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悟道通靈
庄澤此後十數日，認認真真地聽了好幾場法會，對佛法有了不少認知。
記得爸爸不肯繼承衣缽，非要去國外探索遺迹，說要研究世界末日的謎題，除了一開始傳了些照片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半點音信了。
爺爺唯恐心法失傳，讓他誦讀晦澀難懂的經文。
媽媽很操心，他還在背雜七雜八的東西。
爺爺去世了，奶奶接著教。
浸淫在佛教的教義中。
然而這些東西，學得雜而不精，忘得一乾二淨。
他一度認為還不如背人之初、性本善呢。
直到此時，得到高僧的點撥開悟，如醍醐灌頂，他少小記過的教義，已悉數回憶起來了。
庄澤自知前世不是一個高尚的、純粹的、有道德的、脫離了低級趣味、有益於人民的人。
七情六慾也好，貪嗔痴也罷，從生而為人之日起，不幸遺留至今。
生而為魚，也很抱歉。
可能是做魚太無聊了，曾經覺得無聊透頂的佛法，如今越品越有味道。
美中不足的是，佛門弟子自幼誦經，說話古腔古調，不文不白，聽得費勁。
一天晚上，寺院謝客，僧眾熄燈，萬籟俱寂。
庄澤感覺有細微的動靜，不安地在放生池中游來游去。
自接受教化以來，他的感知能力與日俱增。
窸窸窣窣，唧唧噥噥，低低切切，呢呢喃喃。
他很努力地去聽，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在發出響聲。
遊了一圈，一無所獲，沒發現蚊蟲，蚊蟲也不這麼發音。
仔細聽了很久，聲音越來越響亮，像是下雨的嘩啦聲，又像是油炸食物的嗞啦聲。
聽了半天，依然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吵吵鬧鬧。
庄澤心煩意悶地入睡了。
夢回小學課堂，同學們齊聲晨讀，書聲朗朗，而他則趴桌睡覺，用書蓋著頭。
不知是誰忽然在大聲讀書，其餘人跟著加大音量，將教室變成菜市場般喧鬧。
庄澤被驟響的讀書聲吵得橫豎睡不著，氣火攻心，拍桌子站起來大叫一聲：「不要吵了！」
教室里頓時安靜下來，所有的同學都回頭看著他。
每個人都沒有臉龐。
庄澤這才發現，大家讀得大聲，是因為教室窗外站著班主任。
班主任的臉對著他，也是沒有五官的面容。
庄澤猛然驚醒。
原來是做惡夢。
都多少年了，那個老是對他施加語言暴力的班主任，還是像夢魘一般揮之不去。
緩過神后，他發現身邊圍了一大群魚、蝦、蟹、龜，都安安靜靜地瞅他。
「看著我幹嘛，走開！」他習慣性地自言自語。
孰料，魚、蝦、蟹、龜們還沒等他釋放控制信號，便自行離去了。
不一會兒，菜市場般嘈雜的聲音再次出現。
庄澤瞪大了魚眼，見到不可思議的一幕。
魚群、蝦群、蟹群、龜群，各成一個小團體，在放生池的各個角落，熱烈地談天說地。
腦海里聽到它們在討論、爭吵、吟誦、哼唱……
每一個水下生靈都在交流。
甚至發覺陸上生靈也在切切私語。
雖然不是口吐人言，也聽不懂在說些什麼，但在腦海中確實聽到它們在說話。
聽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我去——」
庄澤震驚得無以復加。
是它們成精了，還是我成精了？
絕大多數魚沒有專門的發聲器官。
普通魚類之間只能通過器官發出的生物聲和摩擦擊打發出的機械聲，相互聯絡與傳達消息，進行求偶、求救、報警的交流。
投胎成魚后，庄澤長期觀察體驗魚的生活，對此有發言權。
其餘生靈是如何傳達消息，他不清楚，但絕對不會像現在這般談笑風生。
身邊的小動物們聚集在一起交流，相談甚歡，好似探討了很多話題。
他能竊聽到生靈們的私語，也能感知到它們的情緒。
但是仍然翻譯不出交流的內容。
只知道它們絮絮叨叨地用很簡單的音節，去表達喜怒憂思悲驚恐。
隱隱覺得離聽懂它們的話，僅一紙之隔。
習法越勤，感知越強。
方丈每日在放生池邊開壇授法，講大藏經佛典中的經、律、論。
庄澤也按時游到壇下，探出腦袋，專註聽講。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庄澤總能感覺到方丈的目光朝自己投來。
雖然人生魚生經歷了近三十年，但是直到受了法，他才感覺靈智得到開啟。
色、受、想、行、識五蘊略破，心靈受到洗滌，清去不少雜質。
即使是曾經每日欣賞美女的頭等大事，如今想來也有些索然無味。
修行精進后，庄澤的感知能力如願上升了一個台階。
聚精會神，靜靜感受，腦海中能聽到大自然更多的聲音。
水會說話，細細地低訴，每一道漣漪波紋都是它敏感的情緒。
魚拍水，它會受驚，風輕撫，它愜意地休息。
風會說話，它擁抱樹木時，會和樹葉互訴衷腸。
下一刻風無情離開，葉子悲痛搖墜。
樹會說話，幾十上百的枝條，成千上萬片葉子，互相爭搶養料，彼此吵鬧不休。
作為供養全家的樹榦，只能忍受煎熬，埋頭苦幹，努力地在貧瘠的泥土中汲取水和碳氮磷鉀。
泥土會說話，池草會說話，石頭會說話……
似乎能感知到的世間萬物都會說話。
世界在庄澤的眼前展開了另一面。
萬物有靈，諸行無常。
感知升級之後，他聽聞伏魔大陣下面鼾聲大作。
他躲得遠遠的，生怕突然竄出一個妖魔鬼怪。
與不知何方神聖的鼾聲共處了幾天，相安無事，提緊的心才慢慢放下。
他時常去檢查陣眼，看封印是否鬆動。
如果發生異常，也能及時提醒寺廟裡的人。
不管游到哪裡，腦海里的鼾聲都是一樣音量，每一聲都如同雷鳴，轟隆隆的。
沒辦法根據音量大小來判斷方位，實在分辨不出聲音是哪個位置傳來的。
罷了，天塌下來了，還有高個子頂住。
他還發現，感知能力上來后，魚說的話，也能聽懂一點內容了。
不知道是魚的辭彙量低，還是自己沒聽全。
它們的語句時斷時續，幾個字憋了半天才能拼湊成一句話。
「餓……睡……睡……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