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的第九天
得知里櫻高校有三名學生在逃課看電影的時候不幸死亡的消息時,靜司正端著把椅子坐在教室後面用電腦打下他的第十五條教學筆記。
「要適時對學生的情緒狀態做出一定干預。」否則就會出現眼前這種學生直接被高難度數學題狠狠鞭打併在考試過程中突然嚎啕大哭的場景。
說回學生死亡的事件,這是靜司剛從年級教師群收到的消息,消息發出的瞬間就有幾百條同事的詢問和回復。
他們在猜測死亡原因,從謀財害命到為情所困,甚至有保健室的老師調出了去年的體檢報告以證實這三個學生過往並沒有基礎疾病。
當然,所有的猜測都不會有結果。
靜司合上電腦,起身的時候扣起衣服上的扣子。在學校他不方便繼續穿和服,他青睞的寬鬆運動服又不太適合老師的身份,所以自然就換成了黑色西裝。
這是進修的第三天,咒術高專對他努力提升自我專業素養的意識十分認可,馬不停蹄為他聯繫了學校,並安排了年級最好的班級和任課老師們作為他的「學習」對象。不得不說靜司確實學到了一些有用的東西。
課堂小測臨近尾聲,理好衣服后靜司抱著電腦走出教室。收卷子的活數學老師會自己做。
下樓的時候下課鈴正好響起,三聲鈴響之後從樓梯上突然躥出一個少年,他可能沒想到剛下課的樓道上會有人,於是整個人差點直接撲進靜司懷裡。
「對,對不起……」被靜司扶著站穩的少年喘著粗氣忙不迭地道歉,退開一步鞠躬九十度,但是看到地上砸壞了一個角的電腦聲音不免弱了下去。
「我會賠償的……但是請給我一點時間。」少年還沒有直起身子。
靜司按著少年的肩膀將他扶起來,「沒事,還能打開就行……打不開的話,幸好我有時時把資料備份雲端的習慣。」
「你是……吉野順平?」
少年愣了一下,點點頭,用疑惑的眼神在問靜司為什麼會認識自己。
「我是剛來的進修老師,」靜司彎腰把電腦撿起來揣在懷裡,「菊里老師在她的班級里向學生誇過你寫的文章,說很有畫面感。」
菊里老師就是靜司目前所在班級的國文老師兼班主任,是這所學校的老教師了,對學生很嚴格。
聽到誇獎的順平有點不知所措,「沒有,我只是……平常看電影比較多……」
靜司點頭表示了解,「你去忙吧,不耽誤你時間了,吉野同學。」
順平走遠之後,系統說話:「宿主,你不阻止吉野順平嗎?你知道他要去找真人的吧。」
「阻止?」靜司一邊抱著電腦往辦公室走,一邊回復系統,「我在這個世界的工作是作為『的場靜司』重振的場一族,不是成為一名救世主。」上一次救虎杖悠仁一是為了得到構建度解決五條悟帶來的危機,二是虎杖悠仁是系統提示的主要角色,有必要和他搞好關係為今後的場家的利益鋪路。但是吉野順平……阻止他和真人來往既打斷了虎杖悠仁和咒術屆前輩七海建人的深交,還容易破壞自己與夏油那邊的關係。
靜司不做多餘的事情,他來這所學校就不是奔著吉野順平,而是想在悠仁與順平戰鬥的時候收割一批構建度。至於順平的結局,他並不關心;更殘酷地說,如果沒有真人對順平的勸誘,他就無法達成自己的目的。
從頭至尾靜司就沒想做「正義的夥伴」,他不過是個單純的利益驅動者罷了。
話說回來夏油的那瓶乳糜狀液體靜司讓系統分析了成分,得到了這是人類肝臟的答案。靜司雖然見慣了人類齷齪的心思,卻依舊在這裡感到噁心。
透過走廊巨大的落地窗向外望,順平穿著黑色校服的背影從學校大門口一閃而過。夏日傍晚總會有突如其來的陣雨,此刻出門恐怕馬上就會被大雨捉住吧。吉野順平跑得這麼急,好像也沒帶傘。
「向我求助的話,說不定也會答應呢。」靜司將摔壞的電腦夾在腋下,在走廊盡頭的置傘架上取下自己的雨傘。
「回去整理下今天的教學筆記吧,還得先問問七瀨這台筆記本電腦的保修期限……」
*
「阿勒,不是說我們要拿這裡當社團活動室,你不許用嗎?」
「可,可是,你們最近都沒有用,我以為你們已經不需要了……」
「所以呢?你們這群蟑螂,趕緊滾出去!下次再敢用就殺了你哦。」
靜司拿著班級的社團活動資料去蓋章,老遠就聽到影像研究會社團活動室傳出的騷亂聲,混雜著書本牽動翻到聲和身體撞到桌子的沉悶聲音。
活動室的門大開著,四個身材高大的少年將靜司的視野遮擋得一乾二淨。
「社團活動室內禁止大聲喧嘩。」靜司站在門口,用手指節敲了敲門。
四人組中的領頭人側過臉,認出靜司只是一名進修老師,不屑地踹開地上翻到的椅子,走到靜司面前,伸出手推攘肩膀,「你算什麼東西?」
