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生死一線

C國杯的自由滑比賽如期開始,看台的氣氛如之前一般的熱烈，女單冰舞紛紛結束比賽,沒有什麼異樣。鹿謙的新聞報道,彷彿只是投進湖裡的一顆小石子，激出了一點漣漪就沉底了。

時間慢慢流逝，男單自由滑最後一組的選手，即將上場進行六分鐘練習。徐躍安慰自己純粹是想多了,記者當久了都有職業病了。

遠在J省的某處豪宅中。原J省花滑隊教練趙興業,在客廳中不斷的踱步。

不出鄧光所料,他為自己惹來一個大麻煩。他在J省隊執教期間手腳並不幹凈。巡查組為期半年的調查即將步入尾聲。曾經呼風喚雨的趙興業,目前面臨的形勢並不太好。他今天特地叫曾經的得意弟子郭群來家裡想辦法。雖然郭群給面子來了，但是一直不明確表態，沒一會，談話就陷入了僵局。

J省前一哥郭群，被他走的心慌意亂。他忍無可忍打開電視，好歹增加一點聲音。電視正好打開到體育頻道,右上角明晃晃顯示著，花樣滑冰大獎賽C國杯的字樣。

趙興業煩躁透頂，「花滑花滑又是花滑,趕緊換台。」

郭群並不理會趙興業,現在是他有求於自己,幫不幫他全看心情。以前一言九鼎的教練早就失去了對他的控制權。「看看唄,坐這也沒什麼辦法。」

「這是今年梁舒參加的第一場賽事吧。」趙興業摸了摸許久沒刮的胡茬。

「對，C國杯實力不弱,歐文短節目跳了兩個四周跳排名第一。歐文，鹿謙，都有奪冠可能。」

趙興業冷笑一聲坐下來說道「就看這個,我要看梁舒，是怎麼被他們打得落花流水的。」

電視中的解說員介紹道「最後一組男單自由滑選手上場。A國鹿謙，C國梁舒，R國伊柳沙，R國阿廖沙，F國歐文。」

伊柳沙上場后，立即跳了一個4T，引起一片歡呼。他笑著向梁舒勾了勾手指。梁舒粲然一笑，被激起了少年心性，當即跳了一個4S回敬。

裁判席這邊的觀眾們瞬間沸騰。強強對話什麼的，最好看了。

電視機前的趙興業卻憤怒地踢了一腳茶几。「4S了不起嗎？六練成了，正賽就成不了。」

郭群想了想誠實地回答道「他的4S還挺穩的，目前大賽中保持百分百的成功率。」

這時，梁舒又跳了一個3F。這是他最苦手的三周跳躍，但是他今天的狀態很不錯，3F漂亮地完成了。

趙興業心裡更不是滋味。他打開電視是想看老仇人被血虐的，可不是要看梁舒在本國榮耀登基加冕。

趙興業惡毒地詛咒道「摔摔摔，給我摔斷腿。不是喜歡在六練秀嗎？就讓你摔到退賽，報銷掉一個賽季。」

郭群的眉頭皺了一下。

四分鐘過去了，場面依舊一片和諧。

沒有人注意到，鹿謙一反常態一直在默默滑行，一個跳躍都沒有做。他不遠不近地圍著梁舒轉，默默地觀察場上的局勢。

鹿謙分析過C國杯的形勢，他保住前三名有戲，但是想打敗擁有兩種以上四周跳的歐文和梁舒就難上加難。一枚銀牌和一枚銅牌，並不能確保進入總決賽。

他這些天在冥思苦想尋找機會，買通了小報記者，發了一篇內涵通稿。鹿謙想把水攪渾，讓梁舒方出面回應，自己露出破綻，隨後面對記者的追問疲於奔命影響狀態。但是梁舒出乎意料的穩健，那篇報道激起了一點水花就下去了。

鹿謙只好採用備選方案。報道只是點燃大火的乾柴，火種還要另找。聚集了所有目光的自由滑賽場就是最好的舞台。但是C國隊把梁舒保護得密不透風，整整三個小時，他沒找到靠近的機會。

時間不多了。

鹿謙敏銳地發現了機會，梁舒滑行時向後觀測了一下隨後又轉頭回去，這是他跳3A的習慣性動作。在此同時，歐文正在梁舒的左前方，向後滑行。兩人都是在冰場摸爬多年的運動員，這個間距雖然看起來了近，但是兩人會完美地錯開。

但是，如果梁舒收到干擾呢？

梁舒的面前有三個方向，擋板，歐文，和原定跳躍的方向。

沒有人會在別人即將撞到自己時，還保持原有的滑行方向。這是無法對抗的神經的條件反射，人類的自我保護機制。

如果這時有人出現在梁舒預定的跳躍方向上，他不可能朝著擋板跳，只能選擇向歐文的方向跳躍。由於梁舒是主動變向，歐文是向後滑行。在觀感上，梁舒將負擔事故全責三周跳的衝擊力，勢必讓兩人如高速行駛的汽車一般相撞，受傷退賽。最好讓歐文的冰刀把梁舒的臉滑得稀巴爛。

在如此慘烈的事故中，大家只會關心傷者，互相辱罵。沒人會注意到虛晃一槍的鹿謙。

#東道主選手蓄意謀害外國名將，F國民眾群情激奮#，#揭開新任世青賽冠軍的真面目，金牌上的鮮血#，#急於上位，梁舒冰刀染血#

這都是絕佳的話題，不是嗎？電視機前，那些愚昧的觀眾會喜歡的。他們會忙不迭地，把剛造出的新神拉入地獄，每個人都恨不得踩一腳。媒體們會像蒼蠅一樣蜂擁而至，攫取流量和利益，沒有人在乎事故後面的真相。

