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綠霧
「時間一晃,五年後……」
「哥啊,我這是來到了天堂嗎?你快掐掐我,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哥,你快看啊!街對面有個穿著黑絲短裙小低胸的美女,還有巷口那風騷暴露小美女,媽的,大白天的,居然在大街上對著手機跳舞,好騷啊!」
安市,最高檢察院,一輛囚車停在門口的空地上,附近站滿了持槍而立的警察,他們銳利的目光警戒者周圍一切靠近的人或物。
囚車後車廂坐著十人,其中六人都是罪大惡極的死刑犯,今天是他們執行死刑的日子。
「也是五年來,餘震第一次見到陽光的日子。」
剛才正在喋喋不休說著污言穢語的人,是坐在餘震右邊一個看起來有些消瘦的青年,叫劉夢超,兩人是獄友。
此刻,劉夢超的雙手正被手銬牢牢地拷在頭頂的鐵欄杆上,他那雙老鼠大點的小眼睛卻依舊不老實,雙眼中透射著亮光,死死盯著街對面不斷走過的女人,瘋狂吞咽著口水。
「阿珍啊!阿珍!你也別怪我變心,誰讓這些小娘皮的身材樣貌都那麼誘人呢,如果死前能讓我和這種極品快活一晚,那我也就死而無憾了。」
劉夢超嘴中淫穢的話語成功吸引了餘震有些發散的思維,他轉頭看去,只能看見劉夢超那張略顯猥瑣的臉龐。
餘震陷入沉默,嫌棄看了他一眼,屁股不經意間地往旁邊挪了一點。
監獄里的制度讓本就不多的女性變成了珍稀物種,劉夢超嘴裡的阿珍是監獄食堂一個上年紀的打飯大媽,體態豐腴,豐乳肥臀,即便如此,在他們這些長年見不到女人的男人眼中,也算是大美女級別的存在,
長時間的禁閉隔絕生活,早就讓餘震忘了美的概念,可想而知,在劉夢超聲色並茂的描述中,車外那些川流不息的美人對他那可真的是致命的誘惑,哪怕只能過過眼癮,也能稍許安撫他這顆不安的心。
這輛囚車經過特殊改裝,雖然整體還和銀行押運車相似,但後車廂卻要比押運車要長許多,車廂整體封閉,只留兩邊各有一扇很小的透氣窗口能夠查看到外面的情況。
車內燈光明亮如白晝,囚犯和獄警對立而坐,只要囚犯有一點小動作,獄警都能及時將視線投射過去,其他人的動作,獄警可以不去理會,可餘震但凡有一點小動作,所有獄警的目光就會全部投射過去,這讓他有些如坐針氈。
畢竟獄警手裡的霰彈槍可不是玩具,全都是實彈,而且已經上膛,隨時都能從那黑洞洞的槍口中噴射出大量的鋼珠彈丸。
雖然餘震全身上下都被拇指粗的鎖鏈捆住,在獄中也表現良好,但這並不能打消獄警對他的強烈警惕心。
「你快看啊哥,那娘們也忒正點了,那渾圓挺翹的屁股扭地我心尖發顫啊!」
劉夢超不停地叫喚著,聲音尖銳像是一隻咯咯直叫的公雞,從他嘴中吐出的字眼更是淫穢不堪,車上陪同的獄警也不嫌吵鬧,只是厭惡的撇了一眼就沒再管,似乎見多了用這種用方式來沖淡對死亡恐懼的人。
聽著劉夢超那彷彿帶著惡魔誘惑的低語,餘震下意識吞了口唾沫,低頭看了一眼捆在身上鎖鏈,抬頭看見獄警那警告的眼神,他還是一咬牙,快速地轉過頭,瞄了一眼窗外那迷人的風景,又若無其事地將頭轉了回來,隨即就對著劉夢超低吼。
「放你娘的屁,還黑絲短裙小美女呢?信不信老子把你屎都打出來。」
餘震的心情可謂是十分鬱悶,他冒著被亂槍打死的風險去看劉夢超口中的黑絲短裙小美女,結果小美女沒看見,反倒是看見一大群身穿統一著裝,正在奮力疾走的老太太老大爺,他們身上的服裝還印著幾個大字,「夕陽紅老年暴走團。」
「嘿嘿,明明剛剛還在的,這也怪不到我頭上,誰讓那群大爺大媽不在家好好待著到處亂跑。」
劉夢超乾笑兩聲,對餘震的威脅絲毫不放在心上,不論他兩的關係如何,光是他身上這層死刑犯的身份,他現在就無懼任何東西。
他那雙滴溜溜的小眼睛依舊盯著窗外,似乎想要在臨死前將一切美好收入眼底。
