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北周
如雲起所料,姜呈敗走谷縣退守灤陽。
就在姜呈和韓治商量對策時,西南軍發生內訌,自己和自己打起來。
姜呈問傳遞戰報的斥候,「具體什麼原因?」
「據卑職得到的消息,牧蘭族的人做事太過出格,早就讓西南軍不滿,但是平日里由柳相壓制,不知這回怎麼鬧大了。」
斥候走後,韓治沉思道:「牧蘭族殺人屠城,西南軍再怎麼說都是我中原子民,時間久了,矛盾自然會越來越大。」
姜呈:「他們打起來好啊,我們的機會來了。」
「嗯,我們就見機行事。」
十日後,姜呈帶兵攻反撲,這回沒有牧蘭族鐵騎的阻擋順利不少,一直壓到了綏洋河前面。
姜呈和韓治還在探討怎麼過河攻城,龐經來到了營前喊話。
「見我們家小姐?」韓治摸了摸八字鬍,眼睛中閃過一抹精明的光,「按往日來說,我們小姐確實和柳相有幾分過往交情,但現在兩軍交戰,小姐怎能隨便深入敵營。」
龐經道:「我們相爺有幾句話同陸小姐說,上次在虞城還是相爺放走的陸小姐,自不會對陸小姐使什麼手段。」
「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卻不好說了。」
龐經怎麼說韓治都不鬆口,「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韓治笑了笑,「不如請相爺過河一敘?」
龐經將消息帶回去,柳相知咳嗽了兩聲,用帕子擦擦嘴角,「準備船隻。」
「相爺!」
「無事,去吧。」
三日後
,綏洋河對面還真的劃過來一條船,船不大,只看得見船頭的龐經和船夫,另外船艙里半隱半現坐著個人。
姜呈推了一把韓治,「就三人?」望著河水出神,「會不會扒著船底過來?」
韓治指著小船,「就這大小,能扒幾個人。」
「也是。」
龐經跳下船,「請陸小姐上船說話。」
雲起陪著陸安然早一天到這裡,好奇柳相知這個時候點名找陸安然到底所謂何事。
到了河邊,龐經伸手一攔,「相爺只請小姐一人上船,麻煩世子在這裡稍等片刻。」
雲起挑了挑眉頭,「行,我站岸邊。」
龐經和船夫都留在岸上,船上只有柳相知一人,讓雲起等人放心。
陸安然一腳踏上船板,船晃了兩下,連忙伸手扶住艙頂,等它平穩了才敢邁步走進去。
裡面傳來帶笑的聲音:「和你娘一樣是個旱鴨子。」
陸安然目光移動,落在柳相知身上,這一看,眼睛里多了些愕然。
不過月余,柳相知就像換了個人,臉色蒼白如紙,身體消瘦得厲害,空氣里隱隱帶著一絲血腥氣。
陸安然謹慎地坐下來,問道:「虞城一別,柳相還有什麼話要交代?」
「想見一見你。」柳相知笑著,同往日一般溫和。
陸安然沉默下來,不知道柳相知這句話的出發點和背後含義。
柳相知慢慢摩挲著手裡的佛珠,「我們在你這個年紀,也有過野心抱負,濃烈的情誼,但是隨著世事變
遷,一些被消耗沒了,有一些卻融入骨子裡成了執念。」
「你知道這串佛珠嗎?是你娘的東西,她拜佛卻不信佛,法華寺的方丈跟她說,她一生註定命運多舛,最好出家遠離是非。」
柳相知笑了一聲,「然後出了寺廟,她就故意將這一串佛珠打賭輸給我。」
陸安然不知,早慧聰穎的舞陽公主還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你說她不信佛,她偏最愛紫檀香,與寺中佛法最精妙的大師論法絲毫不敗下風。」
陸安然發現,這小船里也全是紫檀香的味道,她心念一動,看向柳相知帶著淡淡回憶的神情。
「你是她的女兒,但其實從外貌來說,子桑瑾其實更像她,不過你的性格與她很像。」柳相知道:「看到你,總是想到她。」
陸安然有種感覺,柳相知想要見的人並不是她,而是透過她,在緬懷她的母親。
柳相知又說到了別的,「你的外貌讓鬼妝蠱所毀,別說世上已無養蠱人,即便有,也沒有什麼解蠱的方法。」
到了現在,陸安然早就對容貌沒有過多的想法,「我知道。」
柳相知往後靠著,抬頭注視著她,含著一抹淡笑,「這是她送給你最後的禮物,鬼妝蠱不用解,一旦遇到真心相愛的人成親,便會恢復容貌。」
陸安然心裡一震。
「丹繪希望你遠離王都和是非,亦希望你能找到不為你外貌而真心待你的人。」
陸安然垂下眼,眼底發燙,原
來她從未謀面的母親,替她打算了那麼多。
柳相知:「怪我嗎?我讓你捲入了王都是是非非當中。」
