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16.

「重心放低，稍微前傾，對，就是這樣——現在出拳！」

伴隨著迅疾的風聲，你果斷伸出戴著迷你拳擊套的小拳頭，打中了面前用來給小孩子訓練的模型。

「幹得不錯！」

運動過後，氣息總是不太平穩的，你呼哧呼哧地喘著氣，仰著紅撲撲的小圓臉，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面前高大的男人。

松田丈太郎給人感覺像是在看成年版的陣平，有一種恣意又不羈的氣質。

他蹲下身來，隨意地摸了摸你的小腦袋，笑得一臉爽朗。

「小姑娘，你的天賦不錯哦，如果走上職業拳擊手的道路說不定也很不錯呢哈哈哈！」

你立刻震驚地瞪圓了眼睛，沒想到竟然會得到這麼高的評價。

不過對方說不定是在哄小孩子呢。

「好了，去找我家臭小子玩吧。」

「嗯嗯，謝謝你，松田叔叔。」這麼說著，你和他告別，跑向了更衣室去換衣服。

松田丈太郎直起腰，看著人類幼崽邁著小短腿「噔噔噔」的跑遠，無意識地露出一個微笑。

果然還是女孩子比較好，軟乎乎的又很可愛，哪裡像自家的臭小子一樣棘手，感覺還真是有點羨慕啊。

17.

「陣平，有情況哦？」

自家的孩子自家懂，松田陣平這小子可不是一般的難搞，熊起來的時候也是無法無天的，看誰都是一臉不屑的樣子，嘴巴有時候也很毒，沒被毒死還能夠得到他的認可，並且往自己家裡帶的小孩子，滿足以上條件的目前也就這一個。

而且那孩子在訓練的間隙里，第一時間一定是看向自家的臭小子，總是下意識地尋找他的身影，無一例外。

完整的圍觀完一場教學的松田陣平一臉莫名其妙：「什麼情況？老爸，你撞到頭了？」

「……」

松田丈太郎忍不住嘆了口氣。

沒救了，這根木頭還是和高達過一輩子吧。

原本因為兒子終於交到朋友的好心情瞬間被破壞了個一乾二淨，松田丈太郎嫌棄地把他趕走：「去去去，一邊去，別在這裡妨礙我。」

可他都在這裡站了半天了，之前怎麼不說？真是複雜多變的大人。

松田陣平有被無語到，頂著一腦門的問號，站到一邊等人。

18.

「陣平，我好了！」

換下訓練服的你又踩著小皮鞋「噔噔噔」地跑回來，一臉乖巧的看著他。

你對「松田陣平」這一存在，充滿了探究欲和微妙的好奇心。

喜歡了很久的紙片人就活生生的站在眼前，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而且他說不定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觸碰到的虛假的真實。

你不知道自己還算不算是活著的，但是他的心跳和體溫似乎給了你莫名的力量，帶來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沒想到你也不賴嘛，學會拳擊的話，放學以後我帶你去揍人！」

「可是那就不算正當防衛了吧。」

「嗯？你在說什麼啊？還不是那群傢伙太欠揍了，把他們揍到再也不敢來找茬就好了。而且，想揍人還需要理由的嗎？」

「……是不需要的嗎？」

「需要嗎？」

「不需要嗎？」

松田陣平一臉莫名其妙，你面露困惑，奇怪地眨了眨眼睛，歪著頭看向他。

於是你們兩個開始面面相覷。

看著看著，松田陣平突然就笑了起來：「哼，你這個人還挺有意思的。」

你抬起手碰了碰他的小捲毛，動作輕柔地摩挲著：「謝謝陣平，陣平真是太可愛了！來抱抱！」

松田陣平：「……」

人類幼崽的臉猛地一下子漲紅了，手忙腳亂地推了推你，閉上眼睛大聲喊：「你是笨蛋嗎！笨蛋笨蛋笨蛋！！不準摸我的頭髮，也不準用那種大人的語氣跟我說話！我又不是洋娃娃！」

他的反應實在太有趣了。

「如果不能抱抱的話，陣平可以牽著我的手嗎？」

「這又是什麼奇怪的要求，你倒是還真敢說啊！」

「……都不可以嗎？好過分。」你莫名感到失望，用很委屈的表情看向他。

松田陣平被你的表情嚇了一跳。

「你真是麻煩死了，不會又要哭給我看了吧？啊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牽手是吧，牽就牽，誰怕誰！」

松田陣平小聲嘀咕著，看到他不再排斥你的靠近，你果斷地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被不屬於自己的體溫包裹，感覺有點奇怪，卻又有一種奇異的安心感。

「……就那麼高興嗎？」

「嗯！」你彎起眼睛，臉上漾起開懷的笑容，「陣平現在是我的朋友了！」

什麼啊，這傢伙笑起來還挺可愛的嘛……松田陣平神色驚奇地這麼想，他原本以為眼前這個人根本就不會笑呢。

「……等等，難道你之前沒把我當自己人嗎？星見未來，你這個笨蛋！大笨蛋！」

看到松田陣平氣呼呼地瞪住你，你好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說：「我才不是笨蛋，朋友的意思是說陣平已經是我重要的蘑菇了。」

「為什麼是蘑菇啊？」

「因為我是變不成飛鳥的蘑菇，所以，我的小夥伴也會是蘑菇。」你的表情莫名的嚴肅。

松田陣平：「？？？」

「算了，真是搞不懂你。」總之那種回答是在說他很重要吧？松田陣平頓了頓，忍不住在你的注視中扭過頭去，露出了紅紅的耳根，「好了沒有，快點走啦！」

19.