想到這裡，鹿謙猙獰地一笑。六分鐘練習，在眾目睽睽之下，剝下樑舒偽善的面具。這是上天賜給我的機會。

來吧，搞一個大新聞。

鹿謙從右前方猛地加速，朝梁舒的方向滑了一個結環步。雖然他不在梁舒跳躍的正前方，但是如果他的結環步滑完，那麼一定會和梁舒的落點重合。

梁舒一直對鹿謙心存警惕，在他發現對方快速地出現自己面前時，警鐘大作。但是他跳躍蓄力已經完成，身體的重心已經轉移，根本停不下來。他反射性地向後看了一眼，發現了倒滑的歐文。

梁舒一瞬間就明白了鹿謙想要做什麼。歐文向後看到了梁舒，露出了驚恐的眼神。歐文慌亂之下無法掌握平衡，漸漸向冰面傾斜。

鹿謙心中大喜，滑行中容易變向的歐文失去了平衡，這場慘禍無法規避。看台這一側的觀眾們，發出驚呼。

來不及了。無論是自己還是歐文，都來不及變向躲開。兩人離得越來越近，相撞就在兩秒之後。

梁舒一瞬間靈光乍現，一邊蹬冰起跳一邊大喊道「！」歐文反射性地深刃滑行，用手扶住冰面，探低身體。<近地滑行，選手幾乎是趴在地面上，做深刃滑行。

梁舒在起跳的瞬間，全力拔高身體，將旋轉的勢能轉為滯空的時間。時間彷彿停滯了，梁舒銀亮的刀刃幾乎碰到了歐文的頭髮。

梁舒順勢轉身，同時曲腿躲過俯身的歐文。

落冰了！兩人居然都毫髮無損。

梁舒用一個超高的阿克塞爾半周跳，成功從歐文的頭頂越過。最終失去平衡，倒在冰面的歐文臉色煞白。梁舒的心臟幾乎跳到嗓子眼。

就差一點點。

如果不是梁舒急中生智，如果不是歐文反射性地聽從命令，兩個人就在跳躍中相撞了。兩人別說參賽，先去醫院檢查，看有沒有危機職業生涯的大傷吧。

電視機前趙興業的表情從驚喜到失望。他懊悔地用拳頭猛擊另一個手掌，「可惜了，就差一點點。」

郭群深吸一口氣還沒緩過勁來，他在首都體育館做過無數次六分鐘練習，剛才鏡頭一直以第一視角跟隨梁舒的滑行軌跡，代入感極強。郭群竟然久違地后怕。如果是自己在場上，絕對避不開。可能會肌肉拉傷，可能會摔倒骨折，甚至是腦震蕩。

「你就那麼希望梁舒受傷？」

趙興業哼哼兩聲「他早就該遭報應了。剛才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聽到了我的念叨，發功了。可惜被這小子躲過去了。我這就再給菩薩上兩炷香。大師說的不錯，我是有慧根的人。」

郭群眼神複雜地看著趙興業狂熱的祈禱和詛咒。

賽事組委會立即讓其他選手迅速下冰，讓醫務人員上場。看台上的觀眾們幾乎嚇傻了，離得最近的幾位小姑娘哭聲一片。孫婷婷咬著手指緊張到發抖。她在心中祈求上天，C國花滑剛出了一位紫微星，千萬要健康無事。

波琳娜教練和邢偉教練嚇得險些站不住。邢偉教練聲嘶力竭地喊著梁舒的名字。梁舒勉強擠出笑意，示意自己無事。他向波琳娜教練做了一個手勢，讓她注意離場的鹿謙。波琳娜點點頭。

梁舒俯下身子急切地關心道「歐文你還好嗎？我剛剛有沒有傷到你。抱歉，來不及避開了，我只能讓你低頭，然後跳得高一點。」

歐文顯然驚魂未定，刀鋒擦著頭皮而過的寒意，還留在他心裡。「沒事，我就是腿軟起不來了。太驚險了。我看到你要起跳心裡一慌失去了重心，根本不能轉向，我腦子都蒙了。如果不是你讓我，咱們肯定會撞在一起。」

一般人遇到相撞會選擇躲開，但是躲開的結果是死局。梁舒在那決定命運的一瞬間，做了唯一正確的選擇。

醫療組抬著擔架上冰來。歐文擺擺手，示意能自己走。他搭著梁舒的肩膀慢慢滑向出口。

梁舒低聲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我當時看到了預訂的跳躍方向上有人向這邊滑行，所以轉到你的方向。」

「你是說有人故意引咱們兩人相撞？」歐文敏銳地發現問題。哪有怎麼巧，偏偏是短節目第一第一名出這種事情。

「所以歐文哥，你待會配合我一下。」梁舒悄聲說道。

「你知道是誰了？」歐文眼露寒芒。

「我沒看清楚。但是當你不知道一件事是誰在主導的時候，只需要觀察，誰是最大的受益者就夠了。」梁舒意有所指。

歐文一下就反應過來。阿廖沙作為三周跳選手沒有競爭力。伊柳沙短節目失誤太大，已經退出爭冠序列。

如果他們一同出事，最大的受益者是鹿謙!

歐文心底發涼。短節目比賽后，鹿謙還以一個後輩的姿態，真誠祝賀他。歐文也投桃報李，稱讚鹿謙大有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