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蔣傑從遠路來
參加群里的聚會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逢會必到。誰的家裡還能沒有脫不開身的事情呢?或許是身體狀況,或許是家中有不便言語的原因,或許是路途遙遠來往不便,不可否認也會有個別的人有意的推諉。
蔣傑這個后加入的人只要能抽出身來一定會一路奔波的趕來。要知道她現在還給老闆打工,拼著年老的體力去掙點錢。在每次的聚會上她都很少缺席。每次來到,人們看見她的那副疲態的面容不忍心的勸著:「看你累成這樣,別幹了。這麼大的年紀了什麼時候是個頭啊?」「來喝酒,大一點口。」蔣傑故意用這種拼酒的方式岔開人們好意的勸慰。都是同齡的人,你讓喝酒就能喝酒嗎?立馬有人反駁著:「勸了你半天怎麼油鹽不進,不當一回事呀?是不是拿好心當驢肝肺呀?還喝上酒了,打什麼岔?先表一個態,大夥認為差不多再喝酒行不行?」
「喝點酒這麼多事,這麼尿急,還非得對你們好心的勸說表一個態。行,就聽你們的。不過話先說到前頭,我說完了不喝酒可不行啊,喝少了也不行。怎麼樣?」
於健說:「行,就聽你的,蔣老邪。你上來邪勁那是沒人能擋得住。」幾個能喝酒的跟著說:「就按於健說的辦,一定喝酒。咱們說了就算數。」
蔣傑聽了這些話臉上的霸氣頓時就沒有了,沒有了爭強好勝的那種氣勢。微微的低下了頭,就像一個乾癟的小老太太,好像是恢復了單獨她一個人平時自然的狀態。沉思了片刻,很和緩又好像很無奈的說:「實話跟大家說吧。你們說我一個人住在那裡不幹點活幹什麼?啥也不幹還不寂寞死呀?干點活還不至於心裡總是那麼空落落的,好賴也踏實點。給人家打工,一邊打工一邊說說笑笑,一天很快就過去了。忙活了一天,回到家裡又是一通忙活,說實話這一天是真不輕省,要睡覺了也累的夠嗆了,夜裡也能睡個好覺。要不然怎麼辦。幸虧現在還能幹動活,要是干不動活了再睡不著覺那可怎麼辦?現在是樂呵一天是一天吧。」
「那你想干到啥時候呀?你這小身板行嗎?」
蔣傑苦笑了一下,這種苦笑讓人看了實在是無奈,實在是讓人揪心。臉上的皺紋突然顯得深了顯得多了,臉上的光澤也黯淡下去了。這一笑深深地透露出痛苦和無助,正常人一目了然就能體會到稍微有點辦法的人誰會過這樣的生活?蔣傑像是無奈又像是不當回事的說:「嗨,走一步說一步吧,到時候干不動了再說。不能沒有辦法吧?」說完了竟然開心地笑了起來。這種笑配上臉上的褶子有點老態的眼睛不能不顯示出一種苦森森的味道。
於健挖苦道:「說你邪,你是真邪,說話辦事跟別人就是兩樣。還說什麼到時候一定會有辦法,有個屁辦法?現在能掙點錢,跟孩子還能套點近乎,到時候沒有錢了,誰搭理你呀?還覺得挺美呢?你長點心吧。」
蔣傑反駁著:「有誰家的孩子像你說的那樣?那麼沒良心?」於健又跟她犟了起來:「蔣老邪我說你,你別不信。你這個年紀了還在打工還在供著孩子花錢,孩子勸過你嗎?勸過你和秦旻復婚嗎?勸過你回市裡生活嗎?說得更關心一點勸過你再找一個合適的人一起生活嗎?忍心讓你一個人這麼孤單的生活在那裡嗎?」
蔣傑聽了這些不免語塞了起來。看樣子是故作強態的忍了一會沉默了一會,不易發覺的愁雲布上了面頰。帶著逞強的口吻說道:「這個缺德的孩子從小就不會說心疼人的話,
一句都沒有。習慣了,我也不挑他,自己的兒子什麼樣還不知道么?現在關鍵是盼望孫女快點長大,到時候我也放心了。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只要答應別人的事不論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會努力辦到。我就不願意聽那些閑言碎語。何況是答應兒子的事情更不能說了不算。」
於健又說道:「你還越說越離譜,越來勁,好像挺講信用挺義氣。假如說你的身體不好了,不能掙錢了,自己還顧不了自己了,那樣會怎麼辦?千萬別說那些沒用的,還是現實點,替自己打算一下吧。」
蔣傑立馬又嚴肅起來,嚴肅得有些動怒了:「於健,你一個大老爺們說話怎麼這麼缺德,怎麼竟盼著我不好、我不好了對你有什麼好處?你是真有點缺德。」
