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相睦鄰友如親人
充足的陽光照射著地里一堆堆的玉米秸,玉米葉子抖落掉的纖維在空中飛揚,好像蒙上了一層燦爛的金色,一派喜人的豐收景象出現在人們的眼前。遠遠近近的十來個人都坐在玉米堆旁扒著老玉米,秋意黯然暖洋洋,毫無深秋的寒意。
秋末的季節,這是一個十分難得的陽光明媚的好天。能選擇這樣一個好天氣幹活真是一個會幹活懂得天氣的人。而且選的正是好時候,再晚些日子恐怕就要變天,說不上還會下一場早來的雪,或是晚來的雨。到那時候再干這樣的活就要費很多事,又挨凍,又多幹活,會多吃一些辛苦了。
視頻鏡頭轉向了一個坐在玉米堆里扒老玉米的女人,出其不意的給她錄下了鏡頭。一邊錄著一邊歡快的笑著說:「給你錄個鏡頭讓大家看看你是怎樣幹活的。」說罷又哈哈大笑起來。隨著女人爽朗的笑聲畫面里出現的竟然是蔣傑,坐在玉米堆里正在扒老玉米。聽見那個女人說話,不禁抬起頭來笑著看著。看見視頻里出現蔣傑的鏡頭,也聽不清蔣傑對給她錄像的女人說了些什麼,只是開心地一邊扒著老玉米一邊抑制不住滿臉幸福的笑容。
視頻沒有錄的很長,只是短短的一段。但是也看到了其樂融融,歡天喜地的豐收景象。農家在豐收的季節這是最值得開心的時候了,特別是有了豐收的徵兆更是倍感幸福。農家一年到頭盼望什麼呢,無非是秋後多打一點糧,有個豐收的皆大歡喜。地里左鄰右舍的都趕來幫忙怎麼能不讓人高興,怎麼能不快樂的大笑呢?
蔣傑這個在城裡生活了一輩子的女人到了晚年竟然在農村開闢出了一片自己的新天地。一個年老孤獨的單身女人竟然能在以前完全隔絕陌生而現在卻置身在這裡的農村生活,又生活的這麼好,和這裡的人這麼融洽,真是一件很不容易做到的事情。
誰都知道一個城裡人孤單的到了農村就像一個舉目無親的窮苦的農民進到城市一樣彆扭得很,很難適應新的環境,很難融入這裡的人群。然而這個瘦小的有些老了的女人卻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很融洽。
很多次,特別是辭退了打工的事情以後每當和同學聚會多半都是乘坐一個叫老小的小夥子的轎車來。只要打一聲招呼一定會接她一起趕到市裡來,這該是多長時間培養出的情誼。每當提到這個叫老小的小夥子的時候不覺間透露著一份很深的情誼,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
和農村人相處看似簡單實際上很不容易,起碼來說你要有不錯的經濟實力,像樣的體力,吃苦耐勞的勤奮,還要有很好的家庭或社會背景,最好在城市裡有一些有門路的親戚朋友。更重要的是你要能有融入這個群體的語言和適應這裡的風俗習慣,如果沒有,那是萬萬不行的。假如你很窮便會被人看不起,特別是在農村更是這樣。假如你什麼也不能幹,什麼也不會幹,一副好吃懶做的樣子。一定會和這裡的人產生很大的隔閡,甚至基本不相來往。假如你不適應這裡的風俗習慣,又沒有這裡的語言,只會說城裡的官話,那麼你就徹底的完蛋,成了孤獨一族。那種日子以後是很難過的,再想改變也會很難。
有很多的城裡人在農村生活得很慘,就是他們自從來到這裡以後就滿足不了前面說的幾項條件。還會覺得這裡的人欺生,欺負自己這樣的城裡來的老實人。實際上蠻不是那麼回事,是兩邊都隔著心,處理事情的習慣和想法根本就不一樣。
怪不得蔣傑顯得那麼潑辣,
那麼能喝大酒,那麼能熬夜,那麼能打麻將?這恐怕也是逐漸磨練出來逐漸適應的吧?可以說在她城裡生活的時候不會這樣,也沒有這樣的環境。以上說的這幾點往往正是農民的性格。農民很少輕聲漫語的時候,在一起喝酒更顯出農民豪放的性格,和城裡人那種彬彬有禮是絕然不一樣的。打麻將,一玩就是到半夜或是通宵,不這樣不算盡興。
這幾點蔣傑都佔全了,再加上大氣能幹,這才是她一個孤身瘦小的老女人能在這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和人群中混出一個好人緣。談何容易?看似容易,實際上很難很難。
扒完了老玉米又開始同學聚會了,這是為於健回BJ踐行。菜肴自然是很豐盛,人們都來了,顯得熱熱鬧鬧。
剛坐穩於健就開始撩試起來:「我說蔣老邪,你扒完了老玉米,大夥都忙活了一天你是不是得安排一頓呀?」
蔣傑拿眼睛白了白他,沒搭理他。於健一看這副不屑一顧的樣子說道:「你裝什麼聽不見,說你呢!」
「你說我呢?」蔣傑又拿眼睛白了白他,還是不屑一顧的對他說:「你說我我就必須馬上搭理你嗎?你以為你是誰呀,根本就沒把你當回事,你還覺得自己不孬呢。不就是個隊長嗎?」蔣傑眼神輕蔑的靜靜地看著他就像準備斗架的公雞,只是不露形跡。
剛要拿起筷子的人們免不了一陣哄堂大笑。
