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洪荒邊緣
在赤連連點頭表示自己不會繼續說下去后,暗才鬆開捂住赤嘴的手。
赤大口喘著粗氣,剛才暗確實有些緊張了,下手竟然失了輕重,確實讓赤有些喘不過來氣。
「這次就當是個教訓了,下一次,我可能會直接擰斷你的脖子。」暗看著赤,語氣冰冷地說到,言語中滿是警告的意味。
「知道了,一定不會有下一次的。」赤連連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暗沒有多說什麼,而是一甩袖袍,轉身向洪荒走去。赤見此,知道這件事算是過去了,強壓下繼續假想下去的想法,赤連忙跟上了暗。
一路無話,經過了剛踏入狂風帶的驚訝,剩下的就只有滿天重複的黃沙,旅途就沒有太多能讓人提起興趣的事物了。
狂風揚起的沙塵,遮蔽了天幕,讓狂風帶里的旅者不知日月交替,更沒有一個能告知人時間流逝的參照物。
而留在身後的腳印,轉瞬間被貼地流動的細沙掩蓋,倘若是多往前走上兩步,一些方向感不佳的修士,可能就會迷失方向。
而這種修士的下場,多半都是死在狂風帶里,甚至不會留下一絲曾存留於世痕迹。
赤很顯然不屬於這類修士,先不提他本身方向感就不錯,不至於迷路在此處,也不論洪荒某處對他體內異族血脈的吸引,會時時刻刻給予他方向,就單單看赤身邊的暗——一位多次跨過狂風帶、到達洪荒的資深暗部長,便能明白這些事輪不到赤來擔心。
沒錯,在赤跟著源離開洪荒之後,便會時不時感受到洪荒方向有什麼東西在吸引體內的異族血脈,他跟暗和夜也說過這件事。
不過二人並沒有給出什麼有實際意義的建議,追究其原因便是他們對類似的事聽聞極少,若要是細想,就只能想到一些令人聞風喪膽的凶地。
對比,赤表面上表示無關緊要,但是心中卻有萬般思索,他多次推究自己的記憶,可以肯定的是這種呼喚之感,是在自己居住的小院被毀后才出現的,或者說是哥哥源帶著自己逃出那個小院后才出現的。
這一點,赤也有一些不解,如果是小院有問題的話,他以前跟著源不知道偷偷跑出去過多少次,哪為什麼印象中自己從未對源提起過此事?亦或者說,當時的自己感受到為什麼沒有吸引之感?
赤清晰的記得,就在源帶著自己跑出小院沒多久后,一道暗金色的光芒就將小院籠罩,不知是從天上落下、還是從地底下升騰起來的,反正那光柱在一瞬間把光芒籠罩的一切湮滅成灰。
不!那不能簡單地形容其為湮滅成灰,確切地說是完完全全地抹除,甚至在空氣中沒留下一點塵埃。
之後,表示源拉著驚魂未定的赤逃跑了,當時確實有些驚嚇過度了,沒有感覺到那股微妙的吸引力,現在回想一下,那股子來自血脈的呼喚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現在說再多也沒用,畢竟就以赤現在的實力,縱使知道了真相,也根本沒有能力去探究,所以說回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提升實力。
思緒紛飛間,暗和赤已經到了目的地了,或者說離目的地也不遠了。
赤極目遠眺,試圖在遠處風沙稀薄處找到些許記憶中的樣子,可是來來回回看了一遍,赤不得不告訴自己這裡不是他跟源逃出來的地方。
看出了赤有些失落的暗,自然知道前因後果,不過他只是停下了腳步,等待著在後方踟躕不前的赤,並沒有出聲安慰的意思。
赤注意到前方停下來等待自己暗,什麼也沒有說,而是以極快的速度調整好自己的心情,然後快步上前,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見赤跟了上來,暗便邁開了步子,大步向前走去,試圖快點離開這風沙滿天的地方,結束這一次的狂風帶之行。
