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斬仙台
祖洲廣大,仙門中人大多聚於東南西北四洲。
而中間那廣闊的區域,便是靈藥仙園,中洲。
路遙北上,登陸之地就是南洲。
葫蘆有蓬萊的身份傍身,似乎有恃無恐。
可路遙不那麼看,無論俗世還是仙門,人們潛意識都有一種陰暗心理。
比如想著帝王權貴走向沒落,高高在上的神明墜落神壇。
這是弱者的不甘,精神上的反抗,地球上叫做仇富。
「我們來這兒,要走走看看轉轉,你不去匯合同門?」
「不去,那還不得抓我回蓬萊?」
這個葫蘆,讓路遙有些惆悵。
「那你想怎樣?」
「給你做嚮導啊,好多地方,老頭都帶我走過,熟得很!」
「老頭兒?什麼老頭兒?」
說起老頭兒,葫蘆滿臉嫌棄。
「唉,別提了!邋裡邋遢,整天裝什麼高人。有這麼個師傅,我都不好意思出門!」
「他脾氣好么?」
「咋啦?」
「我怕他揍我!」
「脾氣很差,殺人不眨眼!」
「你見過?」
「沒有,他自己說的。」
「那你還是走吧!」
葫蘆當然沒走,似乎找到了知己,不離路遙左右。
其實同行也沒什麼,不過葫蘆唱歌不分場合,視他人若無物,這就很尷尬了。
舉止怪異並非好事,有人已經擋住了去路。
來人倜儻風流,懷中抱劍,四名護衛分列兩旁。
「喂,小丫頭,別唱了,煩死了!」
「你是何人?憑什麼管我!」
「小冬瓜,聽好了,少爺我是扶桑山的桑青!」
來人叫自己小冬瓜,葫蘆忍不了,身軀滴溜溜旋轉,活像一個不倒翁,上去就是一拳,桑青立馬成了烏眼青。
「什麼桑青,我看就是個喪門星!聽好了,奶奶叫葫蘆,通天教的葫蘆!」
無端端挨了揍,桑青怒火中燒,指著葫蘆罵道:「小冬瓜,休要猖狂!給我抓住她!」
四名護衛無奈對視,看向路遙。
「朋友,小丫頭無故傷人,是不是將她交出來?」
葫蘆扯上通天教,路遙並未否認。
不是他有意攀附蓬萊,而是出於對葫蘆的喜歡。
況且,這個桑青很討厭,眼睛如鉤子般在紅鴛身上亂轉。
只是對方來自扶桑山,這點的確很麻煩。
「天大地大,道理最大。桑青出口傷人在先,這才挨了葫蘆一拳。」
「扶桑山名聲在外,真要為了些許摩擦,自誤仙門顏面?」
路遙的說辭,對方並不買賬,冷笑道:「顏面?打不還手就有顏面了?」
「九嶷山的通天教,我知道。打了方丈山的臉,現在又打扶桑山的臉,真不知誰給你的膽量!」
「呵,臉是桑青湊上來丟的,與我何干?人我不會交,劃下道來吧!」
祖洲仙門勢力眾多,摩擦在所難免。
為了不殃及他人,破壞祖洲山水,所以有了斬仙台。
路遙境界偏弱,於是桑青找上了他。
很意外,斬仙台並不大,是一座陣盤。
陣盤以九宮布局,內含天干地支,五行生變,奧妙非常。
從葫蘆處得知,祖洲斬仙台出自大荒兵家,許多仙門的演武場也是他們的手筆。
而要登斬仙台,有一筆不菲的花費,每個參與者,晶石十萬。
示意眾人安心,路遙登台備戰。
主事之人啟動陣法,光線縱橫,平行穿梭,內外已是兩重天。
斬仙台上,九宮套九宮,五行生五行,咫尺成千里。
每一個光線交錯的格子,都是一個獨立的次元空間。
而在外面,猿嘯天看到的是光線堆砌的魔方,一塊塊光影投屏。
聞其聲,見其影,卻看不到人。
曾被譽為上古第一奇妖得他,在其他領域,又一次被碾壓。
感到了壓力,卻並未頹喪,因為他看到了師傅的從容。
摩挲著金剛琢,對它多了一些依賴,也多了一些親切感。
外面看不見,眼前只有桑青。
「一點小摩擦,揮手成雲煙,何以至此?」
「小摩擦?如你所說,為了顏面。小冬瓜打了我的臉,就是掃了扶桑山的顏面,你說我該怎麼辦?」
桑青說的不無道理,路遙不再堅持,問了一句:「打生,還是打死?」
「扶桑山乃東海名門,些許爭端,只分勝敗,不決生死。」
扶桑山在東海享有極高的聲望,儘管桑青是基於這個原因沒生殺心,路遙對他的看法卻已大有改觀。
有時候,爭勝並非好事,失敗或許是更好的選擇。
葫蘆的大嘴巴,讓路遙知道了不少事。
比如扶桑山的次元劍以快著稱,以詭異稱雄。
而它的詭異,涉及到空間。
眾目睽睽之下,該有的禮數不能少。
