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你和我談條件?
帝王一怒,伏屍千里。
劉宏的怒氣雖未到如此地步,但也讓劉誕心中戰戰,不自覺的冒出了冷汗。
怒吼聲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好似一聲聲直抵心靈的質問。
殿外值守的執金吾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有絲毫動作。
記憶中,這些年裡,能讓皇帝生這麼大氣的,劉誕是少數幾人之一。
而在殿內的劉誕腦瓜已飛速開始運轉,想著怎麼去問答這道致命的提問。
忽然,他記起前世有過來人說過,如果面臨一個讓你十分棘手,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問題時,最好的方法便是不去正面問答,而是說一些似是而非的反問。
也就是答了,也沒有答的境界。
劉誕自認達不到這個境界,但轉移話題還是會的。
「天下之財皆為陛下之財,小子何敢言多?不過是看在宮殿繼續修繕,所以想為陛下略進綿薄之力罷了。」
看見劉誕伏於地下,顫聲說出這句話,劉宏的心態稍微平和了一些。
這才是朕的子民該說的話,而不是來找我談條件!
劉宏心中腹誹一句,仍舊做出大度模樣:「既然如此,我便當你是年少失言,不與你計較,退下吧。」
他想趕緊打發了劉誕,免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又做出什麼惹他生氣都事來。
可劉誕哪有這麼容易退縮。
陽球之事劉宏還沒有明確的答覆,怎麼能走?
即便他知道劉宏是故意想將此事糊弄過去,但還是要冒險一問。
「陛下,那司隸校尉等人」
劉宏盯著他,一雙眼睛好似初見時那般銳利。
這位他十分看好的宗室子弟,怎麼也這麼不知情識趣了?
陽球等人被抓,哪裡是什麼巫蠱之事?就是不知收斂,膨脹自大!
以為自己能夠誅殺王甫,便能在這朝堂之上肆意妄為,想殺誰就殺誰?
便是曹節王甫都做不到!
明明只是自己手中都一桿槍,讓他捅誰就去捅誰就行了,怎麼還收不住了?
那陽球不是不知道制衡的道理,卻還偏偏要打破這格局,還搞個什麼大殿血諫,成就自己的名聲,這不是忤逆君上是什麼?
還有那個陳球,四處串聯,屢教不改,難不成想聯合世家來壓制自己不成?
以及劉郃、劉納,身為宗室,有身居高位,手握兵權,卻不能體察聖意,與那陽球之流走得如此之近,那要之何用?
劉宏越想越氣,感到一股火焰從腹部直衝頭頂,他咬著牙,一字一句的問到:「你在和我談條件?
如果我說,陽球等人必死,你是不是也要血濺五步,成就自己的名聲?」
這話中的寒意,幾乎直衝劉誕的心口。
他明白,劉宏是真的怒了,也是對陽球等人真的不滿,若再刺激他,估計是真的將幾人推向了死亡。
於是劉誕連忙放低姿態,柔聲說到:「陛下言重了。
陽球、劉郃等幾位乃是大漢忠臣,天下皆知,陛下又怎麼會輕易處死呢?
再說了,小子將錢財獻出,乃是真心想為陛下修繕宮殿而已。「說到此處,他頓了頓:「不過,此前司隸校尉在搜查曹破石家產時,發現了一份酒方,乃是曹破石盜取小子酒方后私自篡改而成。
但經過釀酒坊中匠人的調整,研製出一種全新酒水,香甜可口,味比西域的葡萄佳釀,但成本卻比葡萄釀低上數倍。
此酒若如宮廷玉液酒一般銷往天下,估計收益更為豐厚,此乃大功啊!
其實,所謂的新酒,就是劉誕利用給曹破石的那張酒方里的方法,再加以水果,釀製出低度果酒。
這種酒不比宮廷玉液酒,它老少咸宜,男女通吃,市場前景更為廣闊。
所以在此時拿出來,作為新的砝碼,定會讓劉宏有些動搖。
畢竟我加價錢了呀!
事實上,劉宏面對真金白銀的誘惑,也確實動搖了。
陽球幾人雖有挑釁他權威之嫌,但忠君愛國之意他還是清楚的。
此前被陽球的騷操作氣暈了頭腦,加上一眾宦官的煽風點火,才有了昨晚的局面。
不過對於劉宏來說,幾個有不軌罪證的大臣,殺了也就殺了,反正天下是他的,人才還不好找嗎?
