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071
被時添狠狠掐了一下大腿內側,周斯復忍不住嘴角抽搐,卻仍然強忍劇痛,臉上維持著得體的微笑。
他原本以為時添接著便會反駁自己,沒想到等他把話說完后,時添隔了很久都沒有再吭聲,彷彿默許了他剛才的胡言亂語。
「……這樣啊,」
臉上掠過一抹震驚,季老師用手指摸了摸鼻尖,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也是,現在這個時代社會開放了,戀愛自由,不像我們那個時候——」
說著說著,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把話接下去,最後只好硬著頭皮笑了笑:「小時,我和你爸也算是那麼多年的老朋友了,不管源霖那小子,既然是你自己的決定,我們老一輩的肯定會支持。」
原本一年前還算是他們季家剛入門的「媳婦兒」,現在就已經跟著別人跑了,偏偏這件事還是自家兒子有錯在先,他們並沒有立場指指點點。思來想去,他只能將心裡的那些話給硬生生憋了回去。
令人諷刺的是,周斯復這小子以前是學校里的混世大魔王,最令他頭疼的學生,現在卻混得人模狗樣,是他所教過學生中最有出息的一個。
雖然不知道這小子是怎麼做到脫胎換骨的,但不得不承認,對於時添而言,這肯定是一個比自家兒子更加理想的對象。
看到季老師正為了緩解尷尬而絞盡腦汁,周斯復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緩緩鬆開緊握住時添的手,朝著季老師禮貌頷首:「不好意思,我還有點工作上的事情要處理,你們先聊。」
話音剛畢,他便拍了拍時添的手背,接著從沙發前站起身,轉身朝著通往二樓的扶梯走去。
眼看周斯復拋下那麼一枚重量級炸彈,卻就這麼甩甩手走人了,時添面上還帶著和煦的笑,心裡已經默默將這人連皮帶肉凌遲了一百次。
給面前的季老師倒了杯茶,時添清清嗓子,果斷轉移了話題:「不提這個,季叔叔,阿姨的身體最近怎麼樣了?」
公寓二樓。
關上書房門,周斯復單手插兜立在窗邊,撥通了一個電話。
對方剛剛接通,他便開了口:「給你發過去了一個人名和手機號,幫我查查這人最近有沒有在境外登記過移民擔保。」
在電話里應了一聲,對方隨即開始了行動。沒過多久,電話里的人便回道:「老闆,這位季先生和他的配偶陳女士的個人信息都被美國的一家銀行登記在案,有人為他們兩位各自申請了最低一千萬美刀的移民擔保。」
「擔保人是同一個?」
周斯復問。
「是的,」對方說,「但具體的擔保人是哪一位,我還需要找銀行那邊查一下。」
周斯復淡淡道:「好,儘快。」
掛斷電話后大約過了五分鐘,對方便重新回撥了過來。
「老闆,銀行那邊給回復了。為這對夫婦做擔保的並不是個人,而是一家SPAC公司,叫做。這家公司成立於今年四月,目前正在申請IPO募資。」
聽到下屬的答覆,周斯復不禁微微蹙眉:「SPAC?」
SPAC的全稱是,即空白支票公司,或特殊目的收購公司,是一種企業在海外借殼上市的方式。這類公司一般由大型基金或母公司操控,並沒有業務在運營,只是個人或機構為了更好地進行收益合併或收購而創立。
一旦已經進入IPO募資階段,說明這家公司很快就要進入紐交所的上市流程了。
他接著問:「這家公司背後有沒有母基金?」
「有,是一家美國的創業投資公司,叫做。」
保持著通話狀態,周斯復轉身坐回書桌,開始在電腦前敲打。很快,一份關於Spike的主要股權構成表就出現在了屏幕上。
表格顯示,這家創業投資公司51%的股權都已經被祁連電子旗下的一家主要海外子公司收購。
對方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有些猶豫地問:「老闆,您的意思是……這家SPAC公司的創立也有祁大少的參與?」
在進入祁連電子董事會擔任執行董事前,祁為琛一直負責管理集團旗下兩家最大的海外子公司。
下屬推斷的沒錯,如果Spike有祁連電子海外子公司的介入,那這家叫做Mobius的特殊目的收購公司,背後肯定有祁為琛的影子。
抬手捏了捏鼻樑,周斯復垂下眼睛,緩緩開口:「Mobius目前的實控人是誰?」
對方在電腦前操作片刻,給出了一個人名:「看起來也是個華人,叫做歲,但我沒在網上查到任何有關這人的資料。」
「肯定查不到,」周斯復的口吻冷漠而又淡然,「就是一個化名而已,如果我沒猜錯,這個林志,就是季源霖本人。」
