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潁川狂士
酒足飯飽后，典韋便帶著幾名商會之人，騎馬往劉誕描述的地方趕去。
而劉誕也帶著劉燕尋到了陽城最好的醫館。
劉燕自小習武，混跡於市井山野，本就皮實。後來在跟了劉誕后，又吃喝不愁，身體養得頗為健壯。
所以即便被那猛虎拍了一爪，也只是左臂折了，並未有什麼大礙。
到了醫館后，重新上了膏藥，又將手臂固定一番，再開了一記滋補養氣的方子，便回到臨時住所中修養。
但既然到了陽城，劉誕這是四海商會的總管事就不能什麼事都不幹，自然要了解一番自家商路在潁川發展的情況，順便看看那宮廷玉液酒賣的如何。
此處的管事名叫庾封，乃是潁川大族庾氏的旁支。
當初雒陽成立商會時，因緣際會，成為了商會創始成員之一，也拿下了潁川管事一職。
四海商會現在管事除了劉誕這一不太管事的總管事外，在各州設立一位州管事，主要負責各州之間商路的暢通、貨品的流轉。
而每州之下的郡縣，則有郡管事負責，乃是商會的中堅力量。
雖然四海商會如今主要涉及了司、幽、冀、青、兗、徐、豫、荊、涼、益這十州，而且並非每一州都完成了所有郡縣的覆蓋，但已隱隱有聯合趨勢。
劉誕相信，若平穩發展下去，不出十年，四海商會定會是一個龐然大物。
而此時庾封畢恭畢敬的將劉誕引入了方才的酒樓中。
這座酒樓乃是其仿照許氏酒樓改造而成，也有一個二層可供他們談話議事。
劉誕跟隨庾封登上二樓，於窗邊落座，其外街巷繁華一覽無餘。
庾封拿來一壇宮廷玉液酒，小心為劉誕斟上一杯，一絲酒液都不曾灑出。
他如今三十有六，但在面對劉誕時，還是有些小心翼翼。
除了對方的家室、聲望外，還在於劉誕經商的手段。
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一款酒賣向九州，還能獲得不菲的收益，更是成立了四海商會這種聞所未聞之物。
他庾封本就是一個潁川小商賈，現在借著宮廷玉液酒的獨家售賣權和四海商會的助力，短短兩個月，便成了潁川巨賈，便是庾氏本家，也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而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少年信手為之，這讓他怎麼不把劉誕捧在手心。
"少君，如今宮廷玉液酒在潁川賣得不錯，雖不如一開始在雒陽那般火爆，但勝在細水長流。
如今幾大世家但凡有個宴請，都會採購我們的宮廷玉液酒，甚至不少酒樓，都只在我們這裡進酒，收入非常可觀。」
劉誕點了點頭，毫不意外。
這群世家選擇宮廷玉液酒，自是他此前於雒陽炒作的結果。
而且，早在宮廷玉液酒售賣之處，頭就讓人給潁川這幾大世家的家主送了好幾壇酒水，現在能夠達成合作也是水到渠成。
但今日來，重點並不是宮廷玉液酒賣得如何，而是想借著目前還算良好的關係，為之後的果酒鋪路。
前幾日，第一批果酒已經開始釀造，下月估計便能開賣，若再雒陽城反響不錯，便也會推廣九州，其中第一站便是潁川。
「庾叔父認為，若是果酒開售，在潁川會是如何情況？"
劉誕直言不諱的問到。
庾封眼中一亮，臉上有笑意浮現:"我此前便聽說，果酒清甜爽口，且不易醉人，是不是真的？」
劉誕點頭，著果酒乃是專門釀造的低度酒，為的就是彌補宮廷玉液酒留下的市場空白，若再是三碗便醉，那怎麼行。
"那太好了！"
庾封激動的笑了起來:「早先便有不少人告訴我，宮廷玉液酒實在太烈了些，酒宴上喝一喝也就罷了，但若是來個友人款待一二，著幾杯下去便醉了，那怎麼行？
更何況，若是約人談事，更不可能喝這等烈酒。
所以都希望能有一款更加溫和一點的酒水，若果酒面世，定當受潁川人的追捧。」
聽到這裡，劉誕疑惑到:「那如此說來，潁川人其實對這宮廷玉液酒並非那麼喜愛,那怎麼銷量還會不錯呢？」
庾封搖搖頭，發現是自己沒有說清楚，於是連忙解釋到:「少君誤會了。
