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獵殺（十）
森林樹底的厚厚落葉，浮在水面上，形成了一片沼澤。雨季最後的幾天，將會有史上最大暴風雨，它將沖開兩年來淤泥構築的最後一道防線，打通海洋和河流的東面通道，迎來又一次的水族盛宴。
現在的雨，是僅有的幾刻暴風雨前的溫柔。魯克等人已經爬到了樹下。他們踩著樹葉，能感覺到厚厚的樹葉層下面，是緩緩流動的水流。
恐懼刺激著傭兵們的神經中樞，領頭的魯克加快了腳步。任何一點樹葉的震動都會讓人以為下面藏著什麼。
「腳底下有什麼東西經過！」有傭兵喊道。
「龐然大物！」
「有怪獸！」
「有可能是大魚，我們就是螞蟻。」
緊張的氣氛在蔓延。
「保持安靜！」魯克下令，「不準喧鬧。」
腳底下確實有什麼東西遊過，像是一頭巨大的鯨魚，或者是什麼海洋巨獸。儘管它動作緩慢，不急不躁，像是極力剋制的溫柔怪獸，但巨大的身形還是帶動了水流，引發水面落葉的波動起伏。
當它從腳下游過之時，落葉上的傭兵們感受著震動，腳下隨著水底波浪起伏，大氣都不敢出。
「天曉得當初那些中國人是怎麼活下來的。」魯克心中感嘆。數萬荷槍實彈的職業士兵，在這裡混成這個樣子，據說當年那些被迫到這裡的中國人，可是赤手空拳，沒有任何金屬物品。
魯克回頭看看遠處，「精靈城」那邊傳來隱約的爆炸聲，魯克心中有了答案，大概就是內鬥吧。至今為止，傭兵軍團基本上所有的傷亡，都是內鬥。
「原來住在的精靈城那些中國人，一定是離開這裡去了更遠的地方。往前走，前面一定有更適合這裡的森林。」魯克給隊伍鼓氣，「保持安靜，繼續前進。」
「趁著雨小，我們趕緊到對面去。然後進入那片區域，一直走，那裡肯定還有密林。」魯克指著遠處。
「不要害怕什麼蟲子，你沒發現嗎？這個世界的森林裡，沒有那麼多厲害的傢伙。」魯克安慰哈帕斯，「突然出現很多，像那邊那樣，一定是有什麼人從中做了手腳。」
「誰？」傑瑞詫異。
「中國人，可能最大的就是他們。別忘了，他們弄的那隻噁心的、該死的巨大的怪蟲，還有那些黑色的沙漠甲蟲，我懷疑那什麼沙蟲也是他們乾的。那種東西他們都能弄出來，這些狼蛛，蜈蚣，十之八九就是他們乾的。」魯克分析，「你們看精靈城上空的樹葉都被炸掉了，那些爆破，我覺得就是中國人乾的。因為即便是加拉瓦，也沒有哪個瘋子會在自己頭頂干這事。」
「呃……」哈帕斯和傑瑞看看魯克，心說你就這麼干過。
「我只是做了一小塊，別那麼幼稚的看著我。」魯克望著兩人解釋，「我沒那麼瘋。」
「我聽說他們武器很落後。」哈帕斯思考著，「他們有這種能力？我覺得他們的生產力很地下，科技原始，就算是有什麼魔法可以操控蟲子，但是他們也沒有這麼多炸藥。你看看現在有多少地方漏雨了，那邊一直在響，我敢說那些樹再有十分鐘就成禿子了。」
「愚蠢，我們俘虜過他們中的任何一人嗎？我們連他們的完整屍體都沒看到過，只看到破破爛爛的衣服，沒看到一個中國人的臉。這正常嗎？不，一定有問題。比起那些自以為是的，認為中國人數量很少，科技落後，像猴子一樣躲起來，像個原始部落一樣的推斷。我寧願相信，他們有我們不知道的秘密，他們只讓我們只看到他們想讓我們看到的。」
「你嚇到我了。」傑瑞瞪大眼睛，「你就像在說，他們和外星人一樣，就在我們身邊，掌控著一切。」
