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姜嶼對這夏日宴沒有興趣,逮到施晚意便已達到目的。
為了不影響施晚意接下來半日遊玩兒,他等施晚意和施春濃離開后,獨自在水榭中坐了片刻,便離開芙蓉園。
姜嶼離開,就像他出現一樣引人注目。
他離開沒多久,消息便慢慢在園中擴散開。
施晚意暫時擺脫了姜嶼,成功拖過一節,就又沒事兒人一樣,所以她那「想一個人坐會兒」的敷衍解釋,施春濃稍稍懷疑之後,就放下了。
姐妹倆同游,施春濃帶路,遷就著妹妹的步子,走得極慢,且越走碰到的人越少。
芙蓉園極大,沒有見過的風景,自然不該為那些小小的煩惱所影響,而失了看風景的心。
於是施晚意跟在施春濃身後,走走繞繞,完完全全一副遊玩兒的模樣。
半路上,姐妹倆偶遇幾個小娘子,聽到她們閑聊,才知道姜嶼離開。
隨後,施春濃帶著施晚意走過一座橋,來到一處沒有外人的園角。
院子里修了一灣曲水,水從曲池引入,環繞一圈后再匯入曲池。
此時曲水中央,一片平整的石台上,放著一張方床,大公主側卧在上頭,袖子垂在臂彎,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施晚意垂涎的目光卻全都落在曲水中,那裡一碟碟精緻的吃食果飲隨著水遊走。
她折騰半日,肚子空空,隨姐姐跟大公主打招呼后,便徑直奔向吃食,盤腿坐在水邊的蒲團上,飄過來什麼吃什麼。
大公主和施春濃正說起姜嶼。
「也不知道這姜二郎莫名其妙跑這來作甚?」
大公主比施春濃知情識趣,勾起紅唇別有意味地說:「肯定是有緣由,也不知是今日哪個小娘子,竟然能引得姜家二郎前來……」
施晚意的兩個陪嫁婢女聽得膽戰心驚,不由悄悄看向自家娘子。
施晚意仿若沒聽見似的,專註地盯著曲水中即將飄過來的一碟果酒,整個一饞樣兒。
單看她此時的神情,誰都無法將她和大公主、施春濃口中所談之人聯繫在一起。
兩個陪嫁婢女不禁佩服不已,還得是她們娘子,這心態絕無僅有。
兩婢對視一眼,皆低下頭,越發恭謹,以免教大公主和大娘子發現異常。
傍晚,夏日宴結束,各家皆打道回府。
陸芮垂頭喪氣地出來,看都不看施晚意一眼,便踏上她那輛馬車。
施晚意微微挑眉,瞧她那霜打了似的模樣,心情頗好。
施春濃仍舊踏上施晚意的馬車,一直陪著她到早上見面的地方,才換回自己的馬,告別離開。
施晚意趴在馬車窗上含笑看著她在馬上挺拔的身影,心道:姐姐有時是不解風情,不過極可靠。
然後,施晚意就見施春濃的馬停在一輛馬車邊,窗口露出來的小半張側臉,正是方既清。
「……」
真粘人。
施晚意無語地放下紗幔,吩咐:「走吧。」
一行人回到陸家,陸芮下了馬車,也不等施晚意,徑直便進了門。
施晚意的馬車沒停留,越過正門,直接停在東院的門前。
陸姝下午沒有去方家上武藝課,就在外院拉著陸一釗鍛煉。
兩人看見施晚意,皆停下動作,向她行禮。
陸姝好奇地問:「芙蓉園好玩兒嗎?」
施晚意點頭,瞥到陸一釗身邊的小廝,心念一動,便打發兩個孩子:「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以後有機會親自去看。」
陸姝撇嘴,「又敷衍我們。」
施晚意抬腳邁出一步,忽然停下,意興起來,逗她:「你怎麼不問問金小世子?」
陸一釗眼露疑惑,金小世子是誰?
陸姝竟然也眼露迷茫,「我為什麼要問他?」
看來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戲是看不見的。
施晚意略顯遺憾地拍拍陸姝的腦袋瓜,「沒事兒,隨便一問。」
她說「隨便一問」,陸姝就隨便一聽,思維簡單極了。
而施晚意回到三院,便讓其他人離開,只留宋婆子一人在屋裡。
「嬤嬤,您不知道今日我遭遇了什麼……」
施晚意一把抱住宋婆子的腰,做作地開始訴苦水,連說帶比劃。
「就那麼大一個方几,放小盆景的,我坐在上面一動不能動,他、他……就是個狗男人。」
宋婆子面無表情地聽著她的音調越來越蕩漾,實在忍不住,揭穿道:「您似乎還有點兒樂在其中?」
施晚意咳了一聲,扭捏地說:「忍不住回味一二罷了。」
宋婆子:「……」
該說她誠實嗎?
