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打工人的第九十六天

第96章 打工人的第九十六天

場景再度變幻,白色的牆壁如水墨一樣渲染出深淺不一的圓弧,又如雨滴落入平靜水面暈染開的漣漪,百川流深陷於這個破碎的世界,回過神來時,發覺周圍已經是全然不同的另一個模樣。

與的場靜司的世界中那一片開闊廣袤的森林不同,此刻百川流正處於一間狹小無光的密室。

密室不透風,甚至連空氣都是停滯的,讓人不由幻想一些陰森恐怖的橋段,一旦有了這種念頭,再呼吸的時候,似乎還能聞到一絲陳舊鐵鏽的腥味。

百川流花了點時間讓眼睛適應黑暗的環境,這裡空間逼仄,舉目而望,視線很容易碰壁拐彎,好在密室雖小,但陳設不多,只在角落裡有一個一人高的櫥櫃。

有了上次的經驗,百川流知道自己只是過去影像中的看客,所以他並不急於確定周邊的安危,既然五條須久那特意將他放到這裡,不必他多動,等會兒肯定有人主動湊上來。

正起了這個念頭,鐵栓的門就被咔嗒打開,軸承不知多久沒有潤滑,開門的時候一直在發出刺耳的吱呀聲,當然,也可能是這扇門過於厚重。

看見那頭標誌性的銀灰色長發時,百川流在心中暗道一句「果然」。

莫納爾。

他一手端著燭油燈,一手輕輕闔上大門,他沒有用劉海遮住眼睛,兩點綠油油的熒光和著他手中緩慢燃起的燭火,照亮了一方所在。

就著這點火光,百川流看清了角落裡他以為的櫥櫃其實是一個豎立起來的棺材,它似乎是某種木材製成但是卻沒有半點木頭的紋理,通體純黑,很好地融入了這間陰森森的密室。

莫納爾走近,皮靴踩在地板上,像是某種打擊樂發出的渾厚低音。

他在棺材面前站定,不知思考了些什麼東西,百川流可以清楚地看見在燭光的映照下,死神大人的面容變得分外柔和。

這時候他才注意到,一向不修邊幅以一身黑袍了事的莫納爾,竟然在胸前別了一朵紅色玫瑰,新鮮嬌艷,大概用什麼特殊的方法保存過。

伸手開門的時候,不知哪裡來的風吹滅了蠟燭,百川流的視線暗了一瞬,但很快燭火又重新被點燃。莫納爾在忽明忽滅的火光中低聲輕笑,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寵溺,「我不是故意好久不來看你噠,只是最近遇上了點小麻煩。」

莫納爾將手中的燭台放在一邊,將手伸進棺材里,動作輕柔地摟著骷髏的腰,像是紳士對待他心愛的女人,「帶你去換衣服好不好,今晚有一個有趣的化裝舞會,你以前不是很喜歡這些嗎,和我一起去看看,嗯?或許我們還能一起跳支舞,你這麼美麗,一定會是全場的焦點。」

百川流覺得這具骷髏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在哪裡見過,繼而又覺得自己魔慎了,天下的骷髏大差不差,他哪裡分得清楚。

雖然他清楚明白地知道,骷髏究竟是誰。

或許也正是因為他知道,所以心中這股莫名酸楚才有了宣洩的足夠理由。

莫納爾攜著骷髏走出了密室,百川流跟著來到了一間簡單的起居室,一朵花團錦簇的禮帽闖入他的視線,那大概是用鮮花扎出來的帽子,在這個時期的貴族之間很流行。

「你看,多漂亮的玫瑰,我抽空去了趟巴爾幹,那裡有成片盛開的玫瑰花田,下次我們一起去,那裡的花農說,和愛人一起在花海中許願的話,就能永遠在一起生生世世都不分開。」

百川流似乎不能想象印象中的那個莫納爾用他掄大鐮刀收割性命的手蹲在花田裡一朵一朵精心挑選玫瑰的模樣,可腦海中一旦有了這個文字上的線性描述,畫面上的填充又是如此順理成章。

