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如願

不過沒過多久，林欶就感覺自己可能再也找不到答案了。

因為他終於如願以償，成功入院了。至於是什麼院，自然是A市最大的精神病醫院，這個林欶研究過，很熟悉的名字。

至於他為什麼會被送往醫院，還是要從前天他碰到的那具從單元門口飛出的腦袋說起。

就在林欶遇見飛頭屍體的第二天上午，小區所屬區域警擦分局接到失蹤案件，接到報案后警方經過走訪和篩查，確定失蹤者為王姓退休老人，身體狀況良好，無老年痴獃，報警人為其子女親屬。失蹤者居住在十三號樓即林欶所在的居民樓一單元二層，失蹤時間不超過兩天，其家屬在無法聯繫上該名失蹤者后及時上門尋找並報警。

警方還意外發現居住在同層的外省人員也同樣失蹤，第二名失蹤者為男性，24歲，本科學歷，單身未婚。無不良記錄，也沒有不良嗜好，人際關係簡單，也未曾與人產生重大矛盾，且該名年輕男子與王姓失蹤者是認識的。

通過調取小區監控錄像，警方發現該居民樓的單元門前並不處於監控攝像頭之下，而最近的攝像頭在樓旁的轉角處。但是警方得知，兩名失蹤者經常在清晨相似或者相同時間離開家門，出現在監控地帶。但是調查人員卻發現無法判斷出兩人的失蹤時間，因為兩人最後一次出現在監控下，都是走向回家的方向，並未顯示過再次外出的跡象。

但是，調查人員敏銳地判斷出兩者的失蹤必有聯繫，由於老人不擅長使用電子通訊設備，因此技術人員通過調查年輕男性地聊天和通話記錄，使得警方鎖定了他們的大致的失蹤時間，即他們最後一次出現在監控下當天的夜晚到第二天早上。確定時間后，警察回到小區再一次比對監控錄像，以尋找可疑現象和可疑人員。

而林欶就是那個可疑人員。

監控錄像里的林欶出現在監控錄像下的時間，正是每天清晨兩名失蹤者外出的時間，並且他的行為相當奇怪。監控雖然不能直接拍攝到單元門口的場景，而僅僅只能拍攝到樓與樓之間的過道，但是由於一單元就處於一棟居民樓的邊緣，如果有人在稍遠的一旁駐足，還是無法完全脫離監控的範圍，林欶就這麼幸運的被監控逮住了。

在調查人員們的眼中，林欶從外面進入居民樓範圍，看似是路過，實則他的衣角停留在監控的邊緣，也就是說林欶曾經在一單元門口停留過。林欶停留的位置和時間點如此敏感，這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本著林欶有可能是目擊證人的前提，警察拜訪了林欶家。

然後林欶就輕易的落網了。

這自然不是林欶全盤托出或者編了一個蹩腳的謊言，而是警察進入林欶家中精準地尋找到了林欶關於異常現象的筆記本。沒說什麼廢話，便在林欶父母不敢置信的目光地審視下，直接給林欶帶走了。

而辦案過程的一切，是一名警察透露給他的，而且看上去就不是普通協警和民警。

而整件事情的發展在林欶看來順利的不可思議，除開辦案的過程，只談他自己的遭遇。他最初以為自己會經歷被認定為犯罪嫌疑人的橋段，然後接受精神科醫生的診斷最終確診精神病之類的。

結果是統統沒有，林欶的通訊設備被沒收，他也直接被警察帶往了精神病院，而他的家裡人不知道如何被說服的，才過了幾個小時，再一次相見的時候就已經在為林欶辦理入院手續了。

林欶的媽媽，

在警察的陪同下，抱著林欶涕淚橫流，失聲痛哭。林欶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能拍著母親的後背，而眼睛看著不遠處已經有幾根白髮的父親，他正皺著眉頭，眼睛一刻也沒離開過林欶的身影。兩人對視，林欶能從父親的眼睛里看出一絲絲詢問的渴望，但更多的是痛苦與擔憂。

