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夢與少年

「吼……」

低沉而詭異的嘶吼在她耳畔不斷地回蕩。

這聲音想來誰聽了都會汗毛直立。

她曾聽過這種聲音，這是屬於怪物的聲音！想及此處，她猛然睜開雙眼，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懸著的心才剛落了地，下一瞬眼前的景象忽然扭曲變換，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下不停墜落，落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這是哪？」

回答她的是一雙驟然睜開的紅眼。她本能地向後撤步，奈何身體不如她想的那樣如意，僅僅只是作出了往後退的動作，她就踉蹌著癱坐在地上。

低下頭，借著面前的眼睛散發出的紅光，她看見一雙細短嬌弱的雙腿，以及兩隻幼小微胖的手。

她回到了小時候！

紅眼的怪物比她大上數倍，兩對眼珠子就跟秦涵夕的腦袋差不多大。它一張開嘴，那嘴中的腐臭味熏得她頭暈眼花。「吼！」怪物再次發出恐怖的吼叫。

不行……得快點跑！

她嘗試掙紮起身，然而手腳動彈不得，像是被什麼釘在了原地——源自於內心深處的恐懼讓她連逃跑的力氣都沒了，只能看著怪物逐漸接近自己，卻束手無策。

怪物離她越來越近，她已經能想象到自己被它嚼得連渣都不剩的結局了。

「吼啊——」

?

「不！」

秦涵夕倏地從夢魘里驚醒起身，呼吸也紊亂不定。

這個夢……許久沒有夢見了。

是因為明天要入學考太焦慮了嗎？

額上淌下幾小滴冰涼的液體，秦涵夕猛然抬頭朝天花板看去，發現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奇怪東西在天花板上。她抬手抹去額上的液體，發現是冷汗。

秦涵夕打開手腕上的終端機，22點，還是夜裡，而窗外的街道十足明亮。

明天是恩澤莫爾學園的公開入學考。恩澤莫爾不但是老牌特工學園，還是在世界所有特工學園裡數一數二的名牌學園，養出了不少有名的特工。秦涵夕和青梅竹馬的閨蜜一起來到恩澤莫爾學園所在的天扉市，就是為了考進這所她自幼時就想踏足的夢想學園。

現在，她和閨蜜住宿在一家旅館里。

房門把手傳來細微響動，立刻被秦涵夕的雙耳捕捉到了。她無聲地翻身下床貼到門邊的牆壁上，戒備道：「誰？！」

門外的人回道：「是我啦，小夕。」

嘎吱一聲，一個長相甜美、穿著異常可愛的睡衣的小少女走進來，往邊上一看，當場嚇得坐地上了。「你……你在幹什麼啊小夕！」少女一臉見到鬼的表情，「表情好恐怖！」

「我看起來有那麼恐怖嗎。」秦涵夕伸出手，將少女拉起來。

「有！活跟要殺人一樣！你怎麼了呀，小夕？」

「我……只是以為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採花賊？小偷？」

「信仰者。」

自千年前，全世界爆發了一場名為「Goddess」的世界性災難，從而致使世界上五分之四的人口消失。這場災難不僅僅殺死了這些人，還將大部分的人轉化為了一種黑漆漆的怪物，從機械到生物，遭難者無一倖免。而這些怪物，被劃出它們曾有的籍貫，人們重新將它們定義為「信仰者」。

蕾蒂婭微怔，不可置信地「哈？」了一聲，又瞬間露出徹悟的笑。

「你是做到小時候的夢了，對不對？」少女的小臉上，水靈靈的杏眼閃著「求知」的光芒，

「還夢到了那個一直救你的男孩子！」

秦涵夕小時候曾多次跟她提過自己反覆所做的夢。每逢秦涵夕夢見怪物，夢裡必將出現一個黑髮的男孩兒，把她護在身後，替她擋住凶神惡煞的怪物。在蕾蒂婭的認知里，「英雄救美」這類型的夢算不得噩夢，可惜秦涵夕不記得那男孩的長相，要是好看的話，這夢都可以算作春夢了！

