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近
她到底不是個真十幾歲的小姑娘,宮裡的人情世故該怎麼處理,她心裡都有數。當初她和明桂才被擄到魏宮,驟然從官家女變成了宮人,這差距一時間讓明桂難以接受。她那時候日夜開導明桂,又告訴她該怎麼和外面的宮人內侍來往。
一點點的熬了過來。
所以她對如何拉攏宮內人,有效果卓越的辦法。
她沒看清楚那人的臉,但是從衣著來看,少說是個入仕不久的士族子弟。要不然沒有那個底氣把皇太后頂得啞口無言。
朝堂上論資排輩,除非是去打仗,可看他那樣子實在不像是需要用命去拼軍功換進階的。照著論資排輩,要麼父祖們夠厲害,要麼就是自己活的夠長,熬的夠久。
她把人提一下,在成太後面前記一記,畢竟在尚太後面前的這番作為,足夠讓成太後記住他了。
到了時候,他自然知道是誰在帝太後面前提得他。至於這麼一招能不能一定派的上用場,明棠不急。
她兩輩子下來,告訴她最深刻的道理就是,做事慢慢做,沒必要非得馬上就要看到好處在眼前。廣結善緣,天長地久的下來。說不定就會給她一個大驚喜。
明棠當初讓明桂多和下面的那些剛進宮的嬪御們來往,見人有難處了,伸手幫一把。對宮人內侍們也很和氣,見到挨罰的也會說幾句好話。當然有些地方是真的用了真金白銀。尤其是皇后的長秋殿。
天知道她只是想知道皇后別有什麼壞主意來對付明桂,誰知道那兒的宮人給她送了個大消息。她也絲毫不含糊,直接讓明桂親自送到成嬪那裡。
她當初的作為,成全了她們如今。
明棠看到成太后臉上有了幾分佩服的神色,「年輕有膽色很好。朝堂上就是缺這樣的人。」
「就算是那些年輕人,也和三四十歲的老傢伙一樣,凡事都看別人的臉色,唯唯諾諾。」
明棠知道成太后是對如今朝堂上,上柱國一家獨大不滿。
當初先帝臨終之前定下了六個輔政大臣,這六個輔政大臣都來自不同的家族,彼此之間互相牽制。誰知道幼帝登基還沒兩年,六個輔政大臣先打成一團。原本裡頭不怎麼做聲作響的樓玟勝出,將其他五個輔政大臣統統都加了謀反的罪名,帶著全家全都掉了腦袋。
作為勝利者,樓玟成了上柱國大將軍,在朝堂上說一不二。
朝堂上的朝臣對當初的血雨腥風嚇破了膽子,不敢對樓玟的決定有任何的意見。樓玟說是什麼,那就是什麼,他們馬首是瞻。只差來個指鹿為馬。
元徵年幼的時候,就已經對此不滿,後面年歲漸長,對此越發的難以忍受。
逐漸長大的幼主和權臣,這裡頭的詭譎波瀾難以言盡。不過想要起事,先要有可以用的人。
而朝堂上的那些原有的老油子,是不可能了。
明棠在一旁看著,成太后只是說了一句話,就已經明白了成太后想要試試的心。
看,話不用說多了,只要點中心思就已經足夠用。
明棠坐在那兒,對旁邊的雁雁笑笑。
雁雁喜歡她,纏著她給自己講故事,又鬧騰著她領著去玩。
「外面的雪不小。」
明棠被雁雁拉住袖子往外拖,不由得說了一句。
成太后喜歡小孩子的這番活力,守寡是個極其難熬的事,即使她也有別的情人作為慰藉,但還是有些冷清。看著孩子玩鬧,才覺得日子又重新鮮活起來。
「去吧去吧,這個年紀不好好玩,那又要做什麼。」
成太后揚揚手,讓明棠陪著出去玩,「女孩子就這個時候無拘無束,長大了就沒這麼自由自在了。」
明棠領著雁雁出門,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和男孩也差不了太多,一頭衝到雪地里就捧起雪花撲到明棠的身上。
雁雁不喜歡繞口的經典,也不喜歡背書。就喜歡玩鬧,玩鬧了好久,站在不遠處看的明桂看不下去,叫人過來,手暖熱了往孩子的后衣領里一探,不出意外果然濕透了。
明桂讓保母宮人帶著孩子去暖殿里,把衣裳給換了。汗濕的衣裳穿在身上,又在這麼冷的天里,很容易生病。