「好好治病啊，聽醫生的話，有什麼事情千萬跟媽說……媽在呢，我跟你爸會經常來看你的。兒子你有什麼想吃的要提前告訴我們，通過醫生就行，可千萬別不捨得吃，咱家有錢，還有錢呢……」林欶家不算富裕，父母都是普通職工，沒有經濟壓力是因為不需要還房貸，但是平時林欶的父母也很節約，想著為林欶攢錢買房。就算有點積蓄，可林欶也不知道，治他的病要花多少錢，要治多久。

林欶眼眶也有些紅，就算此時他還覺得自己是什麼穿越者或者是誤入平行世界，那也會被真實的情感所動容。

不過好在也不是生離死別，而日子也不會永遠是痛苦和淚水。沒過一會兒，父親就帶著哭哭啼啼的母親消失在了林欶的視線，而林欶則被突然出現的護士帶到了他的病房。

令林欶驚訝的是，這居然是一個單間，看著乾淨整潔的房間，這種不符合固有印象的醫療條件引起了林欶的驚嘆和懷疑。

「該說不愧是大醫院呢，還是說為什麼會這樣，而且……我的醫生呢？」林欶被送到精神病院之後最讓他疑惑的點就是他沒見過醫生。就算他寫了些瘋話，就算他出現在了失蹤案現場，就算他真的有精神病，那也得是專業醫生給他確診才對。結果倒好，林欶預先編好的瞎話不僅沒地方說，甚至在他確診之前，所有人就認定他瘋了，這下好了，現在他說什麼都沒人信了。

就在剛才，林欶跟媽媽保證他會好好治病，結果她聽完之後卻依舊是有些懷疑，非得讓林欶多說幾遍，搞得林欶哭笑不得的同時，還有些莫名其妙。

護士讓林欶躺在床上，從床邊不知道哪裡掏出幾條黑色的拘束帶，給林欶綁了個嚴實，蓋上被子之後又給林欶打了一針估計有安定安眠效果的藥劑。林欶也沒有反抗，他覺得自己確實有病，正常人誰寫日記啊，寫也就寫了，但跟個漏勺一樣什麼都寫下去，可能也就自己獨一份了。

不過經歷這荒唐了一天，看天色此時也已經傍晚，林欶此時也有些累了，是一種從心靈到身體由內而外的疲乏，配合著剛才的針劑讓他雙眼發昏，眼皮止不住地打架。但是林欶也沒能就這麼安穩睡去，他這一天什麼東西都沒吃，腹部乾癟，還有些胃疼和返酸。醫院和警方沒人管他，也沒人在乎他這件事，估計他爸媽根本沒想到吧。

想到父母的關心，林欶思緒翻湧，頭腦很亂，身體的不適讓他本能地蜷縮身體，卻被束縛住無法動彈。就在這種煎熬下，林欶最終，還是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雖然過程不是很美妙，但這是他最近這些日子裡，睡的最安穩的一覺了，他沒有夢到任何東西，也沒有去擔心任何事情。往日在家，林欶每天都在擔心，有天他起床，碰到的是失控的父母和變異的家。他腦海中想象過許多令人恐懼和噁心的場景，並且如等待審判一般等待著那天的到來。

可是現在不用了，就算這是一種掩耳盜鈴，看不見就當沒發生的滑稽想法，但是相比於日日相伴，林欶的心理壓力確實小了許多。

遺憾的是，林欶安穩的睡眠也沒有持續多久，很快他就被人晃動著胳膊叫醒。

「起床了，林欶，醒醒，醒醒。」是個女人的聲音，非常清冷，音色不尖細也不輕快，並且略顯低沉和沙啞。

林欶剛睜開眼的時候下意識抬手想揉依舊模糊的雙眼，可惜沒能成功，哼哼著嘟囔著他自己也不懂意思的話語。

房間里很黑，只有從外面走廊里透出來的光，然而由於背光和沒睜開眼睛，林欶一時看不清那名女性的臉，從穿著上他能判斷出是一名醫生，身材比較高佻，女性，齊肩短髮，髮型有些雜亂，身上沒有香水的味道，她彷彿和醫院的氣味融合在一起了。