可現在,劉誕的台階都送到腳跟前了,還是用真金白銀鋪設而成,這再不踩上去,萬一這小子一氣之下不幹了怎麼辦?
劉宏現在兩頭為難起來。
若是同意劉誕的要求吧,不僅陽球幾人會重新給自己添堵,還會助長劉誕的氣焰。
萬一少年驕縱之心一起,日後可不好管教。
可若是不同意劉誕之言吧,自己白白損失不少錢財不說,還可能失去劉誕後續的賺錢之道,更要承擔殺害忠良的罵名。
不過劉宏坐上帝位這麼多年,也學了不少帝王之術,不到半晌,便讓他想到了一個破局之法。
「如此說來,司隸校尉確實用功。」
他語氣緩和不少,對劉誕說到:「但他結黨營私、御下不嚴的罪名,還是逃不掉的,只是可以免其死罪,但不可官復原職,其餘幾人亦是如此。
他們不是說我察人不明,要回鄉養老嗎?那便順了他們的心愿,全都回鄉去吧。」
這一招,既保全了陽球幾人性命,還將他們打發得遠遠的,再也無法來招惹自己。
這樣一來,劉誕理應知足了吧。
劉誕聽到劉宏都話,還以為事情真的有了轉機,結果竟是這樣的結果。
將幾位誅宦重臣革職返鄉,這不和曹節一個下場嗎?
劉誕還欲再勸,卻聽劉宏說到:"劉誕,我念你為我解決不少煩憂,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於你,若你不知好歹,可是辜負於我。
今日之事,本是朝堂之事,你一未入仕的少年妄議政事,本就不該,更莫要多言了,趁早回去吧。"
這一番話將劉誕都話堵的死死的,任有千百理由,也再難說出口去。
劉誕心底一嘆,也知欲速而不達,只能千恩萬謝后,離開大殿,回家去了。
「哼!小小少年,還和我談條件。"
劉誕走後,劉宏發泄似的怒罵了一嘴,正好被進殿的蹇碩聽到。
「恭喜陛下,有得一正直之臣。」
蹇碩輕聲說到,反倒讓劉宏的怒氣消解不少。
「正直之臣..呵呵,這劉誕可不止如此啊。」
他望著殿前空空的大門,嘴角逐漸露出笑意:「他對我有用,又知進退,確實是一個難得人才。
不過性子還是有些野,需要打磨打磨。」
他摸了摸下巴,露出思考的神色,似乎在想著如何收服劉誕這頭小獵犬。
雒陽獄中,陽球坐在小小的牢獄里,四周皆是不懷好意的目光。
他做司隸校尉的時間雖短,但抓捕了不少罪犯,且用刑甚烈,對下嚴苛。
故而被抓之後,引來不少囚犯和獄吏在暗中拍手稱快。
好在有雒陽令司馬防的看顧,才沒有被刁難。
此時他靠在牆邊假寐,呼吸似有若無。
冥冥中他有一種感覺,自己的生命就快走到盡頭,大約是逃不過這一劫了吧。
只是不知道陛下能否看在自己往日還算盡心辦事的份兒上,放過他的妻兒一馬。
至於連累的陳球、劉郃等人..哎,下輩子再慢慢償還吧。
陽球此時已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只求上天開眼,能夠讓被他連累之人逃得一命可現在他身陷圖圄,對雒陽獄以外之事絲毫沒有辦法,只能枯坐春秋。
一陣急促的腳步從遠處而來,停頓在陽球的牢房門前。
陽球睜開眼,就見到司馬防讓獄吏打開了嗎門,獨自走了進來。
「建公兄,是我的大限到了嗎?」
陽球緩緩開口,在他看來,現在還能勞煩司馬防親自來的事,也就是宣布他的罪行了。
司馬防一愣,隨即苦笑到:「方正兄莫要如此,事情還有轉機。
"轉機?"
陽球喃喃道:「為已得罪了陛下,又被那群閹宦栽贓陷害,怎會有轉機?".ζa
雖然如此說著,但他眼中卻多了些光芒。
畢竟有生的機會,誰又想白白去送?更何況對於陽球來說,還有那麼多未盡之事等待他去完成。
「是啊,我也是今日才聽說的。」
司馬防蹲下來,低聲說到:「劉誕昨日進宮,不知和陛下說了什麼,傍晚便傳出風聲,陛下要免了你們的死罪,改為革職,讓你等回鄉養老。"
陽球一時無語。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等人的命竟然是劉誕所救,這個少年到底有多大的能量,竟能左右皇帝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