雖說這些世家子弟一般會客議事不喜用宮廷玉液酒，但潁川名士眾多，狂士也不在少數。
他們相聚或是獨飲，便喜歡來一壺宮廷玉液酒，要的便是那飄飄欲仙、似夢似幻的感覺。"
劉誕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不是潁川人不愛喝，而是愛喝的人並不是一般世家子弟而已。
名士、狂生更愛此酒，喝了之後，再談天說地，揮斥方道，應該是更有氣勢。
這就是俗話說的，人菜癮大！
"在宮廷玉液酒剛開始盛行潁川時，每日我這酒樓中都有喝醉了的名士指點天下、針砭時弊，引來無數人圍觀，直到最近，情況才稍微好些。
庾封苦笑著說，這每日都要應付幾個酒蒙子，一般商戶哪受得了？
也就是庾封家室不錯，又掌握這宮廷玉液酒的獨家售賣權，才能讓那些人賣他幾分薄面。
"嘩啦啦…"
一陣碗碟破碎聲從樓下傳來，隱隱還有人激烈的言語，只可惜被樓板阻攔，聽不真切。
庾封卻好像司空見慣，不以為然，甚至嘴角微翹，隱有笑意。
"這就是叔父剛才提到的狂士？每次喝多了都是這個陣仗，叔父難道不生氣嗎？"
劉誕很快反應過來，問到。
"這陣仗還不算什麼，潁川名士天下聞名，些許身外之物砸了也就砸了。
反倒是他們一旦語出驚人，還能為我們搏來不小的名士何樂而不為呢？"
庾封站起身來，手臂前伸，邀請劉誕一起下樓:「少君也是天下聞名都神童，可否與我一道，會一會我們潁川名士？"
劉誕自無不可，與庾封一道走下樓去，只看見一個年輕人站在靠近樓梯的位置，身旁滿是碗碟碎片和殘羹剩飯，反倒是酒罈被他好好抱在懷中，酒水一滴沒灑。
他中等身材，身穿一淺褐色長袍，頭髮隨意披在腦後，正晃晃悠悠的說著話:"潁川乃天下文氣匯聚之地，世家名門如過江之鯽，然陳氏隱遁、荀氏好名、郭氏內耗、鍾氏無志、韓氏後繼乏力，庾氏賴氏更是不值一提，遲早將文名拱手相讓，淪為庸碌…"
劉誕看著那人，眉頭皺起。
早就聽說潁川狂士，必定語出驚人，可卻沒想到，居然指著幾大世家的鼻子罵，這人難道不怕被打出酒樓？
可他看向庾封時，卻發現這位庾時旁支面色如常，沒有一點生氣的跡象。
劉誕不知道的是，庾封不知見過多少狂士，沒喝醉之時便口出狂言，喝醉酒吼更是口無遮攔。
有了這宮廷玉液酒之後，發酒瘋的名士更是多了不少，其中所說之言，比今日更過分的都不知多少，他早就心如止水了。
更何況，今日這人所說，細思之下也並非沒有道理，庾封也就聽之任之，看看劉誕如何處理。
劉誕見庾封沒有出手阻止的意思，對潁川文人的開放程度有了新的理解，對出言之人也更加好奇起來。
他記憶中的潁川名士，無非就荀、鍾、郭、陳幾家的子弟，可從未聽說過有其他人當然，歷史長河中，被湮沒的名士數以萬計，此人說不定就是那滄海遺珠。
而且，此前偶遇典韋的遭遇也讓劉誕多了幾分別樣的想法。
於是他邁步上前，故作好奇的問到:「這位兄台，你說潁川即將沒落，那你認為，何處將取代潁川，成為文氣匯聚之所？」
突如其來的提問讓那人愣了一下，他瞥了劉誕一眼，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酒罈舉至嘴邊，滿滿飲了一口酒水，方才問到:「你是何人，天下文氣之所在又與你何干？"
這不是沒喝醉嗎？還知道互通姓名。
劉誕笑著報上自家名號:「在下劉誕，家父乃大漢宗正劉焉。
求學路過此地，聽到賢兄之言，心中好奇，故而有此一問。」
"劉誕……」
那人低聲念叨即便，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你便是雒陽神童劉誕？"
時至今日，當面被人稱呼神童，劉誕還是會覺得有幾分尷尬，但又不能否認，只能盡量保持微笑，點頭認下。
那人好似還不確定，又問到:「你便是改革太學，成為雒陽學子領袖的劉誕？"
劉誕又點頭承認。
「你便是那為誅宦不惜此身，當街羞辱曹節兄弟的小俠客劉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