「你們倆一見面就掐,沒有不掐的時候,是不是不掐不得勁啊?」項麗做著和事佬。
蔣傑又開始露出笑容,指著於健說:「你看他那副熊樣總好像有一股盛氣凌人的架勢,告訴你,這幅樣子在別人那好使,在我這不好使。有話好好說,有屁就趕緊放,別在那陰陽怪氣的,能不能有一個老爺們的樣子,大氣點。」
於健一聽氣樂了:「你今天是不是犯病了?吃火藥了?我說的話也沒有什麼毛病啊,你還沒完沒了,來勁了。」
「怎麼沒毛病?一副質問的口氣,你質問誰呢,誰該受你的質問?」蔣傑一點也不讓他,理直氣壯的說。
幾個人看著兩個人掐架都抿著嘴的笑。不論是誰一開口說話就齊刷刷的把臉扭過去看著誰,相鄰近的人還要把身體扭轉過去。就像看兩個人說相聲,生怕錯過了任何一點情節。
「還掐呢,菜都上齊了,該喝酒了。」蒙洲喊了一聲。
蔣傑端起酒杯站起來:「於健很快就要回BJ那個家去了,人家是BJ人嗎,自然是要回BJ去的,和咱們這些東北人是不一樣的,特別是和我這個東北的農村人更不一樣。咱們這個窮地方哪有一點好的地方,和BJ比不了,眼氣也沒用。來吧,喝酒吧,干。」
她倒是說干就幹了,可是這些不著調的變著法埋汰於健的話逗得一個個憋不住的笑,有誰還能端起酒杯喝酒啊。
蔣傑一看大家都不端酒杯一本正經的說:「樂什麼呢?有什麼可樂的呢?都不端杯是不給我面子呢,還是不給於健這個BJ人的面子呢?BJ人眼看就要走了,你們這是幹什麼,也太沒禮貌了。是不是,於健?」
指名道姓的質問於健,這些人一看這個蔣老邪是真有節目,一個個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於健也是笑得前仰後合。
耍笑完了恢復了正經,酒過三巡以後蔣傑不用別人提醒對於健說,實際上是說給大傢伙聽。「於健,別看我打岔,知道你說的是好意,是叮囑我不要怠慢了幫忙的人,別冷淡了這些人的情意。謝謝你的一片好心好意,不過以後說話態度端正點。」說著有點捉弄的對於健壞笑一下。接下來一本正經的說:「說正經的,什麼過都能落,就是這樣的人情一點都不能落。不但要請大夥吃飯,還要吃好的。你要知道,這一頓飯吃的是多麼不容易。我一個孤身女人能在這裡生活,多虧了這裡的街坊鄰居,鄉里鄉親。說不好聽的,你就是有再多的錢,沒有左鄰右舍的幫襯照顧你什麼都不是。看上去是大夥幫我幹了活,實際上是有著很深厚的一片情誼,忘記了這一點意味著今後你會什麼都不是。話說白了吧,沒有左鄰右舍的接納根本談不到在這裡的生活,這是一種難以回報的恩情,忘記了這一點就是忘記了根本。只有時時刻刻把這些鄉親牢牢地裝在心裡才能保持住這份永久的情誼。」
於健和所有的人聽著蔣傑的肺腑之言不住地點頭,被她深深的情意感動了。也是人們深深的知道人和人之間相處的情誼是多麼的重要。
沉寂片刻項麗問道:「在哪吃呀?在家做嗎?」
蔣傑看了看她說道:「我跟大夥都在地里幹活都在忙,哪有功夫做飯。再說了在家做的好了賴了還不好說。常言道眾口難調,還不如到飯店去吃,願意吃什麼菜就點什麼菜,那樣還省事,還不能挑什麼理。」
項麗問道:「那麼小的地方有飯店嗎?」
「沒有,要到遠一點的地方去吃飯。人多,有的騎自行車去,有的坐老小的車去。不太遠一會就到。到了飯店隨便點菜,誰喜歡吃啥就點啥。」蔣傑很大方的說。
聞櫻問道:「一桌飯下來得多少錢啊?」
隋欣插嘴道:「一個農村的飯店能花多少錢?現在只要不吃山珍海味花不了幾個錢。」
「隋欣說的很對,不愧為是經常聯繫飯店的人,真有經驗。」
大夥看著蔣傑不知道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正在咂摸其中的滋味。蔣傑說:「滿打滿算有二三百塊錢就吃的滿嘴流油,酒足飯飽。」
於健這個常吃飯店的人說:「便宜,真便宜,要是這樣有事就上飯店,多省事呀。」
「於健,你說的真對。不過咱可不是有意少花錢,就是這麼一個條件有什麼辦法。咱也不能屢屢行行的到市裡的大飯店吃飯吧,去市裡吃一頓飯差不多得一天的時間,有幾個人有那些功夫?再說了在市裡一頓飯花個好幾百上千的錢也犯不上,咱也不是什麼大款,也不是富裕人家。只是吃頓飯盡上一份心意吧。」蔣傑無奈地說。
於健揶揄的說:「蔣老邪說的都是實話,不過還是想省點錢。」
蔣傑白了他一眼,不等她說話。幾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開口說道:「掐」,「掐」,「又開始掐,使勁掐。」
一個女人,一個城市裡的女人就這樣把自己變成了一個農村的女人。
一個飽嘗苦難的女人就這樣生活著,為了她的兒子,為了她的孫女就這樣孤獨的生活著,生活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