眼見暗提速了,赤也開始大步流星了,他第一次清醒狀態下穿越狂風帶,心中除了些許睹物思人,很多的還是一種喜悅——一種完成了一段旅程的喜悅。
隨著空中瀰漫著的沙塵越來越稀薄,赤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護體氣血的消耗在快速減少,雖說原本的消耗就很少,但是赤對於自身身體能量的感知還是很敏銳的。
「你的天賦不差,沒必要一天天的自我貶低,誰知道你這孩子咋想的,竟覺得自己這般不堪。」這是夜對赤的勸解,這個評價是非常中墾的,也很符合事實。
但是夜無法想象赤知道的同齡人都有著怎樣的天賦,畢竟從小到大,赤不是天天呆在小院中,就是被拉去參加各種頂級宴會,其中出現的同輩人,都是佼佼者。這才讓赤對自身的評價處於低下水平。
而後赤人生的第一個對手,也就是前段時間在角斗場中的那位同齡人,更是將赤打到沒脾氣,因此赤的信心備受打擊,也就有了夜安慰赤時說的話。
暗自然也不明白赤的經歷,不過他個人認為,赤現在缺乏自信,無非是在角斗場受到打擊了,只是差一場勝利,讓赤明確自身的位置,便可以解決問題了。
懷揣著這樣的想法,暗才讓赤跟著自己來做任務的,畢竟他認為這次只是在較外層執行任務,不會碰到什麼難以處理的事故,必定能幫赤重新找回信心。
兩人距離狂風帶邊緣的聚落越來越近,這時赤忽然問到:「暗,我們就直接這樣進入其中,不做些偽裝嗎?」
「我不用,但是你需要。」暗跟平淡地開口,「我想現在大多數的邊緣聚落肯定會對像你這麼大的孩童很感興趣的。」暗知道赤的身份很不一般,所以出言提醒。
「那我怎樣偽裝,我既不會那些改變身形的奇門妙術,也沒有能夠借鑒的偽裝。」赤自然想到了這一點,這也是為什麼他要出言詢問暗。
「不用擔心,這一點,有一位多次來這邊做任務的資深人士可以幫你解決問題。」暗頗有自信的語氣,反而讓赤感到一絲隱隱的不安。
「看不出來你在洪荒還認識的有朋友啊,沒想到還是擅長這方面的人才。」赤一邊打趣暗,一邊前行,不知不覺間,就跑到了暗的前面。
察覺到暗沒有立刻回答,赤心中的不安之感愈發強烈,他忽然回頭看去,就留意到了暗露在兜帽陰影外面的嘴角微微上揚。
「應該是你的朋友吧?」赤語氣中帶上了不確定,「應該有這樣一位人吧……」
暗臉上的笑容逐漸增加,同時,慢慢向赤走來,而不知何時,他的手中多出了一個麻袋——很大的那種,能裝下一個成年人還綽綽有餘——事後赤評價到。
赤本能的想撒腿就跑,但是就在他轉過身的瞬間,眼前就忽然暗了下來……
片刻后,滿天的飛沙中就剩下了暗的身形,不過在他的肩上,正扛著一個麻袋,裡面赫然是正在來回扭動以表不滿的赤。
暗顯然被赤惹煩了,於是開口「安撫」到:「你要是再這樣折騰,我就拖著袋子走。」
果然,暗的言語「安撫」還是很有效果的,聽清楚暗說什麼之後,赤立刻就不亂動了。
雖說身體不亂動了,但赤的嘴還是挺空閑的:「為什麼你會這麼熟練,暗,你又好好解釋一下?!」
「無他,唯手熟爾。」暗顯然很不屑於同赤就是這些,「你多執行幾次任務,也就習慣了。」
「嗯?!」聞言,赤先是略感疑惑,隨後說到:「這種東西怎麼可能會習慣啊!」
赤簡單的人身經歷很明顯無法讓他很快接受暗所說的一切,想到這,暗就沒有告訴赤,他說會習慣的,也包括被塞進麻袋。
……………………
自從三長老幫助四十八任荒后,洪荒的邊緣地帶就開始活躍起來了,一方面是依附四十七任荒的舊勢力主動或被動離開權力中心、開始邊緣化。
另一方面則是新王上任后的清掃,再加上洪流將至,就導致這次清掃力度特別足,不少流亡之徒不得不繼續逃亡。
而隨著荒之子的部分殘軀被當作二人已死的證據傳鑒,原本還心有不甘的舊勢力大部分選擇了歸順,而歸順的代價就是他們要作為洪流到來時洪荒的先遣軍,用血肉清出洪荒主力軍的駐地。
