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那個郯州的少年
趙儼離開之後,丁疏琰獨自思索了許久。是啊,趙儼他說得對,如今除了與景王結盟,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現在再去深究事情如何演變到這步,也無多大的意義了。事情已經到了這步,除了扳倒太子,別無他法。
支持景王,助景王上位,摘取首功。
景王,我們見一面吧。
……
第二日。
景王府迎來了景王返京后的第二位客人。
景王府的偏廳里,鄒峘與登門的丁疏琰結束了問候寒暄,各自主客落座。王府的僕人給二人端了茶,退出廳外,合上廳門。
主客二人各飲一口茶,話歸正傳。
「左令特地過來,是為何事?」鄒峘先客氣詢問。
「今日過來,是給大王道喜。」丁疏琰姿態放得極低,拱手說道。
「何喜?」
「大王是本國第一個回京的藩王,足見陛下器重,此誠喜事也。」丁疏琰的手還沒放下。
「哈哈哈。」鄒峘笑道:「謝左令道喜。」
「陛下此次召大王返京,一定是有重要的原因。指不定會有好事發生。」
「哈哈哈。那就借左令吉言了。」鄒峘又飲一口茶,臉上笑意退了一些:「左令今日過來,只為說這個嗎?」與趙儼書信往來兩年,趙儼知道丁疏琰什麼,他就知道丁疏琰什麼,趙儼怎麼看丁疏琰,他就怎麼看丁疏琰。丁疏琰並不是個上門只為兩句廢話的人。
丁疏琰一聽這話,也不繞彎了,直接開門見山:「今日過來,是送大王一件禮。」
「哦?何禮?」
「儲君之位。」丁疏琰脫口而出。鄒峘想要這個位置,他也一直有聞。無需諱言。
「哦?」鄒峘來了興緻。
「我願助大王登上儲君之位。」
鄒峘連偽裝都懶得偽裝。「左令要如何助我登上儲君之位?」他直接問道。丁疏琰也跟太子有怨,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我會扳倒太子。」
「如何扳倒太子?」鄒峘剛問了這句,又突然想到,還是該試一試丁疏琰在自己面前有幾分坦誠,便改口問道:「左令為何要扳倒太子?」
「太子氣盛,一意與啟國開戰。若由他即皇帝位,只會給國家帶來災禍。我不願家國再次蒙難。」
「只為這個??」鄒峘兩眼直視丁疏琰的眼睛。
丁疏琰想到鄒峘就是趙儼的女婿,自己跟太子的仇怨,怕是趙儼早就「傾囊相告」了,沒有必要藏著掖著了,便爽快答道:「這只是其一。其二,我反對再戰,太子若即位,定國再大,怕是我也沒有立錐之地。其三,太子狠辣,竟然派人襲刺我,我不能坐以待斃。」
「好!」鄒峘心想丁疏琰夠坦率。「我信左令!左令坦直,我也無需諱言。左令若是助我成為國儲,當記左令首功!」
「我定助大王登上國儲之位!」
「好!」鄒峘喜難自禁,站起了身:「那左令要如何扳倒那鄒嶸?」
丁疏琰也站起身:「鄒嶸意欲滅我,竟指使歹人刺我!我誓要找出兇手!如此,他的儲君之位難保!」
「好!好!」鄒峘撫掌大笑:「好!好!」
……
丁疏琰等著長興府尹署儘快找出刺他的人。只是案子發生到現在一個月了,毫無進展。這也是薛元詔成為緝事以來最耗時的一個案子。只是除了案子本身難辦,與他的消極也不無關係。
他的內心還在鬥爭。
此案若是真如右令預料,與太子有關,自己一旦查出端倪,太子便難善其身。太子一倒,薛祁兩家不保。
若將此案擱置,或辦成懸案,那自己還是當初那個立志秉直的人嗎?且自己曾借曉兒向妤兒保證,要替他父親查出真相,將來又如何向妤兒交待?
究竟該怎麼辦?誰能來告訴自己??
……
九月初五。上午。長興宮。池苑。
皇帝鄒顒一人坐在「瓏亭」里,凝視著亭前的「玉湖」。時間剛來到初秋,圍繞「玉湖」的垂柳卻已開始落葉。今年落葉的時間似乎早了一些。掉落的柳葉散浮在「玉湖」水面,風起,柳葉隨湖水蕩漾。今年的秋風也比以往來得更早。
鄒顒沒有心情觀賞眼前的「柳葉鋪湖」的景緻。丁案已經發生一個多月了,震怒之餘,他又另有了思考。
靜坐許久后,他抬手示意亭外浮廊立候的張徵。
張徵輕手輕腳走入亭中:「陛下有何吩咐?」
「讓丁奉下午到宣成殿。」
「是,陛下。」
……
下午。宣成殿。
「丁疏琰的案子,現如今進展如何了?」鄒顒慢聲問對面坐的丁奉。
「稟陛下,案子尚在查辦。臣也時時盯著的。」丁奉謹慎回道。
「這都一個多月了,還沒有什麼眉目嗎?」
「陛下,此案確實困難。沒有人看見了刺客的樣貌,刺客也未在現場留下任何物件。要在茫茫人海里找出刺客,近似於大海撈針一般。」丁奉忐忑說道。
「嗯。」鄒顒平靜回復一聲。
丁奉看著鄒顒的臉,實在猜不出鄒顒這平靜的回復里是何涵義。
「我在想……這案子……查不出來,也未必是件壞事。」鄒顒緩緩說道。
「是,陛下。」丁奉順勢附和道。「陛下??」他突然反應過來,眼睛睜得像銅鈴。
「宰輔遇襲,已是朝廷之恥……只是何人才敢襲刺宰輔?查明了又如何呢?徒給朝廷添恥罷了……此案沒於時日,未必不是好事……」
「陛……陛下……」
「再說了,這丁疏琰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就是破了些皮肉而已。」
「這……」
「案子,真不好查的話,就不勉強了吧……」
丁奉聽明白了鄒顒的意思。
「陛下,臣,明白了。」
「嗯。今日你我二人對話,不能有第三個人知道。之前你說案子是在長興府尹署,那裡怎麼說,你知道的。」
「是,陛下,臣明白。」
「今日到此吧。」
「是,陛下。臣退了。」丁奉起身行揖出殿。
鄒顒目視丁奉離開。他希望丁奉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要丁奉擱置此案,原因只有一個:若此案真與鄒嶸有關,那真是玷辱宗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