畢竟只分勝負,不決生死。
天問劍出宮在手,不為傷敵,只求自保。
八方游龍步已到了當前境界的極限,一百零八種變化信手拈來。
這種臨陣對敵的身法,在接觸到星象之秘,猿嘯天的神行術之後,已經換了一副模樣。
白衫飄飄,縱躍於燦爛星河,穿梭於諸天星象。
起手便是守勢,桑青有些意外。
但扶桑山無庸才,外出闖蕩的,更是精英。
他出劍了,其劍罡凝實,劍氣飄忽,一劍快過一劍,從各個次元空間襲來。
一百零八道殘影,虛中有實,舊的被撕裂,新的又產生。
如此循環往複,生生不息。
路遙目力極強,動行之間,看清了扶桑山的劍。
那劍有些怪,又有些熟悉。似倭刀,又像是苗刀,柄很長,是劍與刀的結合體。
劈出的是劍罡,削出的是劍氣,刺出的是劍芒。
以手持劍,做不到無影無形,總有軌跡可循。
而其軌跡,離不開腳,膝,腰,肩,肘和腕的先後配合。
腳為支點,腰為軸,手臂未動,肩先動。
運行軌跡的變化,則由腕和手來完成。
道理路遙很清楚,要想破解卻很難。
因為對方的動作很快,變換隻在剎那間。
一味躲避是被動的,總有相逢的時候。
那脫手的劍罡,雖無後力支持,爆發的威力卻很強,像是壓縮的火藥,一碰就爆。
每一次的相遇抵擋,路遙的身形都會被遲滯上一些,都要持續變換多個身位才能擺脫。
觀察是雙方的,桑青在觀察,場外之人也在觀察。
扶桑山劍法的精妙不必多說,可這假面遮眼的白衣人,著實令人讚歎。
儘管不是身臨其境,儘管他一直處於守勢,但那縹緲如煙的詭異身法,牢牢牽引著眾人的目光。
有人看熱鬧,有人看門道。
作為斬仙台的主事人,他就看出了其中的門道。
隨著光影的變幻,他眼中異彩連連,心中忍不住慨嘆:通陰陽五行,曉九宮八卦,當真是個奇人!
外面如何,路遙不知,他已經陷入了兩難。
久守必失的道理他明白,可在動行之間反擊,必定大大影響身法的施展。
對方穿梭於各個空間,並不是立於一點,捕捉戰機很難。
如此多的次元空間,該如何逼出桑情的真身?
忽而福至心靈,眉梢浮現喜色。
他想到了鳳凰花,想到了劍芒三千,劍花六百。
手腕急振,路遙出劍了。
繁星點點,劍花翩翩,如風中落雪,飄入各個空間。
王見王,細密的短兵相接之後,一縷長發從路遙耳邊飄落,落入了他的手中。
「我敗了,你守住了扶桑山的顏面。」
「你留了力。」
「那不足以抵擋你的快劍。」
望著路遙,桑青神色複雜,言語頗為惋惜。
「那一劍變化無窮,可惜威力不足。」
碾碎手中斷髮,路遙笑道:「我知道,修鍊此劍是為了好看。」
好看?桑青無奈搖頭:「修劍為了好看,你是我見過的第二個。」
聽了此話,路遙來了興趣:「嗯?另一個是誰?」
「扶桑山,雪櫻谷,本門劍道天賦第一人,伊岐那依!」
伊岐那依?怎麼像日本人?真是怪哉!
「你呢,你排第幾?」
「第三。」
天賦非境界可比,境界可以靠修鍊的積累,機緣的加持逐步達到,天賦卻不然。
所謂天賦,來自先天,決定一個人的潛力,以及可能達到的高度。
比如對道法的領悟演變,就來自個人天賦的高低。
天賦位列扶桑山第三,桑青已是年輕一代的佼佼者,仙門中的天之驕子。
下了斬仙台,路遙笑問桑青。
「為了搏一個顏面,勞心勞力,耗費晶石十萬,你不覺得很貴?」
「怪誰?小冬瓜不合常理,一句笑言就給了我一拳,我不要面子的嘛?」
「她來自蓬萊。」
「蓬萊?東海仙山名門,你初來乍到就沾上了四個,想幹嘛?」
路遙無奈一笑:「我能幹嘛?我不招人,人自招。我只想人間行走,歷練紅塵而已。」
「虛偽!」
一入祖洲就遇到了麻煩,嘗到了失敗的滋味,心情卻是不錯。
與桑青一戰,路遙對自身的評估有了初步的判斷。
同境之中,他已經進入了一流的行列。
望著漸行漸遠的背影,隨行之人開口詢問。
「怎麼樣?」
「自信,謹慎,天賦一流!」
身邊寒意襲來,桑青面露不快。
「打消你那愚蠢的念頭!你是不知道葫蘆是誰,還是覺得他真敢孤身入祖洲?」
「不卑,不謙,這樣的人,你永遠猜不到盡頭在哪裡。做朋友可以,做對手要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