說清楚一點,就是去送死,靠人數堆起第一道防線。
對此,其中一新生派不以為然,反而是那一批經歷過洪流的老家族中的掌權者愁眉不展,並非這麼多年的安穩讓他們失去了血性,而是他們見證過那種大規模的戰役,那種持續近乎一個紀元之久的鏖戰。
那種場面,絕不是洪荒中古籍上記載的那樣蒼白無力,縱使那些古籍能夠還原當時的場景,讓拜讀者身臨其境。
可身臨其境,不一定能夠感同身受;亦或者說,感同身受這個詞本就蒼白無力。
那種屍體堆成大陸、血液連成海洋的場景,只是戰爭進行到中後期時的基調。
空氣中瀰漫著的是血腥味,可當人們仔細嗅聞,就又感覺到那血腥味略有不同,因為更深層的,是腥臭——屍體腐敗的腥臭,而能蓋過更刺激的腥臭之味的血腥味背後,只能是更加駭人聽聞的死亡。
而當你已經接受空氣中瀰漫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后,你還要參加一次又一次近乎十死無生的衝鋒——頂著天之壁軍隊的攻擊攀爬天之壁;用自身血肉讓一個又一個「金屬巨獸」停止咆哮——靠人數讓戰爭機械過載;然後感受著自我一點點在洪流中迷失,最終成為只聽得懂軍令的另類機械。
地上的殘肢斷臂,是最常見的飾品;噴濺到臉上的血液,是戰爭帶而來的妝容;踩踏著臟器的衝鋒,是必死與必勝相互交織的信念。
遠方的悲鳴、耳邊的哀嚎、金屬相碰的交鳴、法術掀起的音浪、前方傳來的嘶吼、身後催促的長號……各種各樣的聲音,一起奏響了獨屬於戰爭的樂章。
而這些,才是讓那些老家族中的掌權者瞳孔放大、甚至於全身顫慄的原因,儘管洪荒已經有幾個紀元沒有發動洪流了,但是一次戰爭留下的創傷,並不是單單用時間就能撫平的。
那些老傢伙很清楚,一旦戰爭全面開啟,會有多少新晉貴族傻眼,到時候第一波最頂峰的壓力,肯定還是需要他們這一批經歷過洪流的「過來人」去抗住的。
至於為何憂心忡忡,到也不是說他們不願意為洪荒再次踏上戰場,而是他們心中擔心這後輩:如果真的是上了戰場,太多小輩會身死道消,一個家族的有生力量也會受影響。
至於去質疑發動這次洪流是否合適,先不提會被直接當作通敵而遭受誅滅,就單單是洪荒在一個靈紀元末發動洪流的前提條件,就足矣說明它的合理性。
——靈紀元,太初大陸九族聯邦區域靈力充沛的一個紀元,大多數時候是單數紀元,如第一紀元、第三十七紀元等;相對的,荒紀元就是值九族聯邦區域靈力枯竭的紀元,大多數為雙數紀元——
洪荒的君王—長老制度,規定,洪荒的實權被分為兩部分,掌管武力的荒與負責治理的長老;而荒只有一位,也被稱為王,長老有十二位,隸屬於荒。
重大事件決策時,長老提出議案,其他長老一起討論后發表各自的意見,最後再進行投票,每位長老僅有一票,荒則是有一票半,用於僵持時一錘定音。
普通的事務只需要有半數以上同意就行了,而像是洪流這種關乎整個洪荒的決策,必須要由當權荒親口提案,然後獲得十票以上的支持(本次投票荒無任何票權,而且長老不得棄票),才可能發動洪流。
而實際上,平時一些政務之事,荒都是不參加的,一方面是聽不懂,另一方面是荒參與會議的貢獻除了多用一副茶具外、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而這次洪流的發動,是四十八任荒提出的第一個議案,同時也是近一個紀元來第一個獲得了十二票通過的議案。至於什麼時候完成的決議,就是在新王登基大典的當天。
洪荒消停了多久,差不多三個荒紀元沒有發動洪流了,並不是因為上幾任的荒慫了,而是長老們不同意。不管是以三長老為首的激進派,還是以五長老為首的保守派,都不同意發動洪流。
負責財政的長老們比誰都清楚洪荒的情況到底如何,長老們得出的理論便是:現在的洪荒已經日薄西山了!
