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小華畫的畫,參加了上邊組織的愛國衛生運動展覽,快要放學時,負責活動的白老師笑盈盈拿著畫兒到2班,先表揚,然後發下來。小華把畫卷上。
回家路上小華遇見立本他們一幫人,小濤說讓我們開開眼唄,立本問什麼吶,小濤說得獎了,小華說畫得不好,等我再畫再看。
到家門口,「你過來呀。」小華邀立本到她家。
「王叔王嬸不在家?」「都上班呢。」立本在屋裡轉一圈,小狗在炕里趴著,不理他。他看柜子那邊,柜子上擺著電匣子、杯子、果盒、化妝用品,靠北邊有提箱包,上蓋一個綉邊布簾。以前來都沒細看,說了話就走的。
「你家香啊。」「我媽用的,我也用,給你抹點。」抹到額頭,「不要。」立本用手背擦。小華笑,遞給他毛巾。立本看小華的畫,畫上是飛舞的大紅蜻蜓,下方有水紋,有草,蚊子呢,沒有。
「立本……」外邊有聲。
「是曉宇?」立本沖小華卡巴眼睛。
他倆到廚房,不出聲,伸著耳朵聽。小狗在炕沿走,走到一個小木箱子,藉助它下地,輕輕走,蹲在他倆跟前。立本俯身拍拍它的頭。
「在嗎?」曉宇在外邊問。
「不理他。」小華說,然後悄悄走到門前,拉住門把手,往上提門,插上門插。「大白天插門幹什麼!」立本說,上前開開門,放曉宇進來。
曉宇閃身進來,「你們幹什麼吶?」
外邊有人說話,喊立本,又喊曉宇。
小華擺手,手指放嘴上,不讓說話。小狗走開。
外邊有人拽門。敲門。
「這,外邊看不著。」小華拉住立本,「別進屋。」
「走了。」聽外邊沒有聲兒。
小華說:「上窗戶那了。」
「他們幹什麼?」
「趴窗呢。你過來,」小華拉立本,「從這看,」她讓他踩到灶台上,灶台上有一塊玻璃窗,不大,有些油煙痕迹,裡面有盞燈,那是一個燈泡兩邊都有亮。這能看見屋裡的窗戶。「沒有啊。」立本下來。小華說:「你等一會再看。」曉宇站上去,趴上看,果然有幾個腦袋在趴窗往裡使勁看呢。曉宇拍腿:「壞了,他看見了。」「誰?」「小五,他保准也看見我了。」小華說:「不能,咱們這暗,外邊看不見。」
曉宇坐到小板凳上,看著天棚,「他們什麼時候走哇?」
小華說:「我給你們拿好吃的。」立本說:「別忙乎了。」小華說:「糖。」立本擺手,「糖也不要。」
小華靜靜聽了一會,說:「沒有動靜了。」曉宇起來去看窗戶,高興地說:「沒人了。」回來拉立本,「走哇。要不,分開走。」
立本說:「我先出去。」曉宇說:「你看沒人,咳嗽一下,我就出來。」小華說:「還是我先出去看看。」
曉宇家的狗在外邊。
小華出屋看四周沒人,咳嗽一聲,立本曉宇走出來,曉宇家的狗迎上來,貼曉宇的腿。曉宇摸狗的腦袋。這時小五在房上從煙囪後轉出,咳嗽起來,圍牆外蹲著的人也露出頭,跟著咳嗽。是小波,小濤,小林,小峰,小光。曉宇罵狗:「哪都有你,滾。」狗被訓斥后,灰溜溜出院子,有人用手摸它屁股一下,它發怒,發出怪聲,圍觀的人一起笑它,它現出難堪的表情。小林站到曉宇的後頭,打一下他腦袋就馬上蹲下。曉宇回頭找,一下拽住小林的頭髮,小林求饒,「我錯啦我錯啦。」曉宇鬆開手,放了他。小林又從左側伸手打曉宇腦袋的右側,曉宇馬上轉向左邊抓小林的手,把單根手指往上撅。小林喊叫疼,「快鬆開……」曉宇問:再嘚瑟怎麼辦?小林說再不了。「我問你怎麼辦?」「啊——撅折了。」
小華沖房上喊:「你上我家房幹什麼!踩壞我家瓦了!」小五嬉皮笑臉的,「哪是你家呀?我進你家了嗎?」
立本扶著門,「我上去啦?」
小五裝模作樣地捶背,咳嗽起來。
立本踩著門格,登上門頂,扶房檐站起來,上房。小五看他真來了,想抓樹枝從樹上溜下去,樹還遠,怎麼使勁也摸不著。小五歪著身子踩斜坡跑到西邊,找離房近的土堆跳下去。
小狗出來,看外邊覺得新鮮。小林走過來,要摸小狗,小狗汪汪叫,露出牙,牙是尖的。小林轉向曉宇,伸手要摸他的臉:「挺白呀?」曉宇躲了,說:「別碰。」小林摸曉宇的衣服,「新的,啥布的?」曉宇生氣,臉走形了喊:「走開!」一喊完,看眾人的詫異的表情,才感覺自己過火了。
立本和曉宇到後院。曉宇看小艾在院,訓她:大門怎麼沒關!小艾說:二哥才出去了。
小凡姥爺說,有的孩子不要搭理。
立本說不搭理他,他總整事兒。
人處不好,還不如不認識呢。遇上了不好的人,你也躲不開。如果趕上了亂世,就麻煩了。孫悟空,知道吧?
立本說:您也看西遊記?曉宇說:不是說老不看三國,少不看西遊嗎?
老單微笑,說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孫悟空是由石頭裂開變的,石頭的形是不變的。離開花果山後,他學了七十二種變化,因為他將面對許多妖魔鬼怪。——往下不講了。
大蒜髮芽了。立本說:我家也發芽了。屋裡有「寒暑表」,小凡看了一會,說:還沒有冬天時熱呢。小平說:那時燒爐子多熱呀!小凡說:那時也沒有發芽呀。
姥爺說:季節變了,天氣會傳給萬物的。
小凡問:怎麼傳啊?
人看不見的,姥爺說,但我們人有觀察,還有悟性。許多人和事都有一以貫之的道理。看一個事,就知道許多事,看一部分就知全體。
小平說:「我想學武,練就一身鋼筋鐵骨,刀槍不入。像坦克。」小凡糾正:「不是『淌』克,是『毯』克。你跟立本學學,別光學武。」
姥爺問大家喝水嗎,喝了口水,說:進食,需要牙齒,站立,需要骨骼,但是完全堅硬了,那不是生命了。長出一副盔甲,有了堅硬外殼,那是低等動物,千年萬年也不進化。他的紙條上記有:生命本是有別於普通的物質,脆弱而敏感是生命的本質。
姥爺不能行走出屋。那是冬天的生命:是一種濃縮,一切收束到心。
他記中說,人許多觀念態度是從個例升華的。許多學說理論有感於個體現象,推而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