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元徵原本並沒有接她回去的打算,仔細算起來,眼瞎還不是最好的時機。可她想要自請出宮,元徵也是不會真的留她在宮外。索性乾脆今日一路帶回去。
這話如同一道雷,直直劈在她腦袋上。
明棠只覺得眼前金星直冒,兩隻耳朵里更是嗡嗡作響。
「怎麼了?」元徵見著她面上幾乎扭曲成一團,「太高興了?」
明棠強撐著露出一抹笑,那笑容呈現在那張美艷的臉上,格外的怪異。
她覺得自己的腳生疼。難道元徵不應該是對著她的任性不滿,但又不到大發光火的地步,再加上已經有了新寵,她這箇舊人不應該是隨便給點錢打發了??
明棠百思不得其解,難道她看上去很鮮嫩可口,元徵覺得不啃一口再丟到一旁可惜了?
這下她腦袋瓜里嗡嗡的更厲害了。
「陛下不怕那些嬪御不滿?」
元徵好笑又無奈,「她們敢么?」
這倒是,元徵讓這些人進宮,是為了儘快和那些士族結成聯盟。至於女兒在宮裡如何,有沒有寵愛,有沒有子女,那些嬪御的娘家人自己都不會在意。就算是樓玟,也管不了皇帝喜歡誰。
更何況是那些嬪御。
「我怕。」明棠見他又伸手來拉她,側身躲開,「她們個個都出身好,她們一定看不起我,就想皇后想捏死我一樣。」
她話語里滿是脾氣,「我就沒誰喜歡,在宮裡,皇后討厭我,其餘的人也瞧不起我的出身。在宮外,也無人搭理我。」
這個宮外的無人搭理說的便是元澈了,她有意無意的把元澈往外提,免得波及他。
元徵好笑道,「你族人,朕已經安排了官職。」
「他們到底新來乍到,那麼多人盯著,朕也不好給他們較高的位置。不過若是他們做出什麼政績,朕也會提拔他們。」
元徵見著她眉頭還皺著,耐著性子去哄,「朕盡心儘力,難道你還能昧著良心說朕對你沒有盡心么?」
這還真不能,在外人看來,她一就是撈著了一大堆的好處。
明棠心裡忍不住有些失望,原本還以為自己能從宮裡跑出來,從此之後天高任鳥飛呢。
不過要是實在違抗不過,她也不會要死要活。畢竟宮裡也是她呆了很多年的地方。
兩息的功夫,她就迅速調整過來。
「陛下對我好,我知道的。」
元徵因為她這話高興起來,滿臉都是歡快的笑。他拉住她的手,和幼時與她玩鬧的時候那樣,左右的搖晃兩嚇。
「朕除了對阿娘之外,屬就對你最好。」他眉間眼角全都是笑,「你可不許沒良心辜負朕。」
明棠嘴角牽起的笑都有些僵硬。
這話說得,她倒是想辜負。可問題是,他是皇帝,一句話就能把她包圓了。她左右蹦躂,也沒能蹦出天去。
「我哪敢吶。」明棠心裡哀嘆了兩聲,隨即整個人又活泛起來,「那我這次回去,還是和原來一樣?」
她很快又成了為他著想的模樣,「和原來一樣才好,要不然,又給陛下添麻煩。」
元徵搖搖頭,「這次不了,朕許諾過的,總要給你。」
他俏皮的沖她眨眼,「要不然的話,你肯定又說朕不喜歡你,對不起你。」
明棠乾笑兩聲,「陛下就這麼看我呀。」
元徵笑她,「難道還不是了?」
「再說了,你老是在宮外也不是事。阿叔雖然一時半會的收留你在這,但他素來愛惜羽毛。重視名聲。也不見得他有多樂意。」
明棠聽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詭異感,從內心深處升出。
元澈的本事,實在是令她嘆為觀止。就連自小見識人心見識不少的元徵,竟然也沒有發現他的破綻。
她低下頭,裝作仔細聆聽的模樣。
「陛下說的,我好像挺召人討厭。」
元徵說沒有,「朕喜歡你,阿娘也喜歡你。」
他整個人就抱過來。
一段時日未見,他體格比之前要長開了不少。屬於少年人的那股青澀已經褪去了許多。
「只要阿娘和朕喜歡,就已經足夠了。」
的確也已經足夠了。
在宮中生存,得上位者的青睞,幾乎就已經能平步青雲,一路高升了。
「那陛下要對我好,陛下對我越好,我就越喜歡陛下。」
明棠抖擻了兩下,掐細了嗓音,和元徵道。
元徵低頭板起臉道,「大膽!」
還沒等明棠如何,他自顧自的笑得前俯後仰。
這邊的動靜,全被躲在角落裡的家僕看在眼裡。
元徵不愛這個時候還有那麼一大堆人跟著,倒是給了人可趁之機。
家僕奉命躲在那兒,等到那邊的元徵和明棠離開了,才輕手輕腳的離開。家僕一路行到元澈的居所外。
元澈坐在窗檯前,看著庭院內的一棵樹。
家僕跪下來,半句多餘的話也沒有多說,將那邊天子所說的話全都倒了出來。
元澈聽後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抬手叫家僕下去。
他神色諱莫如深,他走到庭院里,徒手將一截樹枝攀折下來。
