才好拿給暗和夜鑒定。
所以這件事,就被赤擱置了。
而現在暗不在刻意壓制的氣息,已經讓赤覺得有些呼吸困難了,雖說赤感受過暗身上的這股氣息。
沒錯,就是在暗睡懵時,赤突然出現,后被暗一巴掌差點送走那時感受到的,那一瞬間,赤都快回想起當面自己在小院里抓到的蟲子腿上有幾根毛了。
要不是暗「反應及時」,赤都不用在床上躺十天,都可以直接撒灰了。
也就每當這個時候,赤才能真切地感受到暗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仙境強者。
不過現在,赤只想表示他感受的太深刻了,都喵的快窒息了,要再這樣下去赤覺得自己都不用怕會不會死在任務里了,就直接原地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萬幸的是暗的這種恐怖的氣息外放只持續了一段時間,隨後暗便想起了身邊還有一個赤,所以刻意把氣息內斂,這才讓赤又喘上來了氣。
在大口大口地呼了幾口空氣后,赤才感覺到即將當機的大腦恢復了過來,也直到這時,赤才留意到周圍靈力屏障上的裂痕開始消失,那屏障顯現出來的部分也回歸於無形。
直到暗停止了口別具美感的誦念,結束了手裡令人眼花繚亂的結印,赤才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
隨後赤問到:「暗,剛才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
「第一次帶人過狂風帶,沒有經驗,沒事的,多來幾次就熟練了。」暗一本正經地解釋到,「只是靈力屏障拉的大了些許,沒想到承重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
而赤的關注點完全不在後面半句話上,在聽完暗的前半部分發言,赤的在內心已經暗暗立誓,表示以後不會在跟暗一起任務了。
「別這麼說,實際上我們一起已經經歷了兩次磨練了。」赤寬慰暗到,
「兩次,明明只有一次,不是嗎?」暗顯然沒有明白赤話中話的意思。
「第一次和最後一次。」
「相信我,這絕對不是我們一起做的最後一個任務,所以說放鬆。」
「就因為這個才不能放鬆的好吧。」
暗選擇了沉默,沒有繼續和赤在這裡磨嘴皮子,而是繼續向前出發,隨後他又補充到:「對了,直到剛才,我們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進去了狂風帶。」
「真正意義上的狂風帶,我也沒有感受到什麼區別。」赤四處望了望,發現除卻狂風卷黃沙,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了。
「沒進入之前,我靈力維持屏障的消耗可以忽略不計,而就在剛才,短短几個瞬間消耗的靈力對我而言都不輕鬆。」暗開始跟赤做對比,「而現在開始,我就要好好規劃一下靈力的分配了。」
此話一出,赤瞬間就明白了這真正的狂風帶的危險程度,根本不是自己走過的那些邊緣可以比擬的。
想到這,赤趕緊小跑兩步,將自己於暗之間的距離縮短了一節,暗察覺到后,便將支起的靈力屏障縮小了些許,別看就縮小了一點點,但是對於靈力的負擔減少的可不止一點。
「其實你完全可以將屏障縮小到能護住我們兩人就夠了,沒必要在周圍圈出這麼大一片地方。」赤從自己的角度出發,提醒暗到。
暗沒有回頭,自顧自地向前行進:「你有沒有想過要是突然遭遇危險該怎麼辦?」
暗平淡的一句話,瞬間讓赤暗嘆自己果然還是眼界不夠,這麼簡單的道理,竟然還需要別人點破。
若真的按照赤地方案去縮小靈力圈,那麼忽然遭遇襲擊時,暗可能沒什麼問題,那自己往哪裡躲閃,要真的到了那個時候,赤恐怕只會進退兩難。
沒吐槽自己幾句,赤的注意力很快被另一件事轉移走了,那便是暗突然的心思縝密。
換做其他人赤可能都沒有這麼吃驚,而現在展現著自己心思的人卻是暗,一個隨時隨地都可以睡著的人,而且還都是意識沉寂式的深度睡眠。
赤在很早之前就不會再質疑暗地實力了,但是對於心計這方面,赤就沒對暗抱什麼希望,因為一直以來暗給赤的影響就是一屆武夫。
也因此,赤對於暗和夜他們兩人的推測就是暗負責正面對戰,夜負責出謀劃策以及輔助,所以當赤得知要跟暗一起做任務時,已經將夜默認進了隊伍之中。
