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薄彧信不信顧棲池不知道,反正他自己信了。
因病得福。
林雙意給他放了一天的假,再加上薄總不僅自己來了,還帶來了一位五星級酒店的大廚,剛一到中午,侍應生敲響房門,一道又一道的菜品魚貫而入,香氣撲鼻。
分明早上被薄彧餵了大半碗的粥,胃裡都填滿了,此刻看著眼前油亮金黃的爆炒大蝦,濃郁鮮香的佛跳牆,顧棲池竟隱隱覺得餓了。
剛想動筷子,突然意識到什麼,顧棲池停下了手,轉頭去看薄彧:「你帶了多少人過來?」
薄彧剛挽起了袖子,露出一截線條流暢的小臂,骨節分明的五指正徐徐剝著蝦殼,聽到顧棲池的詢問,不由得抬起頭來:「只有我和廚師長兩個人,白衡他們乘坐的是中午的飛機,下午才會到。」
顧棲池:……
顧棲池:「你進我房間的時候,有被外人看到嗎?」
說到這裡,顧棲池無聲地嘆了口氣。薄彧是《幸天青》劇組最大的投資商,當初又在酒會上和他有了交集,劇組裡的人都是人精,看到薄彧進了自己的房間,只要稍微動一動腦子,會傳揚出些什麼難聽的話來,可想而知。
《幸天青》這部劇又一定會大火,只希望自己和薄彧到時候別給溫熙惹出什麼大亂子來。
誰料薄總微仰起頭,眼神晦澀,意味不明。直至剝好了一隻完整的蝦肉,遞到顧棲池的面前,這才散漫開口回答:
「你放心,我懂分寸,在我們領證之前,我不會允許有任何對你不好的言論傳揚出去的。」
顧棲池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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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薄彧又重新給顧棲池上了一次葯。比起早上剛醒那會兒,腳踝已經消腫了不少。
薄總看著自己的傑作,格外滿意,「多養幾天,千萬別隨便下地走動,我再叫廚師燉一點骨頭湯,對身體好。」
夜色稀薄,自然保護區里並不像城市中心一般燈紅酒綠,霓虹滿天。天上只有一輪彎月,夜朗風清,繁星低垂,璀璨的好像是鑽石閃爍。
拋卻了一切喧鬧與嘈雜,風過林梢,只能聽到窗外簌簌的竹葉聲,偶爾還有幾聲蟬鳴與鳥雀啾鳴。
房間內,傳來紙張翕動的聲響,顧棲池垂著眸,正在專心致志的研究劇本。
沈卿燁之所以能從天之驕子淪為宦官奸佞,這事少不了宋知安飾演的二皇子施天霖的推波助瀾。原因很簡單,沈卿燁的父親並不支持施天霖繼承大統,他是頑固至極的中庸派,堅持立嫡立長,一心輔佐太子殿下榮登大寶。
只可惜,在多方人馬的陷害之下,太子以謀逆之罪斬首,沈家深受牽連,沈父斬首,男子一律流放千里,家中女眷沒入賤籍充公。
沈卿燁是唯一一個沒被流放的男子,他活了下來,卻生不如死。
從天堂跌落入泥地,失去了身為男人的尊嚴,還被人當做一隻卑賤的狗欺凌、侮辱,肆意打罵,生不如死。
不是沒有過尋死的念頭。
在無數個寒冷凄清的夜晚,十七歲的沈卿燁躺在冰到刺骨的磚地上,任由寒意侵入骨髓,無聲的淚流滿面。
他不能死,父親已亡,族人在千里之外饑寒交迫,母親與妹妹還在那種非人的地方,不知遭受著什麼苦難……
沈府上下,如今只剩下他了。
思及此,曾經那個驕傲恣意的少年斂去了一身的鋒芒,折斷傲骨,卑躬屈膝,在這吃人的高牆紅瓦之中,費盡手段,一步一步往上爬……
劇本翻到這裡,顧棲池來了心思,他將自己重點勾畫出的沈卿燁這個角色的心理活動與身世經歷的這一頁遞給薄彧,指尖劃過紙張,指腹點在彩色的痕迹之上,輕聲問他:
「薄彧,如果你是沈卿燁,你會怎麼做?」
他目光灼灼的看著他。
在決定於薄彧聯姻之後,顧棲池實際上私底下調查過一段時間的薄彧。
冷漠暴戾,喜怒無常,手段狠辣,視人命如草芥,好像天底下一切糟糕的形容詞用來形容薄彧都是合理的。
甚至還有人說,薄彧年紀大,相貌醜陋,四肢也不健全,還有些隱疾,所以特別喜歡用特殊手段來折磨一些漂亮的東西。
可真正的薄彧和他們形容的一點都不像。
而關於這些傳言流傳出來的原因,無外乎是薄彧當初被薄家那幾個私生子搞壞了名聲,加之後來害過他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更是坐實了這些說法。
薄彧目光平靜地看著顧棲池,一字一句緩慢開口:「如果我是沈卿燁,我會把所有害過我的人都處理掉,然後殺了那個狗皇帝,自己上位。」
很好,果然很符合薄彧反派大佬的人設。
顧棲池向他投至欽佩的目光,緩緩開口,語氣之中還帶了點促狹意味:「可沈卿燁是個太監,太監是不能做皇帝的。」
「再者,真讓你做了皇帝,怕不是所有人都是唯唯諾諾的庸臣,讓你做了個昏君。」
紅花油的蓋子被猛地擰緊,放到床前的柜子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床頭的燈光昏黃,薄彧一半臉都隱在陰影之中,他的眉眼線條深,眉弓高,顯得眼窩更加深邃,眼尾狹長,眸光深深淺淺的落在顧棲池的身上。
他的肩背寬闊,線條格外流暢,加上夏日裡襯衫的布料單薄,緊繃的肌肉撐起襯衫,更顯得壓迫感十足。
像極了要將人拆股入腹的大尾巴狼。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捏了下顧棲池粉白的手指:「沈卿燁是太監,我可不是,我當然可以登基做皇帝。」
「還有一件事,我比他多了什麼,顧棲池,你應該最清楚不過。」
薄彧的嗓音越發低啞,微微傾身靠近顧棲池,停在他的耳畔,熱氣拂上去,酥酥麻麻的。
「我要是昏君,那你就是昏君的皇后。」
「唯一的皇后。」
顧棲池沒動,桃花眼向上挑起,睫毛濃密纖長,琥珀色的眸子在燈光之下顯得溫暖澄澈。
他散漫地笑了下,非但沒否認薄彧的話,還大著膽子湊得更近。
唇瓣擦過薄彧的臉,一個輕的不像話的吻就這麼烙在薄彧心上。
他聽到顧棲池的話:「好啊,我的陛下……」
薄彧呼吸有些急促,剛想再說些什麼,就發現事情根本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
他被顧棲池一把推開了。
毫不留情的那一種。
就好像方才那句纏綿悱惻的情話不是他說的一樣,一切都只是他引他掉入陷阱的一個騙局罷了。
大美人眼神澄澈,笑意無害,乾淨的就好像冬日裡的新雪。
「薄總,謝謝你陪我對戲,讓我對這個角色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天色不早了,我要睡覺了。」
他頓了下,目光慢悠悠落到房間的門把手上,似笑非笑開口道:「我問過白助理了,他早就幫你開好了房間,劇組裡也沒人知道你過來了。所以,請自便。」
「晚安,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