女醫生也是看林欶已經醒了，就轉身打開了房間里的燈，林欶剛睜開的眼睛又是一眯。好容易適應了光亮，那女醫生已經不知道從哪兒拿了個凳子坐在了林欶床前。

「餓了吧，吃點東西把。」女醫生變魔術一樣掏出幾樣吃食放在床頭柜上，林欶一看根本就沒什麼正經東西，無非是餅乾，滷味和巧克力。不過林欶此時是真的餓的不行，也好久沒吃過食物了，他伸手就想要去拿，卻想起自己還被捆著，於是轉動脖子又看回女醫生。

此時他也終於端詳起她的容貌，但是什麼驚艷且特別的，如果非要讓林欶說一個的話，就是這名女醫生的眼睛不僅眸子很亮，而且相當有神，不是常人能擁有的水平。

散亂的碎發形成的劉海蓋住了部分眉毛，卻沒蓋住她的眼睛，高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只有下半邊黑框的眼鏡，鼻翼和鼻頭並不嬌小，但也不會顯得臃腫粗大。她的嘴唇有些干且厚實，但是嘴巴並不大，很好的映襯了一副有著尖下巴的瓜子臉。

不過女醫生看上去好像也沒化妝，和普通人比已經算是很好看和耐看的類型了，而且從皮膚來看，也比較年輕，可能大不了林欶幾歲。

見林欶盯著她來回審視也不說話也不吃東西，女醫生一開始有些不解，隨即恍然大悟，撩開他的被子解開了那些拘束帶。

「忘了這件事了，不好意思，她們（護士）沒有一個人跟我說，你表現得也相當配合和冷靜，所以我還以為……」女醫生沒有繼續說下去，林欶也懂了她的意思，不過她的語氣平常，也沒聽出來任何的不好意思。

解開了拘束帶，林欶終於能吃點東西了，見他有動作，女醫生也站起身來，嘴上說著給林欶倒點水，便離開了房間。不一會兒，就用端著裝滿水的一次性紙杯走了回來，遞給了林欶。

林欶也沒猶豫，直接一飲而盡，他又渴又餓，而且人都在醫院了，也想不了太多了。

那醫生見林欶吃的正歡，便在一旁與他說道：「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的主治醫生，我姓顧，叫顧青清，不過我認為你最好還是叫我顧醫生。」林欶沒理她，忙著用嘴啃著真空包裝的鴨脖，甚至看都沒往她哪裡看一眼。女醫生見狀也不惱，拿起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在林欶床上的他的日記本，在林欶的眼前晃了晃。

「警方已經把你的情況告訴我了，我在你睡覺的時候，也抽空看了看你寫的東西，我覺得……嗯……挺有意思的。」這句話卻顯得有些愉悅，嘲諷且輕佻，與這位顧醫生剛才展現出的狀態截然不同。

林欶聽聞這位自稱顧醫生的人的話后，心理沒由來的一陣煩躁，他做好了被當成瘋子的準備，但是突然被嘲笑他還是有些不適應。林欶咀嚼小零食的嘴停住了動作，慢慢抬起頭直視她閃亮的雙眼和略微上揚的嘴角。

見一直自顧自沉默的林欶有了反應，顧青清也絲毫不躲避來自林欶的逼視，不過她收斂起了笑容，恢復了那平淡的語氣道；「有很強的自尊心，很好，那我想我們接下來的相處不會那麼不愉快。」

她頓了頓道：「我說的有意思並不是指你日記的內容，而是……你的日記就寫到昨天，沒錯吧？」在得到林欶眼神的肯定之後，顧醫生接著說道，「你知道今天是幾號嗎？」

林欶皺起了眉頭。

「今天是2028年5月24日，你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