可是當再三確認夜不跟他們一起行動后,赤就知道出問題了:要麼是自己誤判了暗的定位,要麼這是暗和夜對自己的一次試煉。
現在,赤已經明白是哪裡出了問題——自己完全判斷錯了暗地定位——眼前這個怎麼看怎麼不正經的人,絕對是一位真正的高人。
想到這,赤心裡不由得放鬆了些許。
「想什麼呢,從剛才起就一直在傻笑。」暗顯然注意到了赤不經意間上翹的嘴臉。
「沒什麼,也就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赤並沒有過多解釋的意思,而是轉而問到:「你說遇到危險不好解決,可是在狂風帶應給沒有人會貿然出手吧。」
「說不準,別著急下定論,可不是所有人都是正常人。再者說了,在狂風帶行走最大的危險從不來源於在沙上行走的生物,而是沙子裡面的某些生物。」
「你的意思是狂風帶的沙子裡面還有生活在其中的生靈?」
「不然呢,不過就我所知,有且只有一種生靈能在這裡生存,那便是沙蟄。相信我,你不會想見識它們的厲害的。」
「哦,為什麼這麼說?它們很強大,還是其他某些方面。」
「它們以族群為單位一起活動,如果你見到了很小一隻沙蟄,那麼千萬別想著其價值不菲而獵殺,因為當你發覺到一小隻沙蟄時,它們的大部隊早已經發覺到了你。」
「要這樣如何應對沙蟄?既然它們如此危險,哪為何你以前沒有跟我普及一下。」
「不惹它們,它們也不會主動攻擊過路的生靈,畢竟相對於活著的生靈,它們還是更加喜歡被人丟棄於此的屍體。你不會認為貼近地面的狂風能撕碎那些大能的屍身吧。」
「好吧,我以前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
「只能說你想的太天真了,若近地面的風都能粉碎那些屍骨,那麼我們就不用來這裡了,因為這種危險程度就根本不是我們能企及的。」
「不,主要是我以前沒有聽說過在狂風帶還有沙蟄這種生物,我一直以為在這種鬼地方不會有生靈能存活下來。」
「你沒有聽過很正常,畢竟對我來說,沙蟄也是目前為止我知道的唯一一種能在狂風帶存活的生靈,至於它到底獨特在何處,天之壁也做過調查。」
「調查結果如何?」赤頗感興趣。
暗停下來,回過頭看著赤,淡淡地說到:「不是,你什麼時候有了我啥東西都知道的錯覺了。」暗也十分無奈,這種研究成果根本不是他這種層次的人能了解的。
暗的突然停步,讓赤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反應過來了,轉瞬間就繃緊了神經,做好了應對突如其來的風險的準備。
隔著黑色的兜帽,赤順著暗地眼神示意,想一旁看去,不過就是這一眼,成為了他終身難忘的一幕。
只見一條條粗細長短不一的類蛇形生物正從他們側邊穿行,那一群奇異的生物身軀上有著一節又一節的節環,那節環上正閃爍著金屬的光芒。
不過赤留意到,在他們旁邊穿行的,就是些不算特別長的個體,其中最長的也不過跟自己躺下差不多。
「這是沙蟄?」赤看著那在沙地上密密麻麻的蛇形生物,不說能不能給人以震撼,單單是它們互相交錯在一起就讓人覺得很是不舒服。
「嗯,」暗簡單的回答,算是給予了赤肯定,「不過這隻能算是沙蟄們的一個先遣隊,或者很準確來說,這是個誘餌。」
「怪不得,我說要是只有這種程度也不至於讓人忌憚。」赤還沒說完,就感覺自己被人提了起來。
赤一抬頭,發覺暗正拎著自己,快速地在一望無際的沙海上狂奔。
正當赤不解時,他忽然察覺到這一片區域的地面正在劇烈晃動,有些地方的沙子在隆起,有些地方的沙子不斷陷入地底。
然後不多時,赤便察覺到一隻光身上的環節都比自己大的沙蟄從沙子中鑽出,將剛才那幾隻特別小的沙蟄一口吞下。
赤發覺沙蟄的口器十分特殊,它們的口器就充當了整個頭部,在其閉上時是尖的,可當它們張開時,如同開花一般打開,不過在其中的不是花蕊,而是一排排的尖牙。
而那一排排排列整齊的尖牙,同樣有著金屬的色澤,赤覺得要是被這玩意咬上一口,絕對比死了還難受。
見此,赤不由得心頭一緊,表示沙蟄這種生物還正是恐怖。
不過就當赤以為這就是極限時,暗略帶些興奮地說到:「還說你運氣好呢,還是運氣不好呢,竟然能撞見兩群沙蟄并吞。」
「啊?!」赤很是不理解,「那我們跑什麼,我看他們的行動速度沒有多快呀。」
「看著吧。」暗說著,依舊沒有放下赤停下來看戲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