陸安然閉了閉眼,將所有情緒壓下,抬眸道:「不管柳相最初是為了什麼,但入王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柳相知無聲地笑了笑,他似乎很累,往後仰靠了一會兒后,閉眼說道:「如今北境一分為二,你哥哥子桑瑾佔據延邊江以北,雖想法很好,但是中原大部分篇幅仍在大寧治下,更何況如果不能把西南收服,以他五城二十七府,能堅持多久?」
「柳相想南下直拿漢中,但如今哥哥與南宮止休戰,大寧朝有足夠的兵力對抗你,除非柳相將所有兵馬調往漢中,但是西南會留出空缺,到時候無法應對哥哥的人,所以對於柳相來說,同樣是困局。」
柳相知彎起嘴角,「如果我手中二十幾萬兵馬並西南全交到子桑瑾手裡,他待如何?」
陸安然心中盤算后,說道:「整個西南和北部都是哥哥的地盤,從此以後可以與大寧朝各佔據南北一方,分庭抗禮。」
「子桑九修一直想超越盛世王朝,將北境真正收服,大一統天下。」柳相知的神情變得有些愉悅地說道:「如果大寧分割為二,還同是他的兒子,事情是不是就變得有趣了。」
陸安然還在琢磨這句話的意思,柳相知忽然睜開眼睛,身體坐直了,目光緊鎖住她,一字一句道:「西南還有我
手中所掌軍隊,從今而後,便是為你所用。」
陸安然:「我不懂。」
「你不用懂。」柳相知又靠回去,「你只管回去問子桑瑾,敢不敢接。」
—
陸安然從小船上下來,雲起用眼神問她怎麼樣,她只是搖了搖頭,示意回去再說。
當雲起聽到了柳相知的打算,頭一個反應,「他是不是被下降頭了?」
「不知道。」陸安然也覺得不可思議,「柳相籌謀多年,怎麼突然間就放棄了。」
另一邊,柳相知對龐經說道:「可以開始了。」
龐經一言不發,只點了點頭。
半晌,柳相知見龐經還不走,「還有事?」
「相爺,您怎麼不問一下陸小姐有沒有解毒的辦法。」
柳相知淡淡道:「沒用的,他既然做了,必不會留下後患,我比你了解他。」
連柳相知也沒有想到,皇帝那麼久之前就對他有了戒心,不管他反不反,他最後都會因為毒入骨髓而死。
只因舞陽公主最喜紫檀香,所以每回去皇宮中,皇帝的宮殿都點著這個,其實裡面添加了慢性毒藥,日久天長,在不知不覺里,毒素早就侵入柳相知的五臟六腑,等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蕭疏的毒無葯可解,陸小姐還是想到辦法,興許柳相……」
柳相知反問,「讓陸安然救一個威脅到她兄長的人嗎?」
龐經啞然。
「去吧,解決掉陰氏父子,其餘三族留待查看,將駐紮在鳳麟三府的人調回來,清除牧蘭
族,其餘按兵不動。」
—
過去半個月後,陸安然和雲起發現西南軍確實開始不對勁起來。
首先陰氏父子睡眠中被手下取走首級,跟著牧蘭族和西南軍的矛盾擴大引得軍心不穩,柳相知撕毀和牧蘭族契約,五萬大軍將牧蘭族直接壓回邊境。
因為西南軍出現變動,南宮止和子桑瑾趁亂躲去不少城池,這種亂局一直維持到立秋。
西北最冷的地方開始飄雪,沙粒和雪混合在一起,打在人臉上又凍又疼。
在初雪降臨那天,柳相知向子桑瑾投遞了降書,這個時候,他手中兵馬剩下十七萬左右,雖然被奪走不少城池,但仍然緊緊盤踞西南一帶。
消息被雪花吹到王都,病榻上強撐一口氣的皇帝雙眼暴突,氣血沖得眼底發紅,半天只勉強說出一句話:「柳相知,你好得很!」
說完,氣力泄盡,睜著眼斷了氣。
皇宮敲響喪鐘,王且含著老淚站在殿門口高喊:「皇上,駕崩——」
遠在西南的柳相知笑了幾聲,低聲喃喃:「皇上,你也沒有贏到最後。」說罷,笑容定格在臉上。
龐經『噗通』雙膝跪到地上。
—
大業十九年十二月初一,子桑瑾涼州城稱帝,定都荊寧府,改名盛京,國號為『周』。
一南一北,後人稱為北周、南寧。
全文完
「想了很久,決定把正文主線結束在這裡,因為在尾聲里過多的描述主角或者配角的感情或者心路歷程有些累贅。
造反和戰爭不是故事的主旨,故而都一筆帶過,如果真要寫可能又得啰嗦個幾十萬字以上
至於旁枝末節以及其他會另外寫幾篇番外交代。
初定番外有婚禮篇、帝王篇以及南疆篇,想看誰也可以留言哈……
PS:準備下一本中,番外不定時更新,有空一定會更。這本書從構思到發表花了一年多,再寫了一年多,所以,我希望給故事裡的每一位人物一個最合適她/他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