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少爺他柔弱又王霸（8）

殷安看上去像是被問住了，視線在景明嵐的臉上停留了下來。

而景明嵐被這目光看得下意識挺直了背，笑嘻嘻的表情也收斂了一些。

像個等待評分的選手一樣，緊張地望著評委。

「我覺得......你們一樣好看。」殷安眨了眨眼睛。

誰也不得罪誰也不偏向的標準端水回答。

但其實殷安說得也是實話，景明嵐跟連青亦根本就不是一個風格類型的，沒有辦法放在一塊比較。

景明嵐也料到了對方大概率會這麼說，對於小安安這個軟綿綿性子的人來說，這種帶著明顯比較的問題太為難人了。

他只不過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隨口一問罷了。

於是揉了揉那個蓬鬆柔軟的腦袋，嬉笑道：「我們有關係走後門，這就去見見厲害的連前輩。」

殷安被逗樂了，低著頭眉眼彎彎，眼眸好似瀲灧了一汪清澈湖水，又把景明嵐看怔了一下。

揉過髮絲的手指不自覺捻了捻。

一處幽靜的院子，有悅耳的琴聲傳來，縹緲又悠遠。

依舊是一身青衫的墨發青年，身形修長。半垂眸，細密鴉羽投落剪影。白皙如玉的手覆在琴弦上，指尖撥動，琴聲便悠揚躍出。

清雅俊秀的容顏是清淺的水墨畫，不曾落筆半分濃墨，是江南煙雨下執傘而來的翩翩公子，芝蘭玉樹。

清風都好似生怕驚擾了他，只敢輕輕拂過他的髮絲眉梢，在其間留戀，然後消散。

浮雲柳絮無根蒂，天地闊遠隨飛揚。琴聲如此，人亦如此。

風月無關，人間驚鴻客。

景明嵐挑眉，心道他這好友真的是越來越唬人了，難怪迷妹迷弟多得能組百八十個團。

正打算惡劣地吹個口哨打破這幅唯美畫面，卻注意到身旁的人直直望著連青亦，神情都有些恍惚了，眸中是滿滿的崇拜與驚艷。

與剛才看見的那群年輕人並無區別，甚至還要更加歡喜。

突然間，心裡就有些不舒服了，像被細密的小刺扎了一下。

對哦，小安安這傢伙好像很喜歡古琴來著，之前在酒吧就表現出來了。

所以連青亦豈不是正好穩穩撞上小安安喜歡的點，關鍵還年輕，臉也好，吸引力可比那些白鬍子大多了。

他以前好奇之下也學過古琴，可天賦這個東西就是那麼玄，他學了幾個月，活活趕走了三個老師，最後他也沒興趣了，就讓琴擺在家裡吃灰。

嘖，琴有什麼好學的，是小說沒意思嗎？

景明嵐開始考慮不動聲色把自己的小說推薦給殷安看。

「走，我們別打擾到他。」原本還打算吹口哨吵人的景明嵐扯了個虛偽的理由，把沉浸在琴聲當中的殷安給拽去了觀眾席，距離連青亦練琴的院子足足一公里。

殷安有些遺憾地抿了下唇，但也知道打擾到人不好，於是乖乖跟著景明嵐離開了。

那副依依不捨的樣子看得景明嵐說不出來的燥，抓了把自己的頭髮，把做得好好的造型都給抓亂了。

正式演奏的地方是一處露天的庭院，並非像常規的演奏會那樣一排排的觀眾席，這裡的風格一切都是依據古代來。

就連觀眾席都是蒲團加桌案，兩人一桌，上面擺著酒水與小食，頗有風流古韻。

「小安安，你平時除了古琴，還有什麼別的喜好嗎？」景明嵐說做就做，當即開始試圖培養對方看小說。

想著不管對方說任何喜好，他都能給扯到小說上面去，景明嵐已經措足了辭。

可萬萬沒想到，殷安愣了一下，隨後從隨身的包裡面拿出來了一本小說。

對著景明嵐笑得乖巧靦腆，但語氣又挺輕快的，像是在跟好朋友分享自己喜歡的事物。

「我還喜歡看小說，最喜歡這個作者的小說了。今天正好帶過來，打算下午去圖書館讀來著。」

視線落在那個眼熟無比的封面，景明嵐心跳都開始加速。

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那的確就是自己的書，是不久前才出版的那一冊。

他在這一刻深切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緣分。

這得是老天牽紅線才能有這樣的巧合吧，有什麼能比自己做足了艱苦奮鬥的準備，回頭卻發現心心念念的事情已經自動完成了還要令人心生歡喜的？

更甚至，在數不清的小說當中，小安安說最喜歡他的書。

類推一下，小安安最喜歡他。

「那你......」景明嵐心情過於激動，以至於說話都卡頓了一下，「你看這個作者的小說多久了？」

[他寫書幾年了？]殷安火速場外開掛。

【回宿主，五年了，他是十七歲的時候開始寫書的。】系統兢兢業業充當它的資料庫版吉祥物。

「四年多了。」殷安捧著手裡的書，滿滿都是喜歡，「一開始是在網上看的，後來他出了書，我就全部都買了下來，他的每一本書我都看過好多遍。」

「真的很喜歡他的書，他好厲害。」

明明只是一番誇獎書好看的話，可景明嵐卻聽得臉熱了起來。

這話到了他耳中，有一種告白的感覺。

景明嵐的書粉很多，各種誇獎他看都看不過來，可就是殷安這麼幾句簡單樸素的誇讚，弄得他心裡痒痒的。

很想知道，如果對方知道他就是書的作者，會有什麼反應。

會不會也用之前看連青亦那樣的眼神看他？