雁雁被保母帶著一步三回頭的離開。明桂看著女兒走了,回頭看向明棠,見著她頭髮和衣裙上都是雪,給她理了理。
「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和個孩子似的。」
見著明棠笑,明桂也笑。想起剛才的事,明桂臉上的笑又消失了,「都這麼多年了,她還是想著動手!」
明桂說的是尚太后,說起來,她對尚太后的恨意莫名其妙。當年皇后風光獨一無二,但她們也是先帝親自看上,並不是使了什麼見不得光的手段,冊封也是由中書省擬定詔書封的。
再說當初是尚太后自己動的殺心,結果事沒辦成,她也沒怎麼樣。照樣當上了皇太后,榮華富貴享受不盡。卻還是想要她們的命。
尚太后的手段,明桂知道。看著滿臉的天真,十幾年來光顧著長年紀,臉上添褶子,心性沒有半點增長。但是個心狠手辣的人。當年先帝的元后突然暴斃,死因不明。先帝也沒那個心思查明元后的死因,隨便就給葬到皇陵去了。可宮裡卻有傳聞,是那時候的寵妃也是後面的尚皇后給毒死的。
明桂從來不會小看尚太后,也不會把尚太后往好處想。
要是沒有今日那個人還有楊煜,明棠怕是凶多吉少。
「她留在那兒,終究是個禍害。」
明桂緩緩開口,在雪天里呵出了一團白霧。
宮人女官們此時離她們遠遠的,不管說了什麼,明桂都不擔心有人會聽了去。
她們姊妹倆過過最艱難的日子,好不容易從暗無天日里出來。誰再想要她們姊妹兩個重回那種日子裡,不管那人身份如何,明桂都會把那人給撕了。
「還沒到時候。」明棠不急,「現如今不管是陛下還有太后,都沒有動她的打算。現在外面上柱國掌權,陛下和太后恐怕都先注意著朝堂上。暫時是沒有在後宮裡先打起來的打算。」
明桂聽后,面色凝重,「那就由著她胡作非為了嗎?」
如今明棠的身份是女官,不是以前的由著人作踐的宮人。但在尚太后的眼裡似乎沒有什麼區別。
「無事,由著她鬧。」明棠安撫的握住明桂的手,拍了兩下,「阿姊以為陛下和太后是真心實意的留她這麼一個大佛在宮裡么?」
她臉上的笑容更加明艷,「十年前的事,不管是陛下還是太后都沒忘。讓她再多做一些。做到陛下和太后已經完全沒有了耐性。到那時候,才是她的滅頂之災。」
明桂愣了下,皺眉道,「算是便宜她了。」
又叮囑她小心,「以後繞開她,繞的遠遠的。」
明棠點頭。
明桂拉住她的手,「我現在只盼著你的事能順順噹噹。到時候我就徹底能放心,也對得起叔父了。」
元徵已經和成太后說過以後立明棠為昭儀的事,當時明桂就在一旁,熱淚盈眶,險些當場落淚。
昭儀僅次於皇后,從此之後,這宮裡就沒有人能把她如何了。
明棠反握住明桂的手。
明桂察覺到她掌心有些冰涼,仔細看她的手掌,「怎麼手這麼涼。」
又仔細揩拭了下,明桂眉間幾乎打結,「怎麼連玉肌膏都沒擦。小心回頭手上又長瘡。」
早年她們在宮中的時候,沒少在冬日裡碰冷水幹活,長了兩手的凍瘡。後面日子好了,過上了富貴日子,還是會不注意就冒出個捲土重來的架勢。
明桂拉著她到殿內,拿熱水泡過的帕子給她把雙手捂一會,擦拭乾凈再擦上玉肌膏。
明棠被照顧著,昏昏沉沉,一頭歪到了身後的隱囊上。
她天不亮就起來了,原本就睡的不夠。到了這會就開始犯困,一頭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很沉,也沒有人叫醒她。然而一覺醒來,她就覺得腰身上有些不對勁,她一看,見著元徵的腦袋靠在那兒躺著。
元徵睡得迷迷糊糊,睡夢裡感覺到她醒了,頭顱湊過來親昵的靠近。
「臻臻。」元徵嗓音含糊不清的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