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林欶的污染

顧青清就做了一件事——關上了單人病房的門，甚至沒有上鎖，不過林欶也不知道精神病院的病房能不能從裡面鎖上。

「應該……不行吧？」林欶心想，他眼見著顧醫生從關上門后，搬起床邊的凳子，把它挪到了靠牆的位置，隨即坐下，用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地打量著林欶。

林欶一時間渾身不自在，這不太像是他預想中的研究者在觀察被研究者，而是好奇的遊客在動物園看猴。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林欶默默地數著時間，他有些緊張，任誰在這個時間點都會有點緊張。林欶就像是承受刑罰的囚徒，臉上蓋著毛巾，名為恐怖的水滴不停的落下並打濕它，讓林欶漸漸感到窒息。

三分鐘過去了，顧青清翹起了二郎腿，林欶換了個姿勢，盤腿坐在床上。

四分鐘過去了，兩人內心都知道，已經沒有第五分鐘了，如果會有變化，就會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

可時間不等人，很快五分鐘過去了，什麼也沒有發生。林欶自己沒感覺到，但是他看顧醫生也沒啥反應，就知道顧醫生同樣也沒察覺到有任何不對。

兩人繼續保持剛才的狀態十幾秒后，林欶率先打破了沉寂，他彷彿憋了好久的氣，突然急促地大口呼吸起來，而坐在牆邊的顧青清也似乎鬆懈了些。

「所以說，我日記上的日期是沒有意義的，或者……會不會是什麼冥冥中命運的指引那種，畢竟你們也是因為我的日記才決定把我帶來這裡的。」過了一小會兒，緩過來的林欶見顧醫生還在愣神，便忍不住詢問，他愈發覺得她有點獃滯。

顧青清回過神來，她受到的【影響】導致她的頭腦有些亂，也讓她整個人變得有些愚笨，並且容易心不在焉，她感覺自己身上的那些殘餘污染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許多。

「這個不清楚，污染會產生什麼樣的變化，目前我們依靠科學上的認識還不能進行預測。有些人可以憑藉自身污所帶來的改變，不同程度上預測即將發生的異變的方向和烈度，很可惜由於人手不足，我並不是那類人。」顧青清一本正經地回復著林欶，她突然有些後悔是自己來，雖然沒發生什麼危險，但總感覺是她耽誤了林欶。不過這個想法就出現在了她的腦海里一兩秒就被打散了，顧青清從來沒發現自己還有如此多愁善感的一面。

「所以沒有變化是好事還是壞事呢？」林欶決心打破砂鍋問到底，絕對不給對方任何謎語人的機會。

「不清楚。」顧青清給出了林欶意料之中的答案，他也發現了，這組織突出一問三不知。不過另林欶沒想到的是顧青清頓了頓就繼續張口道：「但是對於你來說應該並不是什麼好事，一方面說明你所接觸的污染源頭，並不危險，從而也並不會給你帶來很高的污染抗性。另一方面是，你也因此錯過了了解你自身污染的機會。」

「你要記住，這是一種詛咒，但是在面對更大的邪惡的時候，是一種恩賜。」顧青清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彷彿鍍上了一層神聖的光。

林欶倒是沒有搭理她在那裡念經，反而開始思考起今天的奇妙遭遇，神秘的污染與異變，【熟悉】的日記里重複的日期，根據日期將他送進精神病院的官方組織，直到現在還沒給他介紹組織名字的該組織人員顧醫生。上面的一切彷彿形成了一個閉環，只是這閉環並不完整，就差在他本應該如期而至的異變。

「你確定你抹除了我的記憶這件事，

並不會對我的……額……造成影響？」林欶想到了這一點。

「沒有，沒有影響，你要是不死心可以再嘗試回憶，這次我在旁邊看著你。」顧青清彷彿看穿了林欶所想，「你在想為什麼一切這麼巧合吧，也許這也是一種線索，也許你能在這個本子上對未來發生在你自身的某件事的時間進行語言呢？」

這確實也是一種思路，但是林欶總覺得哪裡不對。

「現在幾點了？」林欶問。

「我剛才可是等到時間到零點的時候才確定……你放心時間是經過校對的，而且我覺得你既然在這個時區，就應該按照這個時區來算不是么？」顧青清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但是當她打開屏幕之後，卻驚訝的發現一個不可能的現象。

手機上依舊顯示著0：00，而那早就該是好幾分鐘之前的事情了。

「怎麼了？」林欶一直在觀察顧醫生的反應，她彷彿被什麼嚇了一跳，他的心底也突然生出一股不妙。

顧青清如實的把【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停住了】的發現告訴了林欶，並且給出了她自己的分析，這種事她只聽說過，但是沒有遇到過，如果真的是和時間相關的現實扭曲，那麼在污染里也算是極其危險的存在。而這很大可能是面前的這個或許是未來新人的林欶搞出來的，因此他有知情權。