聽了蔣傑的指責於健趕緊道著歉:「蔣老邪,你看你是又邪了不是。我哪是那個意思,只是打個比方。行了,這個比方就算我沒說行了吧?」
「告訴你以後說話注意點,別嘴裡沒有把門的想怎麼說就怎麼說。」蔣傑就像訓孩子一樣訓著挺高個子的於健。頓時於健就沒電了,好像是被蔣傑的電棍擊的麻木了。
稍微冷清了一會隋欣說:「你看你這個人,於健並沒有惡意,都是一片好心,你怎麼這樣說他呢,你看他多下不來台?」隋欣微仰著身子帶著那麼一點傲氣擺出了一副公證人和事佬的架勢,有點輕蔑的看著蔣傑。
蔣傑看見出來一個打抱不平的人,看著他那副架勢,那副神態,不能不生氣:「怎麼的?你看不過去了,認為他說的對呀?我應該老老實實的聽著呀?你還出來打抱不平來了,跟你有什麼事?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有什麼感受嗎?你不是我,你不能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對於我沒有很大的觸動我會那麼不願意嗎?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在那眯一會,別覺得自己行,你掂量一下你自己究竟是行還是不行?」
這一頓臭損弄得隋欣馬上堆出滿臉強擠出來的假笑,收齊了好不容易才有的傲慢,像臣服一樣獻媚的點頭哈腰的趕緊陪著笑臉:「我錯了,真的是我錯了,實在是我錯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臉上,觀看著這幅滑稽而富於窘態的面孔。
蔣傑輕蔑地看著他就像是說就是你這樣的人也能插嘴管這樣的事情?你是真不知道深淺。
又一次頓時沉默下來,不免稍稍有些尷尬,沒有插嘴的人偷偷地笑著,抿著嘴,有的竟然掩飾不住的帶著一股看熱鬧的壞笑。蔣傑的眼裡是不揉沙子的,用手指著說:「你看看你們幾個,這通撿便宜賣乖的勁頭,比喝了茅台還高興還得意。」
經她這麼一說,緊繃著的幾個人忍不住笑出聲來,蔣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剛才發生的有點不快就像一陣清風一樣飄散過去。每個人的神情都恢復了常態。
聞櫻像大家一樣斂住了笑,扭轉了話題:「前面的事情是前面的事情,我想問一問你和秦旻還有恢復的可能嗎?孩子都這麼大了,還一家不一家,兩家不兩家的也不是個辦法呀?你也不找,他也不找,這算怎麼回事呀?不是兩個人都耽誤了嗎?這樣的日子好過嗎?」
蔣傑帶著沉思說道:「這件事不用再想了。我這個人的個性你們也知道,既然走出了這一步就決然沒有回頭的那一天。」頓了頓蔣傑意味深長的說:「要是兩口子能過到一起去還能離婚嗎,既然離婚了就沒有再往一起湊合的必要。你說他那肉筋筋的老毛病,三杠子壓不出一個響屁來,還一點能耐也沒有,一點主意也沒有,怎麼在一塊過,就我這種性格能和他再在一起生活嗎?」
聽了蔣傑很堅決的話聞櫻說:「秦旻不是一個很老實,很本分的人嗎?」
一聽聞櫻說這樣的話立馬說道,好像她很討厭這句話,也好像這句話聽得太多了:「老實本分,有什麼用?滿大街老實本分的人有的是,能當日子過呀,能當錢花呀?不能吧,一點主心骨都沒有,這也是個大佬爺們?這樣的日子我是一天也過不下去的。」又頓了頓接著說道:「說實話,秦旻是一個本分老實的人,是一個好人,但脾氣秉性合不來有什麼辦法,一點辦法都沒有,一天別別愣愣的這日子怎麼過?又有什麼生活興趣。你的好心我明白,包括剛才於健的一番有些不著調的話也都知道是對我好。事情到了這一步只能沿著這條道走下去,還有回頭路嗎?還有別的路嗎?沒有。能在這條路上走多遠就走多遠吧。」
人們都靜靜地坐在那裡聽著蔣傑在講著什麼。
蔣傑猛然意識到大家都放下了筷子,放下了酒杯,一個個靜靜地坐在那裡聽自己一個人說話。趕緊的站起身來:「大家聽我在這胡說一通,影響大家喝酒了。大家趕緊舉杯喝上一大口,把剛才少喝的酒補回來吧。來,大家共同舉杯,干。」說完她一仰脖喝了很大一口。
於健一看這架勢趕緊說:」這個蔣老邪是真邪,真猛,你能不能少喝一點?過酒癮來了。」
蔣傑霸氣的說:「能不能喝?不能喝就放下,裝熊呢?趕緊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