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再遇

五年後。

「太爺，我們這是要去哪啊？」葉子快步走上前，跟在李瀟身側。

郊野上寒風凜冽，眼看就要入冬了，六州里只剩下豫州和梧州還有大大小小七十餘座城池還在堅守，各地妖物橫行，仙山早已被龍族侵佔，仙山祭酒慘死，八百多弟子被抓。

李瀟邁著顫抖的腳步向大霧中走去，他緊緊抓住葉子的手，呼吸聲中的雜音如鼓風箱吹氣一般。

忽然迷霧變的濃郁異常，李瀟提起腰間的酒葫蘆飲下一口，接著猛的抽出腰間長劍刺向身後，劍鋒劃過葉子的長發與不知怎麼東西相撞擦出一點火花。

「趴下！」李瀟沙啞的聲音喊道。

葉子急忙蹲下，長劍橫砍向右側又是乒乓的碰撞聲和點點火花。

「葉子點火！」李瀟大喊道。

葉子急忙從懷裡拿出一盞蓮花燈點燃，蓮花燈發出刺眼的光芒將兩人周圍的迷霧消化。

伴隨著一聲慘叫，一白髮鬼消散在空中徒留一地鎧甲。

「太爺這是什麼妖怪？」葉子走上前，用蓮花燈照了照遺落在地的殘破盔甲。

「白髮鬼，他們都是將士們的魂魄所化的。」李瀟淡淡說道，連連咳嗽起來。

「太爺，我們到底來這裡幹什麼？」葉子有些不耐煩的問道。

李瀟看了看葉子，笑了笑道：「怎麼，煩了？」

「我們都進來四五次了，每次都在日落前回去，太爺，我們到底在找什麼？」葉子將蓮花燈收在腰間。

「把燈給我。」李瀟淡淡說道，從懷裡拿出一張羊皮地圖，「應該就在這附近。」

葉子急忙將燈遞給李瀟，一撇眼，她看到地圖上那顆巨大的槐樹。

「這就是靈槐？」葉子不經意的問道，「找到它就能治好我的病了？」

「當然了，上古靈槐中寒印仙子的半魂，移植到你身上可以壓制魔魂的躁動，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全身如萬箭穿心般疼痛了。」李瀟說著收起地圖。

兩人繼續向沼澤深處走去。

「這鴨掌鞋真是麻煩。」葉子看了看腳下肥大的鞋子，嘆了口氣，「要是我也會法術就好了。」

「別說話，葉子。」李瀟忽然停下腳步，拔出長劍雙眼死死的盯著遠處。

一聲呼嘯，李瀟急忙揮劍，只聽噹的一聲，一支骨刺落在葉子跟前。

「趴下！」李瀟大喊道運法於腔，朝骨刺射出方向吐出一顆火球。

火焰撞上一個高大身影，又是嗖的幾聲，李瀟迅速支起一道風牆擋住骨刺，正欲施法回擊時，沼澤下一雙手將他狠狠的拖入泥水之中。

「太爺！」

葉子驚叫一聲，急忙撿起掉在地上的蓮花燈，這時一雙手從沼澤中伸出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拖入泥沼之中。

葉子嗆了幾口髒水感到頭暈目眩向下沉去，一隻手猛的探下提住她的衣領，將她拉了出來。

「葉子，沒事吧！」李瀟大喊道。

魚身人形的妖物將兩人團團圍住，散發著讓人胃湯直往上翻的腥臭氣息。

李瀟拿起腰間的酒葫蘆飲下一口，空氣隨之變的寒冷，他腳下的浮土結上了一層堅冰並向外蔓延開來，將魚人妖凍的堅硬。

「剛才的戰鬥會把妖物都引來，我們快離開這裡！」李瀟說道收起長劍。

「等等我太爺，這雙鞋太難行走了！」葉子邁著搖擺可笑的步伐向跟上前去，「太爺別走這麼急！」

隨著兩人的深入，霧中竟夾雜著片片雪花。

「附近的靈氣越來越濃了，靈槐應該就在這附近。」

李瀟的呼吸變的忽緊忽緩，他打開酒葫蘆，可雙手卻不受控制的抖動，他時刻警惕著四周，霧的另一頭不時發出嗒叭聲。

李瀟將酒葫蘆放到嘴邊，顫抖的手將渾濁的酒水撒到臉上，他猛然丟掉酒葫蘆沖向葉子，四周的靈氣以肉眼可見的濃度向他聚來。

「仙法——排山吼！」

李瀟猛吸一口氣再瞬間吼出，刺耳的聲浪從葉子身側沖了出去將霧向遠處壓去，浮地的泥沼連著葦草的根莖被掀飛上天，不時可以看到泥土中有森森白骨，一條兩人長的河道瞬間被清理出來，在河道的盡頭是一隻頭上長滿人臉的巨大蜘蛛。