靜司按住前進的手,忍住給他一個過肩摔的慣性動作,「同學,這裡不允許大聲喧嘩。」再往裡看了一眼看到摔在地上捂著鼻子的吉野順平,「學校也不允許校園暴力。」
「都說了,你算什麼東西!」另一隻手握拳直接往靜司面門揮去。
這回靜司沒忍住自己的條件反射,一下將人撂倒在地上。
「同學,請報一下姓名和班級,我會去和你的班主任溝通。」如果自己在他眼裡不算什麼東西的話,就讓多少是個東西的直系老師來管教吧。
其他三個不良大概意識到這個看起來弱弱的進修老師是個練過的,而且自己老大打不過對方,只能支支吾吾奪門而去。
「你沒事吧,吉野同學。」不良離開后,狹小的討論室終於有容納靜司的空間,他走進門,對著還跌倒在地的吉野順平詢問。
「沒……沒事。」順平扶著桌子站起來,如果不是這位老師剛好路過,他少不了一頓打,「謝謝……老師。」
「的場。」
「謝謝的場老師。」
「……你跟我來。」靜司不太會應對這種悶悶的學生,而且對方還一直在流鼻血,「過來我宿舍,給你處理一下傷勢。」
一路上倆人一直保持一前一後的隊形,全程沒有說話,等到進門的時候靜司才開口囑咐,「把鞋子脫在外面吧。」
順平依言。
靜司把西裝外套脫下掛在門口,從客廳的儲物櫃中取出醫療箱,這是七瀨專門準備的,裡面基礎醫療用品一應俱全。
「來沙發坐著吧,我看看你是不是只是黏膜破了。」靜司挽起襯衫袖子,戴好醫療箱里準備的一次性手套,取出棉簽和碘伏,打開手機手電筒作為光源,「還好,只是靜脈叢出血,沒有傷到梨骨或者篩骨。沒有持續性出血的話用棉簽按壓這裡就好了,明天還在出血就去保健科開點葯,垂體後葉素什麼的。」
檢查鼻腔的動作讓靜司的臉和順平湊得很近,近到靜司能看到少年斜劉海下往日里一直被蓋住的好幾個煙蒂印子。
既有陳舊的傷痕又有新鮮的痕迹。
順平意識到靜司在觀察他劉海下的傷痕,不自然地別過臉。
「為什麼不向老師求助呢?」順平的班主任外村老師靜司見過,雖然是個遲鈍又大腹便便的油膩中年男,但是不至於對校園暴力完全不作為。
「他們看到過……」順平小心地接過棉簽自己按住。他的班主任明明看到過自己受欺負的場景,但是從來沒有站出來阻止過。
靜司將箱子里多餘的棉簽和碘伏取出來裝進一個紙袋裡,打算讓順平帶回去,然後將醫療箱合上重新放進儲物櫃,「期待別人看到你的困境就及時伸出援手是不現實的,想要的東西還是自己說出來比較好。」不是每個人都像悠仁一樣是心思細膩的天使。
關上儲物櫃門的時候宿舍的大門被敲了三聲,接著一片薄薄的紙片從門縫中鑽進來,當著順平的面落在放著碘伏棉簽的紙袋旁。
這是七瀨女士的例行彙報。
「的場老師也是咒術師嗎?」順平見狀大為震驚,咒術師的工作難道不是祓除咒靈,怎麼會來高中任教。
「是哦。」靜司又走到小廚房為自己和順平接了杯水,「看來吉野同學也能看見。」
靜司將水杯遞給順平,忍不住感慨,「看見你會讓我想起另一個人,差不多年紀,能看見一些奇怪的東西,被同學疏遠、不理解、謾罵,因為父母離世還不得不輾轉於親戚之間。」他本來想給這個孩子一個歸屬的地方,但是本以為板上釘釘的邀請卻被拒絕了,後來他才知道這個孩子在某隻大妖的「蠱惑」下一隻腳踏進了妖怪的陣營。
說不定就是因為吉野順平和他多少有點相似,所以自己就算已經打定主意不改變劇情發展趨勢,還是沒忍住給予丁點幫助吧。
「他……現在怎麼樣?」
「現在嗎?」靜司勾起唇,「大概抱著某隻肥貓在吃七遷屋的饅頭吧。」聽說他們家塔子阿姨的甜品做得也很好吃,什麼時候找個借口過去蹭一口呢。
「好了吉野同學,回家吧,別讓家長擔心。」
*
「宿主,我們這樣見死不救真的好嗎?」
「你不是一段數據嗎,還有見死不救的概念?」靜司在書桌前保養自己的羽箭,「你們要強制我執行『拯救吉野順平』的任務嗎?也不是不可以哦。」之前在五條悟危機的時候靜司被迫答應了系統要在某個系統判定的劇情關鍵點無異議執行系統提供的最佳方案,這對有自己想法的靜司無疑算個不大不小的束縛,誰知道系統會在哪個劇情點給他整幺蛾子,能早點解開這個束縛倒也是好事。
「系統未判定此為劇情關鍵節點。」
你看,小人物的死活根本夠不上「關鍵」。靜司在心中嗤笑。
「不過雖然我沒有心情介入,但這並不代表沒有人會來找我麻煩啊。」靜司將八十一隻羽箭整整齊齊放進箭筒,攤開在桌面上畫了一半的符紙則被好好放進了抽屜里。
「真人先生,我不喜歡不走大門的客人,也不喜歡有人穿室外的鞋踩我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