這一點也顯而易見,再往前推究幾任荒,最多也就是隔一個荒紀元發動一次洪流,從未出現過一連幾任荒都不發動洪流的現象。
所想弄清楚其中的原因,首先要明白洪荒為什麼要發動洪流、攻入天之壁?
洪荒別看區域不小,可是究其根本太初大陸上的絕大多數產出還是依賴通天河的滋養,而通天河的流域就僅有九族聯邦這麼大一片區域,像是極南、極北的洪荒與聯邦,基本上是感受不到靈力的,更別說由此帶來的產出。
也因此導致了修行體系的不同,可靈力這個東西,它並不單單是一種修行所需的必要能量,也有一種傾向於萬金油的輔助效用,所以靈力滋生各種天材地寶絕對是「搶手貨」。
同時,這些天材地寶也有著一個通俗易懂的稱呼,那就是修行資源。
一個勢力的強大,不僅需要能拿的出手的戰力,還需要能源源不斷後生力量,而後者才是保證一個勢力長久不衰的基石。
很顯然,自上古以來洪荒從不缺前者,而後者就是洪荒發動的根本原因——缺乏修行資源。
看看以前的洪荒,強者如雲,可以說是把聯邦打得找不著北;現如今,向聯邦發動一次洪流竟然還要經過幾個紀元的積累。而產生這種變化的原因,就是修行資源是否充足。
靈力修行法從各種意義上說都比不上洪荒的肉身修行與域外的靈魂修行,但是耐不住九族聯邦人家資源多呀,完全可以靠著各種資源硬堆上限,而這一點就是洪荒和域外無法比擬的。
因此,現在的局面看起來反而是聯邦一家獨大,而洪荒和域外伺機而動。
至於這次為什麼發動洪流,那肯給是因為洪荒以前從聯邦搶來的修行資源即將用完,不得不選擇發動洪流、攻入聯邦,然後在談判桌上換取資源。
其實幾個紀元前就已經快見底了,可是那幾次,不是內部問題沒有處理好,就是長老們覺得可以再拖一拖,沒辦法,誰讓上一次失敗了呢。
沒錯,上一次發動洪流、進攻聯邦,洪荒的軍隊就被攔在了天之壁腳下,雖說以前有天之壁的情況下,洪荒的軍隊受到了不小的阻礙,可是依舊攻入了聯邦。
而那堪稱恥辱的「第一敗」,確實一次性打沒了洪荒的傲氣,也正是從那一個時代的人開始,對聯邦有了更加客觀的評價,真正意識到了洪荒的修行資源缺乏到底是多麼嚴重的問題。
長老們的一拖再拖,捫心自問確實有部分害怕,可是更多的還是打算厚積薄發,給聯邦來波兒大的,一次性把未來幾個、甚至十幾個紀元所需的資源搶個夠。
要問如今洪荒哪來的底氣?那就不得不提一嘴這幾個紀元洪荒的修行資源大頭去哪了——軍隊。
就是單純的全部投入到了軍隊中,不知多少次洪流的積累,絕對會讓這一次的洪流跟聯邦修士記憶中的「不一樣」。
千萬別認為洪荒這次的軍隊是全靠資源堆起來的花架子,畢竟洪荒的競爭環境就已經將那些沒什麼本事的「紈絝子弟」篩下去了,更何況洪荒的軍隊,一直都是出現在最危險的地方。
總之洪荒這邊已經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準備了,不知道這一次,聯邦的天之壁是否還能將洪流截停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