李瀟雙眼迷離，一頭栽進河裡。

葉子沖向李瀟的同時，再看河盡頭，那妖物已經消失在視野中，只能依稀看到重重迷霧之中有什麼在牽動著雪花的飄散。

葉子拉起李瀟後背的同時，那駭人怪物猛的從霧中跳出，張開血盆大口咬向葉子。

這時一道屏障從葉子身旁撐出將兩人帶走。

「嘖，你還把她帶來做什麼？」寒印側睡在石板上生氣的說道。

「你是誰？」葉子看著眼前的白髮女人很是驚訝。

「喲，你沒死？那可真是可惜了，自從五年前和你的最後一絲聯繫斷了，我就以為你已經死了，沒想到強行裝了他的靈魂。」女人上下打量著葉子，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李瀟，「哼，這酒你也敢喝？看來身體是到極限了。」

「求求你救救我太爺！」葉子急忙上前抓住女人的手哀求道。

女人一臉嫌棄的甩開葉子的手，淡淡道：「通骨酒，這酒和毒藥一樣，可以暫時抑制疼痛疏通筋脈，但喝多了容易成隱且會使筋脈逆行，你看他的腿都縮成什麼德行了。」

「求求你想想辦法，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什麼都願意給你！」葉子抱住女人的腿哭喊道。

「哼，這不過是他自作自受罷了，和你一樣，我為什麼要幫你們？」女人搖著頭走開。

「他遲早會找到你，這你也知道。」李瀟吃力的爬向一塊石頭旁，支起身體靠在上面，「他只是還不能很好的消化你的另外半個靈魂，等他吸收了一定會來找你。」

「那有怎麼樣？以我的實力誰是獵人誰是獵物還不一定呢！」女人說道。

「哈哈哈，半個靈魂，你要能殺的了他，你還會躲在這裡？沒有肉身，你不能接觸外面複雜污穢的靈氣吧。」李瀟笑了笑。

「太爺，你休息一下，你怎麼流了這麼多血？」葉子急忙扯下衣袖給李瀟包紮手臂上的傷口。

「那你想怎樣？」女人嘆了口氣道。

「你幫她壓制，咳咳，壓制妖魂，她，借你肉身成，神！」李瀟說道一口老血嗆出，濺在葉子胸前。

「太爺你別再說了！」葉子的雙眼紅潤，雙手緊緊的抱住李瀟虛弱的身體。

「哼，她？成神？不可能的，她做不到。」女人看著葉子笑了笑。

「一體，三魂，最接近，原初神，她可以……。」李瀟的瞳孔放大，雙眼無神，沒了呼吸。

「太爺！太爺啊！」葉子將李瀟緊緊抱入懷中大哭起來。

女人嘆了口氣，她揮了揮手，李瀟的身體迅速化開成了滿天花瓣。

「沒想到他知道這麼多，所以你打算怎麼做？」女人看著葉子滿臉嫌棄。

「太爺生前，沒和我說太多，我只想回去，記憶里的地方看看。」葉子擦著眼角的淚水說道。

「啊？我告訴你吧，你是靈魂缺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恢復記憶的。」女人嘆了口氣說道，「不如這樣，你想活下去嗎？」

「當然！」葉子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這樣，我知道你的英魂和肉體因不匹配和產生的不穩靈氣過多時，你的全身都會像刀割一樣疼對不對？」女人笑著說道。

