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 73 章 「阿叔怎麼在這?」元徵……
「阿叔怎麼在這?」元徵聽下來,抬手讓元澈起身。
「上柱國暈倒之時,臣正好在身旁,所以臣將上柱國送了回來。」
洛陽的皇親國戚講究一個體面,哪怕已經徹底撕破臉皮,在圖窮匕見之前,還要維持面上的和睦。
樓玟當著面一頭栽倒,他恰好一手攙扶住。之後乾脆一路做到底,將人親自送了過來。並且守到現在,大有不等個最後消息堅決不離開的架勢。
他守到現在,所以床上的人到現在都還沒醒。樓玟的兒子死了,只有幾個侄子來和他應對,雖說侄子也是自家人,但終究隔了一層,沒那麼親近。勸說元澈離開都沒那麼理直氣壯。如今天子來了,那就更沒有里有讓元澈離開了。
「阿叔來了也好。」元徵讓元澈到身邊來,讓他和自己說樓玟暈過去的前因後果。「和朕一起去看看。」
樓玟是突然暈過去的,前一刻身形還筆直的走在道上,后一刻就倒下了。眾人對此皆始料未及。若不是樓玟身後的元澈及時伸手,恐怕一群金嬌玉貴的朝臣已經任由人躺在地上了。
元澈意簡言賅的將前後因果道出。元徵聽著他的話語,唇邊有隱隱的笑。
兩人一同穿過滿地跪伏的人,到樓玟所在的內室。
內室里冒著一股藥味。宮裡派來的醫官已經在給樓玟診治了。
元徵等了稍會,見著醫官把過了樓玟的手腕還有指尖等處的脈,「如何?」
醫官神色有些奇怪,也有些慌張。
「這……上柱國這應當是暑熱所導致。」
這倒也說的過去,元徵都熱得受不了,更何況已經有些上了年紀的樓玟。
「那把屏風等物挪走,門窗都敞開。」
「陛下……」
跪伏在地的樓家子侄忍不住出聲。
元徵抬手,他見著跪伏在地的幾個樓家子侄面色冷了下來。。
「怎麼,醫官的話沒有聽到,還是說不想你們的伯父快些痊癒么?」
這罪名當頭罩下來,能將人砸得眼前金星直冒。子侄們自然是不敢忤逆,奴僕們進來將門口用來擋風的屏風挪走,把半闔的窗戶全部洞開。
此刻的時辰已經有些晚了,再加上到底不是真的在酷暑時分,吹進來的風帶著涼意,吹拂在人身上,叫人打一個寒顫。
元徵到床榻前,左右看看,又看向醫官,「怎麼還不醒?」
醫官額頭冷汗直冒,元徵已經失卻了耐性,他看向元澈,「有勞阿叔。」
元澈的醫術他見識過的,比起宮裡的那些醫官毫不遜色。可能還更甚一籌。
元澈過來看來看了面色,又重新給他把了脈。從醫官哪裡拿出了一個針包,針包里的針長短不一,都有不同的用處。
站在一旁的樓家子侄見著元澈從中拈出了一根不短的銀針,那銀針在屋內的燭火下看的人頭皮發麻。
元澈垂目打量了下手裡的長針,放在燭火上烤了小會,抬手就要對準樓玟頭顱上的穴位下手。
後面看著的子侄忍不住輕呼,元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而後手中的針極快的刺中樓玟頭顱上某個位置。
樓家的幾個人眼睜睜的看著樓玟的頭上挨了幾針。
元澈下針不多,只有幾處地方,但下手極其快狠,旁邊的人看得心驚膽戰。最後一針下了之後,元澈回身過去,不過幾息的功夫,樓玟那兒就有了動靜。
元徵見到樓玟睜開眼,喜出望外,「上柱國醒了?」
他仔細看了看樓玟的臉色,「面色還行,看來應該是沒有什麼大事了。」
樓玟的面色瞧著比方才還更紅潤了許多,看上去和病人幾乎完全沒有什麼關係。
樓玟咳嗽了兩聲,頭上插著的針也跟著一起晃動。
元徵見狀連忙給他順了幾口氣,樓玟等氣息稍稍平穩一些后,「臣讓陛下擔心了。是臣的罪過。」
「朕在宮裡聽說上柱國出事,連忙就趕來。」元徵里滿是慶幸,「上柱國現在覺得如何?」
樓玟頷首,「多謝陛下,臣如今已經覺得好多了。」
「到底是年紀大了,身體大不如以前。」樓玟道,「陛下,臣老啦。」
「上柱國還是盛年,何必說這些喪氣話。」元徵笑了笑,絲毫不順著樓玟的意思,將話說下去,「朕還有許多事等著和上柱國一同商量。」
元徵滿是關切握住樓玟的手,「朕到底還是年輕,許多事還需要上柱國一同處置。」
元澈站在一旁,看了一眼元徵,眼底里頗有些讚歎。
照著皇帝的性情,能做到這一步,還真是不錯了。
元徵有話要和樓玟單獨說,屏退了室內的人。明棠跟著其他人一道出來,元徵來的時候時辰已經有些晚了,白日發威的日頭在酉時末的天上,只剩下一片慘紅的餘韻。
明棠退出門外,因為皇帝下令,誰也不能靠近了,所以又往外挪了挪。
她行動間,抬頭就見到元澈也在前頭。皇帝來之前,他還能自由離開。皇帝來了之後,那就一切只能聽皇帝的了。至於呆到什麼時候天知道。
就算回宮,她還是時常有機會見到他。元徵時常召見元澈,有時候這對叔侄一說話就有好幾個時辰。她又在御前走動,來來回回,也見了好幾次。只是不會有什麼交談罷了。