施晚意揉了揉臉頰,收起不正經。
宋婆子是施晚意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一直以來無條件地站在她身邊,為她做事,為她辛苦。
施晚意對宋婆子的親近,甚至遠超於身體有血緣的施老夫人。
但她有些打算,並沒有完全跟宋婆子透露。
「我是想著,姜嶼催我做決定,早日離開陸家,但我就算走,也不能是被接回娘家這麼簡單。」
宋婆子並不問她為何不想回娘家,只問道:「您打算如何做?」
施晚意湊近宋婆子的耳邊,輕聲吩咐。
宋婆子點點頭,全都應下來。
同一時間,正院——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陸芮嚇一跳,哆哆嗦嗦地說:「父親、父親讓我今日想辦法接近三皇孫。」
三皇孫,就是太子殿下的嫡長子,今年十七歲,正妻已經定下,但是側妃還未確定。
「皇室的妾也是妾,你怎麼能自甘墮落給人做妾?」老戚氏怒不可遏,「我不是交代你,若你父親有什麼主意,先來跟我說嗎?」
陸芮又心虛又委屈,「這是父親的交代,我不敢忤逆,再說,再說將來太子殿下即位,三皇孫極有可能是下一任太子,將來我成了宮妃,咱們家興許……」
老戚氏聽不下去,「都是你父親跟你說的?!」
陸芮點頭。
老戚氏胸膛起伏,攥緊拳頭,壓著火氣道:「你這個性子,正經嫁出去,犯不著大錯,日子穩穩噹噹,東宮是你能進的嗎?」
陸芮一聽母親瞧不上她,有些不服氣,「您不是一直說我聰明嗎?」
「我那是哄你呢!」老戚氏氣地口不擇言,「我自個兒孩子,我怎麼看都好,可我不瞎!」
陸芮不敢置信,備受打擊,「……娘?」
老戚氏一頓,摸摸她的頭,緩和下語氣,「娘不會害你,哪怕攀高門,也得做正室,這次……施氏攔了你,我不生氣。」
她不止不生氣,也不容置疑地要求陸芮,專心學管家,其他的不許摻和。
陸芮縱使心裡還有氣,可胳膊拗不過兩條大腿,只能認了。
而陸侍郎得知陸芮沒做成,也沒表現出什麼來,仍是那副仁厚長者的模樣。
施晚意因為白日見到那陳家兩個娘子,想起杜織娘的案子,第二日派人去打聽了一下。
案子幾乎沒什麼懸念,很容易便判了。
大鄴律法里,□□女子的罪名極重,杜織娘那小叔子直接判了流放北境苦寒之地,很有可能半路就熬不過去。
對杜織娘和李招兒來說,難的是以後的日子。
兩個老人,流言蜚語,她們自己的心態……
宋婆子嘆道:「女子本難啊,寡婦更是前後為難,好在您的織坊收容她們母子……」
施晚意靜靜地看著窗外沒出聲。
一連幾日,施晚意都縮在府里不出去,安分至極。
陸姝都有些奇怪了,問她:「怎麼回事兒?你身體不舒服嗎?」
院子里放了一把搖椅,施晚意坐在上頭,邊搖邊喝純天然果汁:「你看我像不舒服嗎?」
陸姝掃一眼,是不像,「那你怎麼這麼安分?」
「這是你跟母親說話的語氣嗎?」施晚意放下杯子,兩手在腹部一搭,「我修身養性,別打擾我。」
陸姝撇撇嘴,眼睛瞄向藤桌上裝著果汁的水壺,趁她不注意,一把抱走,跑去和陸一釗一起喝。
施晚意微睜了睜眼,「好像我苛待他們了一樣。」
這時,宋婆子從前院過來,附耳對她說:「有信兒了……」
施晚意嘴角一掀,「告訴他在哪兒,別亂翻。」
宋婆子點頭。
當晚,陸一釗的小廝悄悄摸進外院的佛堂。
佛堂里燭火通明,他放低了身形,直奔裡間的柜子,取出一個帶鎖的木匣,帶回去藏好。
第二日,小廝借著替陸一釗買書,拎著個竹籃便出了東院。
由於對方只說回來找他,小廝不知道何時會來人,一路上皆東張西望,行跡上頗鬼鬼祟祟。
待到終於有人找上他,小廝甚至有些驚喜。但是當他被帶到一個宅子,見到紅色的金吾衛軍服之後,小廝的腿瞬間軟了。
「大、大人……小的全招……」
小廝一直沒有回府,陸一釗奇怪,派另一個小廝出去尋,也沒有尋到,心裡擔憂,便求到施晚意麵前。
施晚意和宋婆子對視一眼,而後安撫道:「此事我知道了,會派人去尋,你不要太擔心。」
陸一釗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回去等。
他走後,施晚意皺起眉頭,擔憂道:「嬤嬤,不會出事了吧?」
宋婆子搖頭,不知。
但還不等他們派更多人出去找,東院便來了個不速之客,並且帶回了陸一釗的小廝。
姜嶼含笑道:「二娘,看我替你抓住了什麼。」
小廝脖子上架著兩柄長刀,苦著臉求道:「娘子……」救命~
施晚意:「……」
她的賞錢吊著,極有效,很大程度上促進了府中的忠誠。
陸一釗的小廝當初一被人威脅,回來便換了賞錢,然後成了個陰陽人,兩邊兒報信兒。
現在陰陽都不夠,三陽開泰了。
姜嶼就是她命里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