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 29
陸舒頓了頓。
喜歡這種事,怎麼能存在她跟裴知溪之間?
喜歡,是需要兩個人坦誠在一起,互相親熱撒嬌的。
裴知溪這個冰塊……
怎麼可能?
「你感覺太良好了吧,」陸舒適時發出一聲輕笑,慢慢悠悠說道:「如果你不是裴知溪,我還可以稍微考慮一下。」
陸舒說得不屑一顧,就像這件事下輩子都不會發生。
裴知溪也敷衍笑笑,這個問題多餘,且毫無意義。
自己又不喜歡女人。
討論喜不喜歡這種曖昧話題,都能說出一股較勁不服輸的味道。陸舒想,她跟裴知溪真不愧「八字不合」。
還是打車回去。
在酒勁的衝擊下,陸舒情緒消沉不少,變得沒那麼刺了。
別人喝多了容易撒酒瘋,陸舒喝多了反而會變溫順,暴躁程度直線下降。
但嘴叭叭閑不下來這點,還是沒變,喝了酒,她就愛纏著人說話聊天。什麼胡話騷話,信口就來。
或許是這段時間她跟裴知溪的關係稍稍緩和了,陸舒這晚更加放飛,跟裴知溪說的話比上次喝醉時更多,活脫脫的話癆附體。
計程車才剛駛動。
陸舒一身酒氣靠著座椅,嘴裡就含糊叫著:「裴知溪……」
裴知溪應她,「什麼?」
陸舒刁鑽,「沒事我就不能叫你啊?」
裴知溪語塞。
再駛過一個路口。
她又聽到陸舒喊了聲自己的名字,這一次,她看著車窗外,無動於衷。
陸舒又有意見了,纏著問:「你幹嘛不搭理我?裴知溪,你搭理我一下會死嗎?」
裴知溪:「……」
車上的半小時,裴知溪幾乎都是在陸舒的嘰嘰喳喳中渡過,好在陸舒聲音不大,宛如自言自語。
她說個不停,像是為了讓自己不那麼孤獨。
裴知溪看破這一點后,便任由陸舒聒噪,有一搭沒一搭地應應她。
「裴知溪……」陸舒又開始叫。
「嗯。」裴知溪一絲不苟坐著,稍微給她個回應。
「你知道蝴蝶沒有翅膀以後……」陸舒說著,腦袋向裴知溪湊了湊,醉眼朦朧看著她問,「是什麼嗎?」
裴知溪向來不會配合回答這麼無聊的問題,可她瞥著陸舒現在這醉樣,勉為其難地問:「是什麼?」
「是毛毛蟲。」陸舒晃晃暈沉的腦袋,笑說。
裴知溪再配合著,淡淡「嗯」一聲。
又過了幾秒。
「裴知溪,我不會飛了,我是毛毛蟲……」陸舒一個勁呢喃著,「你是蝴蝶,我是毛毛蟲了……」
開車的司機聽到她們的聊天,不由得笑出了聲,「哈哈哈,這姑娘是喝了多少啊,醉成這樣,說話怪可愛的。」
裴知溪沒有笑,她瞧見陸舒說這些時,雖然在笑,但眸子里卻水汪汪的,有平時沒有的無助和迷茫,彷彿一碰就會碎掉。
陸舒說完這些,沒再說了,而是悶頭靠著車窗,將整個人縮在座椅一角。她身子這麼一蜷起來,顯得單薄一隻,更加瘦得讓人心疼。
十分鐘后,計程車停下。
一路無話的裴知溪這才叫了叫陸舒,「到了。」
「哦。」
陸舒跟著裴知溪,渾渾噩噩下了車,裴知溪要扶著她,她倔強說不用。結果就是,兩個人磨蹭了十分鐘才回去。
回去后,陸舒自覺在沙發上坐下,緩著酒勁,「裴知溪,我好渴,我要喝水,你給我倒水喝。」
裴知溪見陸舒使喚自己使喚得這麼自然,平時在心底沒少這麼想吧?她走進廚房,接了一杯溫水。
陸舒捧過水杯,喝得很急,以至於嗆了下,弄得臉更紅了,她不斷清著嗓子,「咳——」
裴知溪忙接過水杯,拿著抽紙想去擦陸舒嘴角,但要碰上去時,她動作停了停。
想到晚間陸舒對她說的……
保持距離。
這時,陸舒卻沒臉沒皮地抬起臉,主動用行為表示,讓裴知溪幫忙擦。
裴知溪:???
這就是她嘴裡的保持距離?