知道你在松田家開設的拳擊館學拳擊的奶奶倒是沒有反對的意思，還持鼓勵態度，將選擇權交給你，但是轉過身的時候，她又難免感到有些憂心。

如果這孩子將來長大以後，也走上了和父母同樣的道路，那又該怎麼辦？

對此一無所知的你，乖乖的戴上了小黃帽，鬆開了家長的手就往幼稚園裡面跑。

從那一天開始，你每天下午放學都和松田陣平一起回家了，就連作業也是在拳擊館里一起寫的。

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對你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責任感，一定要讓你學會拳擊不可。

直到某一天的周末，在進行完例行的拳擊活動之後，松田陣平神神秘秘地在你耳邊低語：「附近有一家修車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20.

松田陣平，今年五歲。

喜歡的事是拆家，看到構造精巧的東西就躍躍欲試的想要了解其中的構造，家裡的電子機械無一倖免，全部慘遭毒手。

為此，他在贏得了父母溫柔的鼓勵之後，又遭遇到了無情的毒打。

孩子想要探索新事物的興趣是值得守護的事物，然而因此給別人增添的麻煩則需要被揍一頓長長記性。

因為有些東西他能成功的組裝回去，有些則不能。

哈，小氣的大人們。

松田陣平有些不服氣的想，只需要再給他一點時間研究，肯定能做到完美的程度！

至於討厭的東西嘛……

是附近那些喜歡欺負別人的小鬼。

之前在公園裡，松田陣平遇到過一個奇怪的女孩子。

她當時牽著奶奶的手，緊緊地靠著她，一臉的呆相，既不愛說話，也不愛搭理人，不管誰去搭話都表現得很冷淡，看上去就是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

「我的名字是星見未來。」

很特殊的姓氏，很有趣的名字，可惜是個怪人。

松田陣平正好從滑梯上滑下來，開心地咧開嘴，抬起頭來就和她對視了一眼，又不太感興趣地扭過頭，繼續和孩子們一起爬上去又滑下來，進行這項重複度很高、但是又能感受到最單純快樂的遊戲。

隨著他慢慢長大，已經不再熱衷於滑梯遊戲，開始對拆解東西產生濃厚的興趣，那個女孩子卻好像仍舊停留在過去，疏離到沒有人能真正靠近她。

來到那個偏僻的角落是極為偶然的，松田陣平為了躲避父母的混合雙打大追殺，只好偷偷摸摸的把家裡的東西帶出來拆了。

「是你啊。」

看到那個眼熟的女孩子聽到聲音，慢吞吞地轉過頭來，盯住自己臉頰上的OK綳，好像有點好奇的樣子，松田陣平不怎麼在意地說：「嘶——被老爸揍了，逃跑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

對方沒有說話，也沒有給出額外的反應，又默默地轉回頭去，盯著天空發獃了。

她的眼睛里什麼都沒有，明明他就站在她面前，卻又不存在於她眼中。

松田陣平有點好奇，不過那種事也無所謂啦，重要的是他有了一個不受影響的地方幹活。

再次注意到她的時候，是在幼兒園裡，好幾個孩子圍著她。

「喂，星見。」

有人一邊推她，一邊拉扯她的辮子。

「你整天傲氣什麼啊？明明就是個沒有父母的孩子！」

那些聲音特別刺耳，被欺負的當事人一直沒有太大的反應，直到她的頭髮被扯住。

她的語氣明明非常平靜，卻又蘊含一種獨特的危險氣息：「那是奶奶給我扎的。」

「也對，畢竟星見你沒有父母嘛哈哈哈！」

再次面對這樣惡意的嘲笑，當事人反應異常迅速，揮舞拳頭的動作乾脆利索，那張放空的呆臉意外的顯露出幾分冷酷，看上去帥氣的不得了。

「我父母是不折不扣的英雄，和你們完全不一樣。」

「對弱者舉起屠刀是懦夫的行為，魯迅先生真的說過這句話……算了，反正你們也聽不懂。」

這年齡段的孩子無心又嘴毒，排擠和欺負別人也不知道就能給他們帶來什麼。

說最後這句話的時候，她好像很寂寞的樣子，帶著點自嘲。

被揍的孩子們止不住的哇哇大哭，松田陣平卻忍不住在心裡叫好，看著那個女孩子轉身離去。

在擦肩而過的時候，他聞到了她身上若有似無的甜味——是他最喜歡的糖果的味道。

不知道為什麼，每當熟悉的味道縈繞在舌尖的時候，他就會想起那個矛盾至極的女孩子。

松田陣平感到好奇，越來越頻繁的去到公園裡，每一次都能在老地方找到對方，對方也默許了他的存在。

他們就這樣相安無事的在同一片空間里，安靜而又富有默契的互不打擾。

直到滾落到草地上的零件，被交還到他手中的那一天，某人的眼睛里，終於映入了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