「大王看起來,心情不好?」
元澈向後看去,見到楊芸在那兒。元徵微服前來,自然是沒有什麼和皇帝身份相符合的排場,楊芸也不知道元徵來了。自從元澈出手相助之後,兩人有了過命的交情。
元澈的疹疾連著幾日都沒有好全,楊芸帶上搜羅來的偏方,特意上門探望。
元澈搖搖頭,他看向楊芸。
「我這兩三日不在朝堂,聽說陛下認命齊王領兵南下了?」
楊芸點頭,元澈笑了,點點頭,「齊王運勢不錯。做了前鋒,就看這次結果如何,倘若能成事,之後路途就好走多了。」
先帝資質平平,深怕宗室看不上他。對著宗室們連加限制。擔心宗室們回聯合起來造他的反。他把大權在握的好日子全都過完了,給他兒子倒是留下個爛攤子。
臨到頭,結果還是要靠宗室來收拾局面。
元澈唇邊牽起些許笑,「只可惜我見不到,不能給齊王踐行。」
「此次陛下令齊王先行。樓川帶兵跟隨其後。」
元澈聽後點點頭,「也算是照顧了上柱國的臉面。」
「當然,也只是照顧臉面罷了。」
他看向楊芸,「陛下和上柱國撕破臉,只是遲早的問題。」
元澈看向楊芸,「楊十六你要擔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天子和權臣相爭,朝堂上的朝臣一不留神就會捲入其中。楊芸看向元澈,「大王難道不小心么?」
元澈笑出聲,他內里中單雪白,外面披了一件外袍,瘦削的筋骨在衣袍下支棱起來。
「我早已經是局中人了,何必還費這份心思去擔心?」
他坐在那兒,笑意融融,「我從未覺得我能置身事外。」
他看向楊芸,「你和我不同,你們門第百年簪纓,不管如何,都最好不要來灘渾水。」
楊芸苦笑,「家中長輩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如今看來,只是一廂情願。這朝堂原本就是一灘渾水,置身其中,就不要提什麼置身事外。」
他看向元澈,突然跪倒在地,拜伏下來。元澈去扶他,原本披在身上的外袍滑落在地。
「我這條命全仰仗大王救下來的,大王的恩情,我必定銘記在心。」
元澈對此並不在意,此次他出手,不管楊芸願意還是不願意,只要活下來了,在旁人看來便是和自己一派。就算他不想,也沒有任何用處。
朝堂上哪裡那麼多的古道熱腸。就算是看似義薄雲天出手相助,背後也是牽扯不斷的算計。
倒是顯得那個傻子更傻了。明明和他什麼關係都沒有,勉強只能算是借居的客人,生死關頭,竟然也敢衝出來。
他從記事以來,只有那個傻子。不管不顧,一頭衝出來。明明沒什麼好處,極有可能把她自己也搭進去,也照救。哪怕極有可能喪命,也蠢頭蠢腦的救他。
元澈扶著他站起來,「現如今你如何打算?」
楊芸借著元澈施加的力道起身,搖搖頭,「才逃脫大難不久,能保住性命就已經不錯了,哪裡還能有別的打算。」
元澈笑道,「我當年就聽聞過楊家十六郎的才名,你名聲在外,再加上如今又是用人之際,朝廷不會讓你賦閑。」
「我聽說齊王如今身邊的主簿還是空缺的。」
諸王身邊的主簿長史之職,都是由朝廷來指派,輔佐諸王之餘,更是替朝廷來監視諸王。
「和齊王在一起,不管戰事如何,總歸多一個履歷。」
「若是十六郎你願意,我可以代為舉薦。」
元澈如今是天子親近的人,如果由他舉薦的話,不管如何結果不會差。
見楊芸面上還有些許遲疑,元澈也不催促,抬手在他的背上拍了拍,「好好回去和長輩們商量一下,不過要快,畢竟兵貴在神速,齊王行軍不慢。晚了怕追不上齊王的大軍了。」
他這一說,原本還有些猶豫的楊芸反而道,「就拜託大王了。」
元澈頷首。
外間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那足音停在門外,小心的稟告,「郎主,那位郎君帶上董娘子走了。」
家僕們很多人並不知道元徵的真實身份,只看到那位郎君離開的時候順道把住在府里的董娘子也一塊帶上了。
那位董娘子平日里散散懶懶的,和他們也沒說過幾句話,但也算是府里的客人,還是出手攔了攔。
誰知半點都沒攔住,眼睜睜的看著人給帶走了。
這下可壞了,趕緊來告知主人。
「走了。」元澈滿臉詫異,
他看了下外間,外面日頭高照,明晃晃的落到院子里,亮到刺眼。
楊芸見著元澈神色已經變了,他見過那位董娘子,曾經和眼前人一道,打掩護把他從寺廟裡帶回來。只是他藏在府里,從來不出房門一步,自然也沒有和那位再見面。
可看元澈的面色,明顯不對。
「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