裴知溪還是幫她擦掉了唇角的水漬,除了陸舒,再也找不到第一個人能這麼理直氣壯地讓自己照顧。
陸舒眨眨眼,「裴知溪。」
裴知溪已經數不清陸舒今晚叫了她多少次。
喝完水后,陸舒找到了新話題,「你每天話這麼少,你不覺得悶嗎?」
又來了。
裴知溪靜靜聽她還能說些什麼。
「你不說我也知道,」借著醉意,陸舒越說越起勁,「你肯定過得很悶,你很無聊,是不是?」
裴知溪神情綳了起來,陸舒的醉話,輕輕砸在她心間。她承認自己過得很悶,但她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人生本來就是這樣,有得意的,就有失意的,所以,她從未對自己的生活有什麼不滿。
孤獨也好,冷清也好,都無所謂。所有的負面情緒,她都能一個人消化,不需要依賴任何人,她也能過得很好。
「你很悶是不是?」陸舒凝視著她,嘴裡仍在呢喃,她幾分俏皮笑了笑,輕聲細語著,「要不要我抱抱你?」
裴知溪忽而像是被挑中了某根敏感神經,只是她習慣性的,不外顯自己情緒,導致看起來,總是淡漠至極。
逗完裴知溪后,陸舒感覺狀態良好,她靠在沙發上沒心沒肺笑了會兒,起身,準備去浴室洗澡。「現在能洗澡嗎?」裴知溪問。
「難道你要幫我洗啊?」陸舒一句話反問回去,「你想得美。」
裴知溪皺皺眉。
心底想掐死陸舒的那股衝動又快冒上來了,嘴又硬又賤這點,和以前如出一轍。
陸舒洗澡的時候,裴知溪就在客廳待著,默默留意著浴室里的動靜,等瞧見陸舒洗完后回了卧室,她才起身回自己房間。
回到卧室,陸舒一頭栽倒在床上,摸過手機,強打起精神給舒秀琳發了幾條微信,她沒敢給舒秀琳打電話,一打電話就暴露了。
酒精加上身心俱疲,陸舒入睡得很快。
裴知溪洗完澡后,夜已深,萬籟俱靜。她經過陸舒卧室門口時,還是多管閑事般輕輕推開了門。
卧室里燈火通明,冷氣撲面而來,空調溫度調得太低了。陸舒仰卧在床上,歪頭枕著枕頭,睡著了。她身上穿著一件寬鬆的T恤,一雙細長的腿光溜溜露在外面,連被子都沒來得及蓋。
裴知溪拿起空調遙控器,先調高了溫度,然後走到床畔,想幫床上的人拉好被子蓋上。
等走近,她才發現陸舒眉頭緊鎖,薄唇抿著,微微蜷著的身體輕微發抖,一種極其缺乏安全感的狀態。
「嗯……」
陸舒眉頭越皺越緊,陷入了夢魘。
裴知溪在床邊坐下,她盯了陸舒一會兒,試著,伸過手摸了摸陸舒頭髮。她也說不上緣由,就是直覺,這樣或許對陸舒有用。
安撫下。
陸舒果真靜了不少。
裴知溪手指還在陸舒額角輕撫,她從來都沒想過,她跟陸舒的相處竟然會變成現在這樣——
明明她們自小互看不慣,如今卻又都彼此在意著。
甚至那天陸舒讓她許生日願望,她想到的,是希望陸舒變回從前的模樣。
「裴知溪……」
陸舒今晚喊上癮了,睡著了還喊著。
裴知溪訝異。
連做夢都叫自己名字?
陸舒唇間在低語,「你幹嘛要答應啊……你煩死了……」
說得很輕很破碎,需要靠湊以後才能依稀聽清,裴知溪嘴角勾了下,原來是做夢都在生自己氣。
的確,是陸舒的性格。
「……她憑什麼跳……」陸舒蹙著眉頭,還說著夢話,「我給你一個人的……只能你來跳……只能你一個人跳……」
她口吻委屈。
裴知溪怔怔看陸舒,聽陸舒說只能自己跳時,心底某個角落倏然被觸了觸,她見陸舒眉頭皺得緊,繼續揉揉陸舒的頭。
陸舒挪了挪腦袋,將臉頰往裴知溪手心湊去,她的臉還醉紅髮著燙,被微涼的一隻手撫著,很舒服,不停去蹭。
摸頭髮變成了更加親密的摸臉頰,裴知溪仍沒有停下,掌心傳來細滑的觸感,因為臉頰太燙,更軟了。
刺蝟這麼軟的時候,可不多見。
陸舒翻了翻身,伸臂正好摸在了裴知溪腰間,再一勾,把身側的人當抱枕了。
裴知溪不留神被拉進了被褥里,卧在陸舒身側,身邊有人以後,陸舒似乎放鬆了下來,她看到陸舒眉眼舒展開,長長的睫毛平靜垂著。
腰間被一條手臂搭著,裴知溪沒有馬上挪開身子,她腦子裡竟是陸舒那句「要不要我抱抱你」……
她沒有睡意,就這麼陪身邊的人躺著,不知多久。
有溫度,有香氣,柔軟的身體自然要比抱枕更加舒服。陸舒出於本能,貼過身子,想索取更多一些。
本來還算禮貌的距離被打破了。
陸舒帶著醉意的氣息席捲過來時,裴知溪毫無防備,本就不多的倦意瞬間煙消雲散。
她感覺有滾燙熨著自己脖頸,她感覺纖瘦的手從她腰間撫到後背再到鎖骨,她感覺兩副女人的身體貼緊著,正輕柔摩挲在一起——
裴知溪低頭,懷裡撞滿另一個人的體溫,陸舒臉埋在她頸窩裡,一味蹭著湊近著。
她抓住陸舒不規矩的手,不讓陸舒繼續往鎖骨下方碰,她胸口慢慢有著無法忽略的起伏,而一向寡淡平靜的臉上,不可控制地,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
尤其是這時候,她聽到陸舒發出若有似無的一聲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