對方微愣:「老闆,您是說,季源霖和祁大少聯手了?」
周斯復用默認代替回答。
「……那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需要採取措施介入Mobius的上市嗎?」
一隻手臂搭上椅背,周斯復抬眼望向天花板:「暫時按兵不動。」
「鄭瀅現在還被祁為琛扣在手上,」他說,「如果你是他,兩大GaN領域的得力幹將目前都在你的麾下,你的下一步計劃會是什麼?」
沒等下屬在電話里回答,周斯復便聽到書房門外傳來一聲「咯吱」的異常響動。
「誰?」
正當他繃緊脊背,冷冽出聲時,緊閉的書房門被人從外面緩緩推開,一道熟悉的人影站在房門外,手裡捧著盤剛洗好的柿子,整個人有些手足無措。
——最怕空氣突然的安靜。
「……」
時添乾巴巴地開口,「這是季老師從老家帶來的,我想著洗幾個,端上來一起吃。」
和書桌前的男人無聲地對視了片刻,他動了動喉嚨:「……我真的沒有故意偷聽。」
「那個」,時添咳了一聲,「你剛才說,季源霖怎麼了?」
周斯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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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點,洛杉磯。
「白少,」酒店侍應生在溫泉池前微微躬身,「這是您點的,需要加冰塊嗎?」
接過侍應生遞來的香檳,白然仰頭一飲而盡,在空酒杯中塞入厚厚一沓美鈔,笑著將杯子放回了懸浮在水面的托盤上:「不用了,這是給你的小費。」
激動地連道了幾聲謝,侍應生將小費放回口袋,端著托盤心情雀躍地離開了。
剛回到頂樓陽台的大門口,就和一名穿著浴袍的英俊男人撞了個正著。
看清來人是誰,侍應生連忙彎下腰,急促地道歉:「萬分抱歉,林先生——」
來人大度地揮了揮手,意思是讓他可以走了。
小心翼翼地合上陽台的玻璃門,端著托盤離開前,他看到林少在泳池前脫下浴袍,扶著欄杆沿台階下了水。
聽到背後傳來水花聲,白少從溫泉池裡轉過頭,剛喝過酒的臉頰兩側染上了淡淡的紅暈:「阿霖,你來了?」
侍應生離開后,酒店套房的溫泉池裡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任著男人將溫熱的身軀覆上前,從背後把自己擁入懷中,白然闔上眼眸,後腦勺靠住男人的臂膀,舒適地呼出一口氣:「好久沒來這家了,服務態度不錯。」
站在背後的男人沒吭聲,只是將頭埋入他的鎖骨處,一邊落下細細密密的吻,一邊嗅他沾染在頸間的湯池花香。
察覺到季源霖半天不說話,白然眼中帶上了幾分好整以暇的笑意:「今天怎麼不喊我添添了?」
季源霖抬起眼,眸色深沉:「小白,別鬧。」
眸中笑意未散,白然偏過頭,讓男人低頭就能夠親吻到自己的耳垂:「你聽我的,讓他們把照片寄回去了?」
微微停下親吻的動作,季源霖臉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嗯,系統顯示已簽收。」
滿意地挑起唇角,白然乾脆轉過身,背靠著大理石壁,反手環上了面前人的脖頸。
「那就好,」胸膛相貼,他緩緩湊近季源霖的耳側,在氤氳霧氣中輕笑起來,「阿霖,你要明白,這是你從周斯復身邊重新奪回時添的重要一環。」
「你現在要錢有錢,要地位有地位,已經遠遠不是過去的那個季源霖了。」咬了一下男人通紅的耳珠,白然循循善誘道,「你不是說時添的那顆心從來就沒有完全屬於過你嗎?那你就用行動來證明,征服他,佔用他,讓他的眼裡永遠只有你一個,再也裝不下任何人。」
「下個月,Mobius就要上市了。」他說,「等首次公開募股結束后,你就按照我教你的去做,只要中途不露出馬腳,祁為琛不會發現的。」
聽到白然的這一番話,季源霖整個人僵了一會,最終還是低頭望向懷中人,下定決心開了口:「……從一開始,你就是祁家繼承人刻意派來接近我的眼線。哪怕後來,你說要和我私底下達成協議,我也無法確定你說的是真是假。」
「小白,你做這件事的動機是什麼?」他啞著嗓音問,「我要怎麼相信你?」
「不用相信我,」抬起一隻手,白然輕輕撫開他額前濕漉漉的碎發,「你只要明白,我也和祁家人勢不兩立。」
「既然都想要報仇,」他頓了頓話音,逐漸露出一抹真心實意的燦爛笑容,「你利用我,我利用你,這不是一個雙贏的局面么?」
白然的話音剛落下,擺放在溫泉池旁的手機便響起了一陣悠揚的鈴聲,這是他專門設置好的定時鬧鐘。