莫納爾為骷髏戴上禮帽,仔細端詳后又覺得還欠缺了點什麼,摘下自己胸前的玫瑰,別在骷髏

的胸口,「還是配你比較好看。」

打扮完骷髏,莫納爾卻沒有為自己換上符合他口中化妝舞會氣氛的禮服,還是穿著他一身黑漆漆的衣袍,甚至連面具都不戴一個。

他取下身上存放糖果的盒子,裡頭的聲響孤孤單單,打開蓋子,莫納爾看也不看,對著開口一股腦倒進嘴裡。

「今天也在被你全身心的愛著呢,親愛的瑪蒂。」

*

誠如莫納爾所說,這是一場盛大的化裝舞會,一進入會場,皆是衣香鬢影觥籌交錯,衣著華麗的女士先生們各自有各自的角色,雖然妝發和面具各異,但具是容姿迤邐,一看就知道是在家裡讓僕從們精心打扮過的。

一眼看過去,海盜、公主、吸血鬼,只要能想到的角色,一應俱全,哪怕莫納爾攙著一具骷髏入場也不惹眼。

百川流眼見著莫納爾攙著他的愛人在角落裡靠著,期間有各色人經過誇讚他的舞會創意別出心裁,莫納爾都一一笑著受納。

「Bonsoir,Monsieur.」(晚上好,先生。)

無人的時候莫納爾正專心為他的女伴整理儀容儀錶,一聲優雅的問候落在他耳邊。

死神沒有第一時間回頭,他的指尖頓在盛放的花瓣上,竟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但是很快他就調整了心態,眉眼間甚至帶上了一點薄怒,「想死嗎,賽瑞斯。」

女士的問候變了音調,全然不似方才那般嬌憨明麗,嗓音低沉下來,還有幾分嫵媚動人,「玩笑而已,莫納爾先生會介意嗎?」

莫納爾沒有答話,但是他慍怒的神色仍未褪去,算是做了無言的回復。

「抱歉。」女人見狀竟然真的鄭重其事地道歉了,她取下路過的侍應生托盤中的香檳,遞了一支給莫納爾,另一隻放在手中輕輕搖動,和莫納爾一起並排靠在牆上。

兩人就這麼在光怪陸離的宴會上自成一派,竟然也無人再來打擾。

「老朋友見面,不應該寒暄一二嗎?」女人舉起香檳對著燈光,看其中的氣泡一個個浮上水面破碎,「讓美麗的女士先開口真是不解風情。」

「如你所見,我唯一願意主動搭訕的對象已經死了。」莫納爾拿著香檳沒有喝,進入大眾場所后他就放下了細碎的劉海,所以並不清楚此時此刻他的視線究竟投向何處。

「真是非常......遺憾呢。」賽瑞斯發出似真似假的感慨,「我可以回去告訴那些春閨夢裡對你念念不忘的小姑娘們,名花有主,不必惦念了。」

這話不知何處取悅了死神大人,他勾著唇輕輕笑了笑。

「你這人真是......」賽瑞斯瞥了一眼邊上的人,美麗的綠色雙瞳猶如雨後如洗的山林,蔥翠生動,「現在走的話我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哦。」

「走?」莫納爾挑眉,「去哪裡,瑪蒂爾達在這裡,我哪裡都不去。」

「那就帶上你的女人一起走。」

莫納爾笑了,輕輕搖晃著手中的香檳,仰著脖子一飲而盡。

賽瑞斯見狀皺眉沉默。

「說起來你也到了退休的時候吧,想好去哪裡養老了嗎?」莫納爾轉頭開啟了閑聊模式,「退休前的最後一個任務都不會輕鬆呢,他們就可這勁兒薅我們這幫老傢伙的羊毛。」

「......日本。」

賽瑞斯伸手將落在肩頭的蜷曲黑髮掃到身後,她總是因為發色被誤認來自什麼神秘的國度,但又因為面部輪廓太過深邃不像古老東方的人,加之身份原因一直神出鬼沒,洞察人心又分外敏銳,所以許多人都暗自猜測這位美人是否是位雲遊的吉普賽人。

美女懶得解釋,甚至還從善如流地偶爾穿穿波西米亞風格的波點裙子,完全忘記自己祖上

其實是正兒八經的法國貴族。

「日本啊......偏遠的蠻荒之地,你這種閑不住的女人竟然會選那裡,想繼續聲色犬馬的話不如考慮留在歐洲?」

「然後像你一樣造成大規模恐慌?」賽瑞斯反唇相譏,「實在不好意思了,你口中我那個『退休前不會輕鬆的任務』恰好是將你捉拿歸案,讓你走你不走,現在我手下那批小崽子們就在門口,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哦?」莫納爾並不恐慌,還有閑情雅緻將骷髏禮帽上的花瓣一片一片理整齊,「讓你一個半文職人員出這種類型的任務,上頭的心大得很啊。」