像是探見了蕾蒂婭內心的小九九，還沉浸在噩夢過後的驚魂里沒反應過來的秦涵夕說：「……的確是小時候的夢，但是這次沒有他。」

「……呃，沒事的，小夕。」蕾蒂婭善解人意地拍拍秦涵夕的肩膀，做出看破紅塵的模樣來，「你的白馬王子一定更好，白月光什麼的不現實，不用這麼失落的。」

秦涵夕很想把蕾蒂婭這張正在跑火車的櫻桃小嘴用膠帶貼上，於是她狠狠地用眼刀剮了蕾蒂婭一眼：「你能不能正經一點，蕾塔？」

「吼……」

窗外傳來不甚清晰的低吼。

「有信仰者。」秦涵夕警惕地盯著窗戶。

蕾蒂婭懵了：「你別是睡糊塗魘住了吧，天扉市戒備森嚴，躲過探照器也很難不觸發警報，就算做到了，終端檢測到也會發出警報……」

她突兀地住了口。

窗上躥上一個黑影，四肢攀附在玻璃上，活像一隻長著人頭的大蛤蟆。它猩紅髮光的眼找尋著什麼。

蕾蒂婭深呼吸調整氣息，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居然真的有……它是怎麼混進來的？它看起來……也只是個第二等級的應召者而已啊。」

信仰者中也有強與弱，最低級的信仰者被稱為「應召者」，它們Level1為最弱，Level5為最強。作為應召者，它們普遍都沒有「自我意識」，大部分只會像行屍走肉一樣，見生物就攻擊。

「不知道，但是要把它解決了。」秦涵夕早將手槍握於手中，正瞄著那隻青蛙趴的應召者，「你先去拿戰鬥服以防萬一，應召者應該不止它一個！」

蕾蒂婭點點頭：「好，你要小心啊。」

在蕾蒂婭輕聲把門帶上的瞬間，應召者的眼睛一翻，和秦涵夕對視了！

「嗚——」應召者發出凄厲的尖叫，對其他的應召者來說，這種聲音比其他任何的報警器都來得刺耳。

秦涵夕毫不猶豫扣下扳機，子彈穿透玻璃擊中應召者，應召者應聲墜下。

它墜下的同時，四周響起數只應召者的嘶吼！人們驚慌失措的聲音接踵而至，秦涵夕心中暗道不好，穿著睡衣就奔向窗戶，拽開破損的窗戶，一拍腕上終端，縱身一躍！

她腕上的環立時亮起，一雙戰靴浮現在她雙腳上，秦涵夕躍至對窗的小平房后翻滾，穩穩落地。戰鬥服也頃刻替換了睡衣，她立刻從一個少女變成一名戰士。

燈火通明的街道和一隻將要撲向人的應召者進入她的視線，她果斷舉槍將那應召者射殺。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街上所有的應召者都朝她看去，不約而同地直奔她來！

今天是不是她的水逆日啊？！

秦涵夕連忙跳到另一側的房頂上。「啊~」腳下樓房的住戶發出尖叫聲，聽起來像是個男的把嗓子捏尖了才會發出來的聲音。不少應召者順著牆體攀上房頂，對秦涵夕緊追不捨。

活像一群狂熱粉絲追自家愛豆。

可是「愛豆」並不想要它們的喜愛！

「吼哦！」一隻有著狼的外表的應召者咆哮撲來，秦涵夕側身讓它撲了個空。它反應極快用爪子抓地止住向前滑的身體，還等不到它停下便被秦涵夕一槍射中核心消散。

街上人實在太多，貿然將它們引上街很可能會誤傷人群，房頂也不是個打架的好地方，秦涵夕掃了一眼終端上的地圖就近選擇了一條還算寬闊的小巷，巷子盡頭是廣場，離市裡的特工局也不遠。

她一躍而下，那些應召者也跟著她跳下。

[收到來自『蕾塔』的通訊，是否為您接通？]

「接！」

「小夕，你跑哪去了？！剛才我還看見街上有不少應召者，都往一個方向去了！」蕾蒂婭心急如焚，突然一頓，「……等等，它們怎麼跑你那去了？！」

「剛才……窗上那隻應召者把其他混入城裡的應召者都給叫出來了！我剛才順手射殺了一隻，不知道為什麼它們就沖我來了！」

秦涵夕回著，抬腿一擊踢飛跟得最緊的應召者，順手補了一槍。

「你是『應召者』牌薄荷嗎？太反常了吧，它們明明沒有神智，你也沒有可以讓它們對你感興趣的地方啊。」蕾蒂婭沉思道，「而且這麼集體性……小夕！你右前方有一隻第四等級的應召者！」

