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拉鉤
不知不覺日子接近了秋分時節,秋意漸濃,天氣更加涼爽起來。
「明天就是秋分,大家回家準備一下,明晚一更準時到盧家宗祠觀禮祭月儀式。秋分是一年當中的豐收時節,大家在這七天當中要躬身稼穡,好好體會民生艱辛,也為家裡分擔下農事勞苦。今天就到這裡,下課。」先生說道。
「是,先生先走。」少年們齊聲說道,待先生走出課堂,課堂里馬上喧嘩起來,少年們都很興奮,不為別的,因為明天就會吃到美味的月餅。
到盧家宗祠,李去疾可沒有什麼心理負擔,盧家少爺挨笞刑十板的事情早在盧家堡傳的人盡皆知,對於不知情的村民們無不對盧家家教森由衷稱是,李去疾雖然不知道其中原委,但也為自己借刀殺人之計成功而得意,嚴更何況有美食可吃。只有孟家夫婦擔驚受怕,連本帶利的把二狗子狠狠的收拾了一頓。
一跑到家,李去疾看到母親正在整飭她和三妹平時不捨得穿的衣服,看得出來母親非常高興,也難怪,秋分是一年當中女子難得當一回主角的節日。
「穿漂亮衣服嘍。」三妹笑嘻嘻的喊道,忙不迭試穿起來。
「哎呀哎呀。」小姑娘好不容易把衣服穿上。
「除了衣袖和褲腿短了一點,還算合身,看來明年就要給三丫頭換一身新衣服了。」李母說道。聽到這裡,小姑娘的臉色由陰轉晴,喜笑顏開。
「以後二哥每年都給三妹買新衣服穿。」李去疾笑嘻嘻的說道。
「二哥說話要算數,我們拉鉤。」小姑娘伸出小拇指,李去疾也不得不伸出小拇指鉤住小姑娘的手指。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小姑娘認真的說道。
「二哥,我喜歡翠綠色的衣服。」拉完鉤,小姑娘興奮的說道。
「嗯,二哥知道。」李去疾回道。
……
看著你一言我一語的兄妹倆,李母欣慰的笑著。
一夜無事。
一走進盧家宗祠,李去疾看到正對著月亮的方向已經擺好一張祭桌,在祭桌當中擺了一鼎香爐,香爐兩旁是已經點燃的兩根紅燭,盤碟碗盞中盛著堆成小山一樣的月餅,並有蘋果、梨、紅棗、柿子、花生等瓜果。並在祭桌前面鋪設了三張奠席。
「今年的祭品還是相當豐盛啊。」李去疾暗道,隨著人群坐到了觀禮席中。
「良辰已到,祭禮開始。」張姓家丁突然喊道,席間的眾人馬上停下了喧嘩,各個正襟危坐。
「祭月!」張姓家丁拉長了聲音,高聲喊道。
盧員外起身走出觀禮席,到奠席前,跪於席上。
「三上香」。張姓家丁喊完。另外一名年輕的家丁給盧員外遞上三支香。
盧員外站起身來,接過香,在蠟燭上點燃,向月神鞠躬,再將香插於香爐中,如此三次。
「三祭酒」。聽到這裡,年輕的家丁斟滿酒爵,遞給盧員外,盧員外將酒灑在席前的地上,再將酒爵放到祭桌上,如此三次。
張姓家丁按照祭禮流程,繼續說道:「讀祝。」年輕的家丁遞上載有讚美月亮祝文的月光紙。
盧員外對著月亮朗聲說道:「長空浩瀚,玉蟾神光。神光普照,萬戶曈曈。九州豐谷,四海平安。斯為昌盛,萬古長存。永世不忘,此誠可鑒。玆呈斯文,祝謝恩德。祀於神靈,伏惟尚饗。」盧員外讀完,將月光紙放到席前小盆中焚燒。
「拜月「。張姓家丁喊完,盧員外對著月亮拜兩次,起身離開奠席。
「從獻「。張姓家丁繼續喊道,李去疾見全村的女子按照長幼之序依次到奠席前上香,默默在心中進行了祈禱,然後向月亮行拜禮一次。
「禮成「。張姓家丁最後喊道。
「今天也請各位鄉親就在盧某這裡共同賞月,望各位賞臉。」盧員外笑著說道,向年輕家丁招了招手,家丁趕緊端過來裝的滿滿的一盤月餅,給席中的每人都發了一個月餅。
「叨擾盧員外了。」席間傳來一句句回話,大家當然求之不得。
「那我們就邊吃月餅邊賞月,孩子們自由活動吧。」盧員外落座后,說道。
聽到這句話,幾個有經驗,反應快的孩子早已離席,飛也似的朝祭桌跑去,當然是為了供桌上的月餅和瓜果嘍。李去疾見機快,身手也算伶俐,搶到了四塊月餅和三個蘋果,一個柿子,還有若干的紅棗花生。有人歡喜有人憂,還有沒有搶到東西,年紀稍小的孩子哇哇的哭了起來。
「給,三妹。」李去疾徑直來到三妹跟前,說道。
「哇,這麼多。」小姑娘高興的說道,伸手接了過來。李去疾也把自己的椅子拉了過來,坐在了三妹的旁邊,邊吃邊說話了起來。
「李兄,有個事要和你商量一下,還請移步。」盧員外走到李父跟前,客氣的說道。
「員外客氣了。」李父趕緊站起身來,受寵若驚的回道。
「請。」盧員外伸手示意。
「員外先走。」李父跟著盧員外走去。
……
「盧員外怎麼說的?」李母見李父和盧員外談過話,回來后神色不安的樣子,當時沒有多說,等到回家后,兩個孩子睡著了,才向李父問道。
「盧員外讓我們明年多拿出五畝田種補骨脂。」李父坐在炕沿邊疑慮的說道。
「拿出五畝田種補骨脂?」李母吃驚的問道。
「說是國家戰事頻仍,要加藥賦。」李父緩緩的說道。
「五畝田可是一個人一年的口糧呀。」李母略帶苦澀的說道。
「我又如何不知道。」李父生氣的說道。「我們從盧府租了三十畝田,承盧員外的恩,田租只有三成,一年下來也能略有結餘,哎。」李父嘆了口氣,沒有再往下說。
「盧員外說,他看我們家老二聰明伶俐,是個可塑之才,想讓老二去他們家縣城的醫藥鋪幫忙,做個學徒,不但每月有點散錢,還會給我們減一成的地租。」李父繼續說道:「我本希望老二以後能舉孝廉,不用像我們這樣臉朝黃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刨食,而且舉了孝廉,會免除田賦了,就可以置辦幾畝田產,也就不用依附在盧家了。」
「我們再細細算算帳,沒準日子還是能過得去。」李母插話說道。
」你沒聽出盧員外的話外之音嗎?你也知道,按規矩,縣令每五年會查訪民間,考察有賢名的人才,已向朝廷舉薦賢能。但這賢名怎麼來的,不還是靠這些堡主、鄉長的美言?盧員外就差沒有直說了。「李父嘆了口氣,失望的說道。
夫婦倆沉默了良久。
」哎,這可如何是好,那我把老二喊起來商量商量?」李母憂慮的說道。
「盧員外沒有給我們選項,等秋收之後再和去疾說吧。」李父說道。
「只是可惜了孩子讀書的天賦了。」李母哀怨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