用餘光掃了一眼手機屏幕,他鬆開摟住季源霖的兩隻手,抵著男人的胸口,像調情似的將人往後緩緩一推:「我要回去了,估計有段時間不能再見面,你好自為之。」
沿石階走上地面,白然上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解開一直綁在腰間、已經被熱水浸透的長毛巾,換了一條新的浴巾。
袒露的光潔後背和遮擋得嚴嚴實實的下半身形成了鮮明對比,確認已經將浴巾在腰間系好,他和池裡的季源霖擺了擺手:「你繼續泡吧,我先去洗個澡。」
盯著白然遠去的背影,季源霖一時沒忍住,鬼使神差地脫口而出:「你的那個……不解開嗎?」
在原地頓住腳步,白然顫了顫眼睫,胸膛開始止不住地微微起伏。
沉默半晌,他終於出了聲。
「……他要我的時候,自然就會幫我解開。」白然淡淡道,「季源霖,我再說一遍,不要多管閑事。」
—
登上祁為琛的私人航班,白然於午夜十二點抵達了位於紐約市郊區的國際機場。
剛一下飛機,他便被祁家太子|爺派來的車隊直接接走,送往了上東區的私人別墅。
敲開別墅大門之前,保鏢林順特意小聲提醒:「小白少爺,您這次留在洛杉磯的時間太久了,大少他有些介意——」
他原本想告訴白然,讓他今晚好好伺候大少,千萬不要又觸了大少的逆鱗,自討苦吃。但思來想去,白然好像從沒有聽進去過自己的勸告,到最後還是噤了聲。
令林順沒想到的是,偏偏這一次,白然在他面前停下了腳步,對著他神情認真地道謝:「林哥,謝謝你一直以來這麼照顧我。」
「你……」
林順驀地一愣,沒等他把話說完,白然已經徑直推開房門,腳步輕盈地走入了大門。
一進門,他就看到祁為琛坐在壁爐前的沙發椅上,正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低頭翻閱平板,像是專門在客廳里等著他的到來。
聽到開門的聲音,祁為琛頭也沒抬,只是用指節點了點面前的茶几:「鑰匙在這,解開以後,記得把身體裡外都清洗乾淨。」
上前拿起桌前的鑰匙,白然的臉上面無表情:「我來之前洗過澡了。」
祁為琛挑起眉梢,從平板前緩緩抬起眼:「我有給過你拒絕的權利嗎?」
他原本以為白然會再接著嗆他幾句,沒想到這人只是乖乖拎起鑰匙,便轉身背對著他,開始一件件脫下身上的衣物。
他喜歡看小狗自己把自己剝得精光,羞紅著臉用鑰匙給自己解開鎖的全過程,這是一種獨特的視覺享受。
視線沿著面前人的脖頸往下掠,祁為琛戴上白手套,勾勾手示意白然上前來:「這次忍了有半個月?」
被祁為琛用戴著手套的修長手指抬起下巴,白然垂著眼,聲線有些隱忍的抖:「……十四天。」
「嗯,」掐住白然的臉,輕輕拍了拍,祁為琛滿足地嘆了口氣,「不錯,有長進。」
「和季源霖的過家家玩得怎麼樣了?」
被強迫著仰起脖頸,白然閉上眼睛,避開了男人的目光:「和上次交代的一樣,Mobius已經通過上市聆訊,十月初就開始募股,不必擔心。」
「我對你向來放心,」鬆開五指,祁為琛靠回沙發椅,「去吧。」
從沙發椅前站起來,白然一言不發,轉身便朝著走廊盡頭的浴室方向走。
走到一半,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發現青年頓住腳步,微微轉過頭,用一種溫柔而又帶著煙火氣的目光回望了自己一眼。
如同他們初次在花園裡相遇時的那天。
很快,浴室里響起了潺潺的流水聲。
在壁爐前閉目小憩了一會,估算著差不多該到時間了,祁為琛放下茶杯,按下了茶几上的服務鈴。
夏夜漫長,需要耗費不少體力,他得讓廚房送點小白最愛吃的夜宵過來。
從沙發前坐直身體,他隱隱聞到空氣中飄來一股鐵鏽般的淡淡氣味。
皺著眉頭站起身,祁為琛循著氣味的源頭往走廊深處走,最終在浴室門外停下了腳步。
鐵鏽般的氣味愈發濃烈,低下頭,他看到粘稠的黑紅色液體正源源不斷地順著門底的縫隙往外溢,在門外的實木地板上匯聚成了一灘。
瞳孔猛地縮緊,祁為琛伸手試圖扭開門把,卻發現門早已被人從裡面反鎖上了。
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驟然僵住,祁為琛厲聲開口:「小白,你在幹什麼?」
門內的流水聲不知從什麼時候消失了,只聽到有液體沿著浴缸邊緣緩緩往下滴落——
【滴——答——】
【滴——答——】
是血。
「……」
想起了那人進門前看自己的眼神,祁為琛全身發冷,一雙眼變得血紅。
「——白然,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