蕾蒂婭才提醒她——應該說在蕾蒂婭提醒前，第四等級的應召者已經以非常人能及的速度接近秦涵夕，並且悄無聲息的發動了攻擊！

漆黑的利爪朝著秦涵夕抓來，秦涵夕反應再快也只是堪堪躲過，肩膀仍是不可避免地挨了一擊，傷口立刻滲出鮮血來。

怪物們見血，更加興奮，一個個衝刺了來，大有要把秦涵夕撕成碎片的架勢。而回頭瞥見這陣仗的秦涵夕心態炸裂成煙花，百米衝刺的速度都跑出來了。

「我馬上去你前面的廣場跟你匯合，小夕！你千萬別有事啊！」

「我知道了！」

秦涵夕回應道，一面防備應召者再次發動攻擊。

「吼——！」最強的那隻應召者發出一聲震耳怒吼，一爪抓來，秦涵夕側身閃開時，它瞬間變了方向，用鐵棍似的尾巴橫掃，秦涵夕趕緊滾翻躲過，險些被打到小腿。

要在應付這隻劍齒虎外表的應召者的同時還要提防身後追著的不少應召者，太讓人防不勝防，更何況這隻第四等級的應召者已經進化得相當高級，有著不同於其他應召者的鎏金紋和赤金色的瞳孔，甚至有了神智，每一次攻擊不僅迅猛，且非常有意識，幾輪攻擊下來，秦涵夕多次閃避不及，身上戰鬥服的護甲值已經接近瑕疵的程度，再挨幾下就會穿過護甲直傷她本體。

「秦涵夕……再堅持一下！」她在心中默念道，「已經能看見出口了！」

劍齒虎自然明白巷子出口意味著什麼。它咆哮著飛撲上去，欲咬秦涵夕的腿，秦涵夕敏捷地撐地躍起空翻，慣性讓它衝出幾米，它也不急於回咬，而是攔住了秦涵夕的去路！

秦涵夕瞬間反應了過來。

身前是劍齒虎，身後是亂七八糟的應召者，秦涵夕沒得選。她略微放慢速度，迎著劍齒虎衝去，快速卸下手槍的限制器，將能量條拉滿。她身後的應召者很快追了上來！

攔路的劍齒虎虎口大張，跳起咬向秦涵夕頸部！

在一人一獸的距離縮到最近的時候，秦涵夕奮力把手槍丟進劍齒虎口腔中，拼勁後仰壓下身體從劍齒虎身下滑了過去。

「嘭！」

劍齒虎體內炸了一響，核心登時碎裂，軀體化作飛灰散去。

秦涵夕也掙起，跑出巷道！

「小夕！」

光芒之後，她最先看見蕾蒂婭抱住她，又喜又憂，見她的戰鬥服破損不堪，著實火上心來。蕾蒂婭立即啟動架設好的炮台，炮台自動鎖定秦涵夕身後的應召者，開火將它們射殺！

一隻應召者躲過槍火，「吼！」

秦涵夕精準開槍擊碎它的核心，又肘擊離得最近的應召者，「蕾塔，邊上！」

蕾蒂婭立刻從炮台側邊卸下一柄槍，高溫火焰自槍口噴出，側面突來的應召者被火包裹燒盡，一點遺留都不剩。

將身後窮追不捨的應召者清理乾淨后，確定沒有多餘的應召者了，蕾蒂婭著手檢查起秦涵夕的戰鬥服，抱怨道：「你也太急了，不跟我打聲招呼就出門！幸好沒有什麼的傷口，不然你明天入學考都要錯過了！」

「這裡怎麼沒人了？」秦涵夕看看空蕩蕩的四周，「特工局的人呢？」

「他們也被應召者攻擊了。」蕾蒂婭回道，「除了我們，其他的地方也有不少應召者出現，目標可能是跟我們一樣參加入學考的學生。」

突然出現的大量應召者，偏偏挑入學考前夕動手……

[檢測到超限者反應！]

一個黑洞突兀出現，當中飛出數十道刀氣，秦涵夕來不及將蕾蒂婭推開，自然而然地護在她身前，閉上了眼。她感覺到風掠過她的臉龐，聽到刀氣切割開炮台的聲音，下一瞬，她也會被刀氣切個皮開肉綻。

運氣真的太背了。她連入學考都來不及參加，就莫名其妙被怪物們針對，現在甚至還出現了超限者。

希望蕾塔安然無恙……

「呼……」

風驟然停止。

她既沒聽到刀氣飛來的風聲，也沒感覺到身上有被切割的感覺，她甚至連一點點的痛覺也沒有。秦涵夕睜開眼，眼前站著個黑髮的人，右手赫然是一柄大太刀。這人微微側頭掃了她們一眼，似乎是在擔心她們有沒有受傷，很快又轉了回去。

看清了他的臉后，一股難以言喻的似曾相識感湧上秦涵夕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