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醜奴兒
秋風凄切,賀蘭槿一襲雪白,站在承天閣上,風吹著衣袂翻飛,刺骨的冷風吹得身子瑟瑟輕顫,滿眼的蒼涼與落寞,遙望承天門口一列列威武雄壯的兵馬,那聲聲催人心魄凱旋的號角。
神色如僵,心冷如死灰,「夙夜,我們的愛終抵不過你的王位你的江山。」
瀠珠深知公主高傲的脾氣,擔心的伸出手欲拉她下來,「公主,您快下來,莫要站的那般高。」
「瀠珠,要死我也會死在他的面前,不會傻傻的從這承天閣上跳下去,死的那般難看,只會讓後宮那般女人們看笑話。」
言畢,素手探向腰間的錦囊,從裡面錦囊里掏出雅塤,朱唇輕啟,渾厚低沉,幽怨蒼涼的塤曲響徹天地間,苦澀的淚珠兒眼角滑落。
「夙夜,你可還記得執手度年華,相守莫相負的誓言,可還記得我們相遇的那年夏天......。」
兩年前,賀蘭王朝大涼城。
初晨里微薫的陽光暖融,灑遍蒼茫大地,倏然間一道鷹嘯劃破長空,遠處傳來零落的馬蹄聲聲。
大涼城百里之外的荊棘山下,一襲雪白衣衫的年輕女子,白色的面紗下難掩那姿容勝雪,清艷絕倫的容貌。
大約十五六歲的光景,騎著赤紅色馬兒疾馳而過,濺起塵沙滿滿。
「公主,您慢一些!」身後一身霞裳,年齡相仿,容貌清秀的女子喚道。
賀蘭槿明麗的眼波轉眸看著身後侍婢瀠珠,還有跟著的一群銀色衣衫的護衛,他們是父王派來保護自己的。
「瀠珠,我們要再快些,去晚了二哥怕是進宮了。」也不去管身後的些許人,拉緊馬韁繼續朝城內奔去。
北宸國與賀蘭國兩國頻發戰事,哥哥們帶兵去了戰場,護衛元昊說二哥賀蘭潯今日回王城。
賀蘭槿白紗遮面,牽著馬兒走在大涼城的街道之上,下令不準手下的人當街騎馬,怕驚擾了百姓。
少頃,一行人來到潯王府邸,賀蘭槿方知哥哥賀蘭潯進了王宮,賀蘭槿帶著人等在前廳,如此等了許久均不見哥哥回府,許久都沒有來到潯王府,索性在王府里四處走走。
潯王府邸很大,素來圈養了許多色藝俱佳的歌姬美妾,賀蘭王族不論男女均是樣貌俊美,二哥賀蘭潯更是像極了年輕時候的父王,一樣的多情,不知此次哥哥又帶回多少中原的美貌佳人。
二哥雖然多情,卻是博學多聞,是除了大師兄以外唯一可以同自己講訴母妃家鄉的事,母妃的家鄉是北宸國,因此自己是一個有著一半北宸血統的賀蘭人。
自己是父王唯一的女兒,母妃在自己兩歲時因為父王欠下的風流債,而慘遭橫禍,那禍端甚至牽連到自己幾次險些喪命,也因此十歲開始便於師傅隱居在荊棘山中。
此次是偷跑出來,若是被父王知曉自己私自下山,定要責備一番。
至於其他的哥哥們與自己均非一母所生,他們待自己卻是極好,兄妹之間感情甚為篤厚。
驀的,隱隱傳來打鬥的聲響,還有管家的呵斥聲,青天白日的二哥不在府中,是何人在此滋事?