不過好消息是，也僅僅是手機上

「也就是說，雖然目前還沒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但是你看完手機之後，就自作主張地懷疑是時間相關的所謂污染。不過……你雖然是專業人士，但在我這裡並不認可你的說法，首先時間的改變，應該也會影響到物體的運動，但是我們並沒有感受到，其次你也就是看了你的手機而已，你最好還是向別人求證一下。而且話說如果要是處理所謂的污染，不應該是到一個……至少看起來更專業的地方嗎。」說到這裡，林欶腦補了那種四周都是金屬牆壁的房間，牆上還有單向透視的玻璃。

「呃……主要是根據我們的觀察，你碰到的污染都是屬於比較常見的物理和認知類型，所以上面對你的判斷是常規類污染敏感，而污染敏感也能體現一部分免疫者的污染類型，也就是說污染你的感染源大概率屬於常規的種類。所以……」顧青清沒有繼續說下去，她有些字面意義上的不舒服，來源於剛執行過的任務，疲憊倒是次要的，只是她不得不分心與體內的污染殘留作鬥爭。

在此之外，她感覺自己的上級也犯了不少錯誤，一個是沒有直接將這個新人帶到中心，並且對他的判斷出錯，另一個是派她來執行這個任務，雖然她是認知類污染免疫者，理論上可以第一時間內控制住各種意外，但是她有傷在身……

「但是在你搞清楚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和我徹底明白目前的狀況之前，你可以告訴我，原本的計劃是什麼樣的么。」林欶輕聲詢問，似是轉移話題，就算他再愚笨，也能看出面前的人思緒出現了混亂。

顧青清給自己揉了揉額頭，但是她沒辦法像對付林欶那樣對付自己，醫者不能自醫，那樣只會觸發屬於她自己的『因子風暴』。奇怪的是，她本以為自己處理的是普通的物體類下屬的肉體污染，現在似乎並不是這樣，外源污染的侵染對她的影響遠遠超過預期。

這不代表顧青清會失去冷靜，任何一個組織里的人，都曾目睹過污染扭曲現實所產生的『地獄』，她也有足夠的經驗和能力面對這一切。

「原本的計劃……原本的計劃就是我抽空來找你一趟，嚇唬你一下，順便讓你了解一下你的污染類型，最後幫你處理一下有可能存在的緊急事件，就像現在這樣。只不過你也看到了，我受傷了，而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現在也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至於你說的聯繫其他人求證也行不通，污染是存在【範圍】的，你應該清楚。不過你不用慌，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我們是專業的。至於如何清除你身上的污染，那是不可能的，某種污染已經轉移到了你的身上，除非你把某種污染再進行轉移，否則只有殺了這你一條路了，而轉移污染也……算了，這些你以後會知道的」顧青清飛快地吐出一個個詞，現在她的狀態正快速惡化，她需要立刻帶著林欶回到總部所在，不然，出問題的可能不是林欶，而是她了。

趁著林欶還在消化她話語里的內容的時間裡，顧青清已經用手機呼叫了支援，即使污染是很抽象的概念，她也能感覺到側腹部有些東東西已經壓制不住了。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也就是說，今天出現的一切都是一場巧合，你們雖然觀察我，但是不久前才發現了我筆記本的秘密，所以無視手續把我帶到這裡來，而你今天又恰好受傷……我的污染類型未知，造成了你手機的時間顯示停止，但是並沒有任何其他應該出現的變化，甚至我們還可以悠閑地聊天，也就是說……」林欶看著顧醫生那三隻好看的眼眸，不由得轉變了說辭，「……你還好嗎？」

「我這裡沒問題，我已經呼叫了支援，我們先原地待命，很快就會有同事來接應我們。」顧青清腦子雖然有些亂，但是辦事還是相當利落，她用四隻眼睛上下打量著林欶，這個新人面對自身未知污染保持了相當的冷靜，她對此非常滿意。

「能把你手機借我看一下嗎？我也看眼時間。」林欶突然提出了這個要求，顧青清雖然不太明白有什麼必要，但是看眼時間而已，又不是解鎖手機查閱機密。不過他們的手機都是統一特製的，現代技術已經不像以前，智能手機也可以作為專用機存在。

林欶從顧醫生手裡接過亮著燈的手機，她掌心的大眼睛水靈靈的，如果不是長在那裡就好了。

看了眼手機，林欶心裡的幾種想法，終於把握住了確定的方向，他看著顧醫生，有些玩味地說：「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什麼？」顧青清有些不明所以。

林欶看著還亮著的手機屏上，赫然顯示著：【0：17】

「我有點搞清楚狀況了。」林欶看著漸漸不成人形的顧醫生說到，「關於我的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