「上面不會冒任何風險,由我主導這場行動是因為我『看到』了我這個『文職』人員是對付你的最佳人選。」

賽瑞斯的目光在剎那間變得銳利非常,似乎暗藏刀鋒,「你知道的,我的眼睛從不出錯。」

「並且我從不提交除了最佳方案之外的任何提案。」

「C''estgénial!」(棒極了!)莫納爾輕佻地誇獎,甚至想吹聲口哨,「在此之前我還以為你轉了性子,變得這麼優柔寡斷呢。」

正在此時,交響樂隊紛紛奏響了他們手中的樂器,這是這場舞會的高潮,當下名盛一時的青年曲作家克勞德·德彪西的新作《牧神午後》將在此作初演,舒緩的音樂如水銀瀉地般絲滑流淌,賓客無不沉醉其中。

「提前祝你退休愉快。」莫納爾在音樂中變換頹唐的站姿,摟過骷髏,走向舞池中央,他的儀態挺拔端正,似乎懷中真是某位羞澀的貴族小姐,舞步全需要由他引領。

其他賓客全部對這位風格別出心裁的客人報以讚歎和掌聲,一時之間舞池竟成了莫納爾個人的舞台。

被落下的賽瑞斯將手頭的香檳一飲而盡,消盡了氣泡的香檳口感變得些許微妙,似乎更多了酸澀的意味。她拒絕了絡繹前來搭訕的男人,美眸微轉,窺向暗處。

時間,到了。

舞池中央,巨大的頂燈突然熄滅,富麗堂皇的宴會廳一下變得黑暗,女士們尖叫著躲進男伴的懷中,有人慌亂中撞到了端著托盤的侍從,酒水灑落,玻璃碎了一地,造成了更多騷亂。

百川流的視線受光線影響很小,一瞬間的失明后立刻恢復了視野,之間不知從哪裡竄出五六個人來,手中一應拿著各色利器,眼睛具是同莫納爾或者賽瑞斯一般的綠色,只是被厚重的鏡片壓著。

這就是賽瑞斯說的「手下的小崽子們」。

莫納爾的武力值百川流心知肚明,並不認為這幾個後輩能以數量取勝,他們正要衝上去動手的時候,賽瑞斯卻出面攔住。

「前輩,難道你要包庇他嗎!他擅自使用死神力量擾亂普通人的生命線,早已違反了死神的最高守則!」

「閉嘴。」賽瑞斯一記眼刀削向某個開口的憨批死神,言辭冷艷。

莫納爾見狀仰頭大笑,甚至捶胸頓足,像是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笑話,但到最後也只是堪堪用袖子掩了面容,說話聲變得嘶啞,「被你看出來了啊,賽瑞斯,有時候我也真怕你的眼睛。」

他口中說的怕,神情上卻沒有半分怕的意味,言談間,他的身形變得透明,其實這種變化早在他倚牆而立的時候就發生了,但是因為光線太過明亮,反而看不出來。

「哦呀,開始了嗎,嘛,確實也差不多了。」

包括賽瑞斯在內,大家都是死神,自然知道莫納爾身上在發生些什麼。死神依靠人類情緒行走人間,沒有情緒死神就會消散,哪怕是退休了也不外如是。

「真的......有這麼好啊,那個女人的情緒?」好到除卻巫山不是雲,好到寧願死亡也不肯找其他替代。賽瑞斯喃喃。

「當然。」莫納爾竟然一臉驕傲地笑了

,卻依舊說著不著調的話,「羨慕我的話不如找個男人去愛一愛。」

死神大人的身軀變得愈發模糊,甚至開始攬不住懷中的骷髏,他輕輕將骷髏平放在舞池中央,端正地以一個入殮的姿勢躺在她身邊。

生不得同衾,死不得同穴,他只貪戀這方寸的餘地,與他的愛人緊緊毗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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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錯世界后我靠馬甲成為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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