「會不會是你緊張過度了。」哈帕斯不可置信，「聽我說，魯克，我知道你壓力大，很有責任感，要把我們都帶回去，但你沒必要這麼大壓力。事實上，你做的已經很好了，我們相信你真的，我們相信你。放鬆點……」
「好吧。」魯克搖搖頭，不理解就不理解吧，只要你們還聽我指揮就行。
魯克已經對佔領什麼聯盟沒有興趣了，並不是他有多好，而是他覺得這地方簡直糟透了。對派他們來這裡，明面上說完成任務回去領賞，其實卻壓根沒想過讓他們回去的陰謀論也有所耳聞。和那些抱有幻想的傻不同，他相信那個組織的那幫缺德傢伙絕對能幹得出來這種事。說穿了，那個世界從政府到各種非法組織，都是一個德行，為了所謂的政治正確和一小撮領導利益，冠冕堂皇的借口比又當又立的子還多。用一個老政客的話說，那個世界，但凡有點良心的人，就不可能有權力。
不過魯克還是要回去，那裡有網路，有娛樂，可以犯罪，可以逍遙，是壞人的天堂，老實人的地獄。前提是只要不得罪比你更壞的，就可以活得滋潤，可以隨心所欲的剝削欺負平民。
一定要想辦法回到傳送門，從那裡回地球，哪怕回去坐牢都比這裡好。傭兵還能怕蹲監獄？即便那個傳送門不能用了，那一定還有其他的傳送門，地球上那群政客別的不行，折騰些備用的方案，給自己留條後路這點上，還是很靠譜的。
「子養的！」加拉瓦望著那群像螞蟻一樣的，爬得到處都是的傭兵。他們一個個最大限度地帶著背包，拖著他們的彈藥，糧食，罐頭。樹洞里留下的都是破爛衣物，臨期食品，不合格彈藥。有個該死的傢伙看起來很大方，碼得整整齊齊留個他的物品中，最多的居然是棉被。在這一直都是氣候溫暖的世界留這玩意，該死的。
「讓這雨來得更猛烈一些，讓這片森林立刻禿掉，樹葉全部落光，淋死這些沒良心的傢伙。」加拉瓦看著自己拚死守著樹洞，和企圖鑽進來來狼蛛、蜈蚣等作戰的士兵，惡狠狠的詛咒那些沒良心的傢伙。
「不管是誰在炸樹葉，讓這作死的行為來的更猛烈些吧，我愛你們！」加拉瓦大吼。
森林之神立刻回應了他的誓言。聯盟用繳獲的手雷製造的小規模的爆炸，星星點點在各處製造一小塊一小塊的「斑禿」，看起來不夠分量，其實混合了大量的落葉劑。很快，如痛魔法般，樹葉突然間紛紛從樹頂落下，整個森林像是下了一場綠色的樹葉雨。雨水混著落葉，快速的砸在無數正在樹枝逃跑傭兵身上，來不及躲避的他們紛紛被打下樹枝。無從救援也無人救援，就連傭兵頭領都有數人猝不及防的掉落樹枝，還有狼蛛、蜈蚣、變異螻蛄等，整個森林無數樹葉混合著人類和昆蟲，一起在空中，掙扎著，朝地面摔去。
雨開始從天空毫無遮擋的落下，隨著樹葉稀少越來越大，風也開始颳了進來，似乎雨更大了，也確實更大了。
加拉瓦身邊的副官驚恐的看著這一切，又看看剛才瘋狂大吼的毒舌長官。
厚厚的落葉浮在水面，雨水無情的打著跌落在上面的人群。昆蟲漫無目的的驚慌失措，和人類混在一起。慘叫聲，槍聲此起披伏，數萬人類就在這浮動的毫無根基的樹葉叢中哭喊，掙扎。鮮血一度染紅了落葉，屍體布滿了地面，但很快又被新的落葉覆蓋，又有新的人類和昆蟲無助的掙扎。樹葉蓋了一層又一層，不管活的還是死的，層層覆蓋，宛如人間地獄，慘狀看呆了樹洞中沒有撤離的人，即便是飽經殺戮的傭兵都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