突然,他的表情變得獃滯,下意識地張大嘴巴,滿臉都是驚恐之色。
「卧槽……那是什麼?綠色的沙塵暴?」
劉夢超那雙不安分的小眼睛像是突然看見了什麼讓他萬分驚懼的東西,原本還掛著猥瑣笑容的臉頓時僵住,聲音同時也拉高了八截,一句國罵脫口而出。
坐在一旁的餘震被劉夢超貼著耳朵這麼一吼,嚇得他直接從座位上蹦起來,腦袋狠狠地撞在頭頂的鐵杠上,這讓全神貫注盯著他的獄警瞬間渾身繃緊,但見他並沒有其他動作之後才又放鬆下來。
餘震暈暈乎乎地坐下之後,剛想讓劉夢超閉上那張喋喋不休的臭嘴,隨即便從屁股底下感受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震動。
與此同時,他身上的鎖鏈也開始跟著抖動起來,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在這個安靜的車廂內顯得異常刺耳。
這一下,不只是餘震察覺到了不對勁,車上所有人都同時感受到了,他們紛紛相互對視,又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迷茫。
隨即,其中一名獄警立即解開安全帶起身,扒開劉夢超的腦袋就向外看去。
餘震當然也想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他此刻卻是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因為剩餘的三名獄警正死死盯著他,所以他只能側頭看著獄警的臉,看著這名獄警原本面無表情的臉慢慢變得驚訝,詫異,最後化為恐懼。
獄警的表情已經說明的一切,站在外面警戒的武警也紛紛叫喊起來,以餘震的耳力,即便囚車整個封閉隔絕了大部分外界的聲音,他也依稀能聽見一些人叫喊著沙塵暴,毒氣之類的話語。
隨著時間快速推移,外界的尖叫驚呼聲也越發響亮,即便餘震不刻意去聽,都能聽見那來自人群心底發出的恐懼之聲。
車廂內的震動越來越大,其他囚犯都開始胡亂掙扎,想要掙脫這束縛著他們生命的鐐銬,可餘震卻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敢動彈,因為此刻,那剩下的三名獄警已經舉著槍瞄準了他。
「斌子,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去查看原因的獄警沒有回答這個每個人都想知道的問題,而是慌慌張張地往座位上跑,哪怕其他獄警用詢問的眼神看向他,他都沒有時間去理會,他只來得及大吼了一聲。
「都抓緊了!」
「轟!」
獄警剛坐下,還沒來得伸手抓住安全帶,囚車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囚車裡的眾人只能拼盡全力抓住一切能夠抓住的東西。
其他囚犯的雙手被手銬拷在鐵欄杆上,還有著安全帶的保護,自然不用擔心什麼,可餘震和那個獄警可就慘了,餘震純粹只是被鐵鏈綁住,無法再扣安全帶,獄警卻是自己作死地解開安全帶。
而他們兩人沒有任何可以作為固定的東西,只能隨著囚車的翻滾而隨之翻滾,囚車上其他人看著不斷翻滾的兩人還有時間和心情暗自竊喜,可當餘震那接近兩百多斤還綁著厚重鐵鏈的身軀向他們撞來之時,他們原本帶著些許笑容的臉瞬間凝固。
這股詭異的沙塵暴來的快,去的也快,囚車很快便安靜下來,車身也翻滾回正常狀態,在囚車內不斷翻滾撞擊的餘震也終於鬆了口氣,他搖了搖有些眩暈的腦袋,一抬頭,他便看見一個囚犯的胸口上,十幾個血洞正不斷往外流淌著殷紅血液,隨著他的收線上移,一張面白如紙的臉映入他眼中。
「老張,你……你你你……」
望著囚犯那張全無血色的臉,餘震一時竟說不出任何話來,只能凝視著他的眼睛,看著他的瞳孔從痛苦變得暗淡,最後變成空洞。