聲音是從前面不遠的一處庭院傳來,賀蘭槿提起裙袂循那聲源而去,瀠珠和元昊知道公主的脾氣,卻是小心翼翼的跟了上來。
透過爬滿紫藤的門扉,見到院中十幾個人圍攻一男子,賀蘭槿蹙起芊芊眉梢。
二哥府上的護衛每個人都是勇士,那玄色衣衫的男子赤手空拳的與十幾個人對抗,雖然有些狼狽,確是沒有落得下風,此人武功若是與大師兄相比難分伯仲。
看那男子高俊的身材,一身玄色的衣衫,玉簪橫斜,額前凌亂的幾縷青絲,臉上帶著大半張銀色的面具,看不清他的容貌,也辨別不出年歲。
夙夜與眾人交手的同時聽到了遠處有人靠近,心中怒意更甚周身吞噬掉一切的冷冽,冷眸望向門口,正巧迎上賀蘭槿疑惑的瞳眸。
夙夜眸光如鷹隼般銳利,仿若劈開暗夜的利刃,令賀蘭槿心頭不覺一緊,「他究竟是什麼人?」
夙夜高挺的身子護著身後,一身深褐色衣衫,灰黑色臉膛的男子。
護衛元昊喚道:「綺羅公主駕到!」
院子里的人不敢放肆,紛紛跪了一地,喚道:「參見公主殿下!千歲千千歲!」
賀蘭槿看著依然屹立不動,充滿敵意的夙夜,冷喝道:「管家,究竟發生何事?」
管家挪起微胖的身子,忙不迭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沒有想到竟然驚動了公主,忙不迭的賠罪解釋。
「公主殿下息怒,這兩個人是王爺從北宸國掠來的奴隸,王爺下了命令丑的留下,另一個送去軍營。」
賀蘭槿秀雅的眉頭緊皺,二哥那風雅之人一向只喜歡美的事物,以為她會帶回美人歸來,竟然是將那醜陋的奴隸帶回來,並且留在府中,倒是匪夷所思。
夙夜身後的蘇玉華見眼前的賀蘭槿,帶著面紗看不清容貌,聲音雖清冷卻全無惡念。
如此的呆在潯王府,母子二人的身份怕是保不住,她要活下去,即便淪為奴僕也好過去軍營成為眾人的玩物。
思及此,竟是扯下了別在頭上的發簪,瞬間青絲散在肩上,直接跪在地上。
賀蘭槿錯愕,沒有想到她竟是一名女子。
「公主殿下,請您救救我母子二人,彼此相依為命,實是不想分開。」
賀蘭槿清冷的眸光在那婦人臉上逡巡,雖是美人遲暮,黑灰臉色中倒是掩藏著一張傾世的容顏。此女子若是送去軍營,命運怕是凄慘,難怪他的兒子會拚死相護。
憑二哥看女人的經驗斷然不會看走了眼,更不會不曉得兩人的關係,此舉全然不是二哥的所作所為?
賀蘭槿眸光不覺望向夙夜,見他扶著那婦人不讓她跪在了地上,眸中依然冰冷,身為階下之囚竟還有一身傲骨。
這個奴隸定是有故事的人,心中竟也泛起了獵奇之心,既然那婦人求自己,救她也是無妨的。
「管家,這兩個奴隸本宮要了!」
管家神情踟躕卻是一臉難色,「這,這個....。公,公主,此奴隸甚為危險!還請公主三思而為。」
賀蘭槿不悅的揚眉看向管家,既然是二哥帶回來的人,定是能夠駕馭的。
「這不勞煩管家操心,本宮的人也不會是吃素的,元昊可是賀蘭國第一的勇士。」這話也是說給夙夜母子聽的。
賀蘭槿眸光復又看向沉默無言夙夜,他的眸中好似結了冰的湖水一般死寂,遮擋住了一切窺探。
此時自己救了他母子,他卻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身為一個奴隸未免狂傲了些。
蘇玉華見賀蘭槿眸中的不喜,忙不迭解釋道:「謝公主相救,公主,莫怪他!兒時家中大火毀了容貌,又是個啞巴!性子難免孤僻了些!」
毀容?啞巴?這兩個辭彙在賀蘭槿的腦海中盤旋,看著那傲然挺立的玄色身影,賀蘭槿明麗清眸流轉,朱唇盪起莫測的淺笑。
「哦!原來你是個啞巴?從今而後,你就叫醜奴兒,你是我的人,沒有人敢欺負你,更不會將你們母子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