不對，應該會更熱烈一點，畢竟對方可是喜歡了他......的書四年多了。

這幾乎就是從他一開始寫書就開始追他的書了。

何等的緣分啊。

「真巧啊，我也看過他的書。那你最喜歡他哪一本書呢，或者哪本書裡面的主人公？」景明嵐試圖問出殷安的偏好。

可殷安卻搖了搖頭。

景明嵐一愣。

「主人公也都很好，可是我最喜歡的其實是作者每一本書裡面的一個配角......不過你可能沒有注意過。」殷安說著，翻開了手上的那本書，指著其中一頁讓景明嵐看。

「『萬家的燈火亮了起來，他坐於江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們。而風看著他，吹起臉側髮絲。』」殷安將他指著的那句話輕輕念了出來。

他的聲音很清透，此刻帶著自己的理解與情感讀著書中的句子，溫溫柔柔又空靈出塵。似春風，也似人間。

「我總覺得，或許這就是作者他自己。」殷安說著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這種想法，我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

「......」沒有回應。

原本笑著的景明嵐倏然淡了笑意，他靜靜看著殷安，神情再不復平日里的玩世不恭。

眼前的青年面上帶著羞澀的漂亮的笑容，唇畔的弧度是靦腆的，卻以勢不可擋的力道撞進心間。

心口開始發燙。

若說之前是為了對方乖巧可愛的性格與過於出色的容貌而親近喜歡對方。

在此刻，別的似乎都沒有那麼重要了。

他從沒想過，會有除了他以外的第二個人注意到每一本書中的一個無足輕重的配角。

那是怎樣的一個角色，說是配角都算不上。每本書都只有寥寥幾句出場的形容，夾雜在過場間，屬於看書的人一眼便會略過的描述。

只會以為那是用來烘托氣氛，過渡轉場的潤色描寫。

從來沒有人評論過那個角色，也沒有人將每本書中的那個角色聯繫起來。

畢竟主人公耀眼，配角們也各有特色，看書人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將注意力分給一個出場幾句話的路人甲。

可如今偏偏就是有人注意到了，就在他的眼前，用動聽的嗓音念出了他寫給那個角色的話。

不，是寫給他自己的話。

景明嵐從小便喜歡觀察旁人，記錄不同人的神情，體會他們的所思所想，揣測動機再預測行為。

相比於同齡人的玩鬧嬉戲，他更傾向於做一個旁觀者，於無人打擾的角落欣賞世間百態。

就像個看客，看著台上演員們一顰一笑。

主角也罷炮灰也好，在景明嵐這裡都是一樣的，沒有分毫區別，只不過都是台上戲劇的一部分，無非戲份不同，落幕有先後。

小說也是如此，他創造了一個書中的自己，在不同的書裡面遊走，看著一個又一個虛幻的世界拔地而起，幕布拉開，好戲登場。

這也算是他自己的一個小秘密，卻沒想到，其實早就已經被發現了。

景明嵐有一種獨自行走世間，卻忽然被牽住手與人同行的感覺。

心都熱了起來，彷彿被泡在加了烈酒的溫泉里，暈乎乎的。

殷安許久沒聽到景明嵐說話，有些疑惑地抬起頭，然後就被嚇了一跳。

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傾過了身體，這會兒與他幾乎已經沒有了距離。加上景明嵐比他高，投落的影子都要將他包圍，侵略性滿滿。

那雙總是帶著佻達散漫的漂亮眼睛這會兒裡面是說不出的灼熱與渴望。

彷彿要將殷安焚燒殆盡。

「你、你怎麼了？」殷安有些緊張地舔了下唇，柔軟的唇瓣被浸潤，變得像一塊果凍，勾著人想去咬一口。

「咕咚......」

突起的喉結上下滾動，景明嵐覺得自己快要渴死了。

他很想做些什麼，可又覺得做什麼都不對。

最後抓起桌案上的酒水一飲而盡，企圖澆滅心頭那熊熊燃燒的烈火。

凌亂的雪發散落眉眼，晶瑩的酒液順著完美的下頜線滴落，劃過修長脖頸，沒入襯衫領口。

俊美青年臉側浮現紅暈，銀色的十字架折射耀眼碎芒。

「沒事......突然想到了一點事情，情緒有點激動。」景明嵐抹了把臉，朝殷安笑道。

小安安膽子小，他可不能嚇到人了。

兩人依舊離得很近，近到景明嵐能夠聞到一陣清甜的氣息。

想起了之前連青亦離開酒吧后被他調侃而說的話。

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那截露出的雪白後頸上，順著漂亮的線條一點點往下延伸。

連青亦後來說，他聞到的味道不像是香水一類，更像是天生自帶的，因為工業品不會有那麼自然的味道。

當時景明嵐還笑話連青亦。

可現在......聞著青年身上的香味，景明嵐幾乎也想要像連青亦那般埋進對方頸窩，方便細細嗅聞。

喜歡一個人身上的味道，說明兩個人基因很相配。

這是景明嵐當初開玩笑說得。

現在他覺得這句話真的很有道理。

多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