「老張,你還好吧,說句話啊,獄警,你他媽死哪去了,沒看見有人受傷了嗎,快救人啊!」
試探地喊了一聲,見老張沒反應,餘震便立即憤怒地高喊起來,若不是他此刻正被鐵鏈鎖著無法動彈,他真想給那些不負責任的獄警臉上狠狠來上幾拳。
想到這裡,餘震努力抬起脖子環視四周,只見整個車廂全是飛濺的血跡,每個人臉上身上都或多或少都粘著血液,將灰白條紋的囚服染地艷紅一片。
突然,他愣住了,獃獃地望著一個半邊腦袋都被掀開的獄警,燃燒在心底的火焰頓時熄滅,餘震將頭抵在滿是血液的地板上不發一言。
死的正是坐在老張對面的那個獄警,他手裡還緊緊抓著一把霰彈槍,而另一個跟隨者他一起翻滾撞擊的獄警卻是躺在旁邊痛苦的呻吟著,手裡的槍早不知道飛哪去了。
餘震心裡很清楚,這幾名獄警手中的霰彈槍是沒上保險的,而他們之所以如此警惕,全是因為要防備著自己。
所以對兩人的意外死亡,餘震心理上要擔大部分責任,但現在沒太多時間給他愧疚,因為到現在他都還沒弄清楚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也不清楚這場意外對自己是好是壞。
費力地挪動了一下身體,身上的鎖鏈頓時跟著嘩嘩作響,沒等他挪動著起身,新的變故又出現了。
煙霧,又或者是毒氣,綠色的霧氣從囚車各個有間隙的地方升騰而起,那肉眼可見的霧氣有序地開始填充整個車廂。
餘震因為躺在地上,也看不清外界發生的事情,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兩扇破碎的小窗戶不斷湧入綠色的霧氣。
「這到底是鬼東西什麼,外面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餘震因恐懼和憤怒大吼起來,身體也像一條離開水的魚,瘋狂扭動起來,可惜沒人搭理他。
車上其餘還活著的人還在極力想要從眩暈狀態中清醒過來,劉夢超也正耷拉著腦袋左搖右晃,其餘人更是不堪,就連先前坐在他對面那個壯碩如牛的獄警都陷入了昏迷之中。
其實這也怪不得他們身體孱弱,他們身體都被固定在椅子上,囚車也只是象徵性地翻滾了幾圈,原本應該是屁事沒有,可車上卻偏偏有餘震這個因為鐵鏈而系不上安全帶的倒霉蛋,還有那個跟著他一起倒霉的獄警,他們兩人硬是挨個將車上的人一一撞暈過去,那個身體強壯的囚犯更是餘震多次光臨的老主顧。
獄警們也不是沒人想把餘震用鎖鏈鎖在座位上,餘震雖然比普通人強,但他終究還是個人,人類的極限在他們看來也不過如此。
相比於那些電影里的主角被押送時,一人獨享一輛豪華戰車,身穿至尊鐵衣,十名以上荷槍實彈特警保駕護航,餘震就顯得特別寒酸了。
只能說電影總歸是電影,主角們都有氣運加身,給周圍人強行降智,在那種情況下還能安然無恙地逃走,明顯就是編劇的豬腦過載了。
而真正的現實就是,管你個人武力多強,只要還是人類,沒有超凡之力,鋼鐵之軀,十步之內,霰彈槍又快又准,根本就沒可能有半點可能逃脫的機會。
何況車上這些獄警們只是陪同押送,外面那些警察才是真正的主力,個個都是萬里挑一選拔出來的人才,手裡的八一杠更是槍槍十環。
所以面對只比普通人強些的餘震,他們做出的如此陣勢已經很看得起他了。
掙扎了幾下,餘震發現鐵鏈沒有一點鬆動的痕迹,他也就放棄了,眼睜睜看著那綠色的霧氣從這些人眼耳口鼻中鑽入進去。
這些詭異的霧氣當然也沒放過餘震,瘋狂向著餘震五官湧入,他能感覺到,這些霧氣像是有生命,爭先恐後的想要進入他的身體,與他融合在一起。
餘震知道掙扎也是徒勞,索性放開屏住的呼吸,任由綠霧往自己身體鑽入,待到綠霧充滿整個車廂,他也隨之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