明棠等在那兒,時間過久了就有些難受。內里君臣不知道在說什麼,也不知道要談論多久。她盯著頭頂上的那點夕陽,一點點的從西邊落下去。月亮模糊的影子在雲中越來越清晰。
「準備一下,陛下怕是要在這裡留宿了。」
張賢和她附耳道。
這個時候,宮門已經關閉了。宮門關閉之後,不到第二日寅時絕不開啟。夜啟宮門可不是開玩笑的。就算是元徵自己這個皇帝,也不想因為些微小事就壞了規矩。
明棠頷首,「那我這就去安排?」
張賢點頭。
今日樓家上下忙的雞飛狗跳,皇帝來的突然,樓家幾乎什麼準備都不做。皇帝的衣食住行落到他們頭上,夠他們手慌腳亂的。
這些明棠不用操心,只要等著去驗收,去吹毛求疵。
畢竟這不是宮裡,一切都是由樓家準備。真的有不周,那都是主人家的錯。和她這個御前女官可沒有半點關係。
等到一切都準備妥當,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元徵也起身從樓玟房中出來,面上滿是稱心如意。
「陛下看著好像很高興。」明棠道。
元徵點點頭,「上柱國對政事,還是不少獨特的見解。」
下刻他臉上又流露出些許惋惜。
只是可惜,權臣的權柄是一定要拿掉的。否則君權就會難以執行。
這是哪個皇帝都無法容忍。
明棠見著元徵腳下略微有些虛浮,輕輕托在他手臂上。
元徵這日忙的從寅時開始到如今,都沒有片刻停下過。體力已經耗費的差不多了,只是靠著年輕力壯挺著。
「陛下。」明棠壓低聲音,「陛下也要多在意御體。」
元徵搖搖頭,「事情那麼多,朕不做的話,到時候朕就什麼都做不了了。」
他離她近,說話的聲量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得見。
明棠不耐煩真的一個人把他扛過來的,叫來兩個內侍,一左一右攙扶著他就往前走。
元徵也體諒她,讓黃門抬著他往內走。
到了床榻上,元徵往那兒一躺,兩眼水汪汪的看她,「朕要臻臻給朕潔面。」
元徵小時候親近人的方式,便是讓人貼身服侍。那些和他做玩伴的宗室子弟們多多少少,都給他做過貼身內侍的活計。
明棠以前也親手照顧過他。只是後來他年紀大了,也就讓內侍們來。不再和幼年時候,讓她親自動手了。
明棠接過用熱水泡過的巾帕,蓋在元徵的臉上,巾帕上的熱氣烘在他肌膚上。讓元徵舒適的嘆了一口氣。
她正要將他臉上蓋著的巾帕拉下來,元徵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他的臉蓋在巾帕下,說話的嗓音都有些瓮聲瓮氣的,「朕總覺得,還是你做皇后更好些。」
明棠飛快的看了一圈周邊。門前站著倆內侍。也不知道他們聽去了沒有。
明棠讓內侍退下,等內侍到了外面,她就壓低了嗓音,「陛下你這話可是要害死我!」
元徵伸手將自己臉上的巾帕給拉下來,兩隻眼睛像個懵懂的孩子望著她,「怎麼可能。」
見著明棠的眉頭越發皺緊了,他笑著去按她的眉心。他的手掌已經漸漸的向成熟男子靠攏。
「陛下真的會害死我的。」
明棠很認真的看他,「陛下和上柱國在一起的時候,該不會是喝酒了吧?」
元徵聽后一頭倒在那兒,四肢都整個攤開。他看向她,「你就不懂朕的心。」
明棠心裡嗤笑。
只要沒做出來,男人那張嘴,就是騙人的鬼。半句話都不能信。信了就要被天打雷劈。
她好聲好氣的哄元徵洗漱。
元徵今日是真的累到了,不多會的功夫,就一頭睡下。
明棠輕手輕腳的退到外面,見著元澈在外面等著。
元澈的府邸和樓玟並不臨著,皇帝也沒有放話讓他回去。也只能一塊留著。
元徵出來的時候,元澈在後面跟著。
「陛下已經睡下了。大王趕緊回去休息吧。」
元澈頷首,他看向明棠,嘴唇微動。像是有話要說,明棠盯著他那張嘴,最終他還是沒有說什麼,轉身離開。
明棠喚了一聲大王。
前面的人回身過來。
「大王要保重呀。」明棠輕聲道。
她站在月光下,整個人都被披籠上了輕白的月色。
她想起他給樓玟扎針的時候,那些樓家人額角爆出的青筋。
「雖說富貴險中求。但大王也多少小心。」
明棠提醒到。
皇帝需要朝中有個能當面和樓玟對抗的人,最好這人還有一定的出身。於是元澈成了最好的選擇。而元澈也成了皇帝手裡的刀。
樓家是不敢對皇帝如何,可是對皇帝手裡的刀,不一定就有多少忌憚。
元澈佇立在那兒,淺笑看她。
明棠完全不擔心,他會聽不懂。能短短時間走到這個地步的人,哪個不是精明和鬼似的。
元澈面容在月色下越發柔和。
明棠看他眼裡流轉的光像是要流出來了。
「在宮裡,你也要多多小心。」
他不答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