葉子點了點頭。

「這樣，我和你失去的半個英魂是同源的，讓我進入你的身體，不會產生排斥，將妖魂對你人魂的影響降低，這樣你的痛苦會減輕很多，也不會死的太快怎麼樣？」

「為什麼幫我？」葉子警惕的問道。

「我的目的很簡單，我要借你的身體修鍊成神，脫離肉體束縛，有一個男人無論如何我都要把他殺了。」女人說道臉色忽然變得陰沉。

葉子看看飄落在手中的花瓣點了點頭。

「好，哼，這次倒是聰明了。」女人說罷化作一團白色火焰進入葉子體內。

葉子的呼吸變的平穩，全身被一陣冰涼感包裹，全身燥熱灼傷般的疼痛得到了緩解。

「你的身體損傷很嚴重啊，你多少歲了？」女人的聲音在葉子腦海里響起。

「十六。」葉子活動了一下身體淡淡說道。

「你這筋脈和二十六歲的人我看是沒差了。」

「怎麼會這樣？」葉子一驚急忙問道。

「多半是妖魂導致的，你身體的經脈像是被拔苗助長了一樣，「根系」虛浮，這可能會使得你對自身法力的感知能力變弱，可能這就是導致你法術根基壞死的原因。」

「那還有機會恢復嗎？」葉子淡淡問道。

「不，不可能恢復了，經脈已然成形沒有『芽』的伸張位置了。」

葉子嘆了口氣，沉默不語。

「別那麼難過嘛，你喜歡法術？」

「我一直很想幫太爺，只是……，現在他已經死了，外面世界早就亂成了一鍋粥，沒有法力，沒有太爺，我哪裡都去不了。」

「哈哈哈，你和當年差太多了，很難想象現在這個憂鬱的美人是當年那個暴躁的女孩。」

「你認得以前的我？」

「認得，怎麼不認得，總之不用擔心，雖然你自身沒有『芽』去轉化你體內靈氣，但是我可以幫你使用這穹宇之中的靈氣！」

「真的嗎！」

「當然，你聽過混沌呼吸法嗎？」

「沒聽說過。」葉子搖了搖頭。

「混沌呼吸法事原初神創造的一種將體外靈氣轉化為體內靈氣的呼吸方法，說太多你也聽不懂，來跟著體內的氣去感受！」

猛然間，葉子感到皮膚一陣刺痛，接著是冰涼感席捲全身，她感到神清氣爽，手掌間似乎被絲線纏住柔軟綿延，她的黑髮變白，雙眼散出星光。

「運氣於掌！」

靈氣順著葉子的手臂聚集到她的掌前。

「寒冰掌！」

靈氣化作寒氣散出，將前方一塊巨石凍住。

葉子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她的呼吸變的急促，她笑了起來。

「太好了，我會法術了，太好了！」

「害，這種程度的法力也就對付一些小妖了，我失去了一半的記憶，混沌呼吸法也記的補全，最多只能到這種程度，我要你做的便是補齊混沌呼吸法，最大限度的吸收靈氣補全我的靈魂，讓我成神。」

「好，可是要去哪裡找混沌呼吸法？找到又要怎麼補齊？」

「這個嘛，總之你去學會所有的呼吸法則，它們大體是逐個打通你從頭到腳的筋脈讓它們可以直接從體外吸收靈氣，現在我打通了你身體里幾個重要穴位，你只要打通其他穴位就可以了。」

「這不是等於大海撈針嗎？」葉子疑惑的問道。

「啊，不不不，現在還存在的混沌呼吸法應該不多。」

「可是，要是到最後沒有集齊呢？現在外面妖物橫行天下，即使有人會也躲藏起來了，這樣收集根本不可能！」

「你究竟想要我幹什麼？」葉子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像是再問另一個人。

「哼，我現在知道聰明人有多討厭了，我也不喜歡騙人。」

「你體內有原初神的靈魂，雖然混合了其他東西，但是主要依然是他，只要我借你的身體成神現事，便可以復活他。」

「不需要完整的混沌呼吸法，只要你的身體能一次吸收足夠的靈氣將你的身體成神化便可以了。」

「如果成神了我會怎麼樣？」

「凡人的靈魂很脆弱，大量靈氣進入身體，你的靈魂會消散掉，我會佔據這副身軀。」

「太爺他知道嗎？」

「應該不知道，我知道人間最後流傳的成神方法是運氣三千輪吧，反正挺奇怪的。」

「誒，你要去哪？」

「我要去我記憶里的地方，我要找到我的家，我爹和我娘！我才不要成為你的傀儡！」

葉子朝迷霧中走去，靈槐化作靈氣散開，迷霧漸漸散去，妖物將葉子團團圍住。

「哼，等等再出去啊，你看看，現在怎麼辦？」

「少廢話，快幫我！」

「打不了的！跑吧！」

葉子將靈氣聚於腳掌向沼澤外狂奔而去，沒有迷霧的掩護，她輕鬆躲過妖物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