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是他

「如此，那我便告退了，閣主。」

奈安顯然有些不悅，一雙眉毛擰成了一個川字，說道「閣主」二字時，還特意加重了口氣。但好在此刻他站在燈影里背對著顧傾夏，黑暗很好的掩飾了他的表情。

聽到奈安對自己如此客氣的稱呼，顧傾夏也意識到了奈安的不滿，自從自己與奈安相識起來，兩人便一直以名字相稱，他們二人都欣賞彼此的才幹，早就約定好做最好的朋友，最有默契的夥伴，決不被世間的條條框框約束，有明確的的上下級區分。

想到奈安之前對自己的種種照顧，她甚至心中有些責怪自己，責怪自己狠心，頗有一些「卸磨殺驢」的罪惡感。

可是顧傾夏心裡清楚，奈安對自己的這一片赤心，註定是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本就不該讓奈安對自己繼續沉醉迷戀下去。

雖然她對奈安有愧，但感情本就是世界上最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她不能因為感恩與愧疚，便犧牲自己的感受和奈安在一起。

更別說這樣對奈安也並不公平。

隨著門口的咯吱聲傳來，顧傾夏意識到奈安已經離開，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看著窗外的月亮默默祈禱道，但願奈安早日放下這段沒有結果的愛戀。

黑夜當空，清冷的晚風吹拂走了奈安心頭的怒火，月亮越升越高，穿過一縷一縷的層雲，穿過那若有若無的星光，顯得格外孤單，寂靜中似乎又蘊含了讓人悲哀的力量。

顧傾夏的決絕，像一把並不鋒利的小刀，在他的心頭反覆拉扯。

可內心細細想來，顧傾夏並不是絕情寡義的人，相反她是那樣的有血有肉，恩怨分明。如此對待自己，不過是刻意與自己保持距離。

也許是自己的愛讓顧傾夏感受到了負擔，但愛一個人，是自己內心的選擇，他早已下定決心，這一次，絕不輕易放開顧傾夏的手。

即使這是一段註定沒有結果的愛戀，那他也要日日守護在顧傾夏身邊，永遠保護她。

想到這裡，奈安的臉上終於浮現起幸福的笑容，那張洋溢這笑容的面孔，在夜色下顯得更加的清俊，他匆忙調轉了方向，駿馬踏月疾馳，奈安懷著堅定的目光望著前方，毫不猶豫的朝著顧傾夏的方向飛馳而去，就連那彎月亮，都穿過層層的浮雲，照亮整片蒼穹，來時星光慘淡，等到歸途，已是星子漫天。

月光融融，照亮台階下的幾株牡丹，西廂房下，窗欞半開，月光透過梧桐的枝葉，在窗欞下投下了點點樹影，那些樹影搖晃在窗紗下，與顧傾夏纖細柔弱的身影相交輝映起來。

微弱的燭光照亮了顧傾夏的側臉，她坐在窗前出神，久久不能抽離。

自己的行蹤早就暴露，可蕭塵煜依舊遲遲不能下手，以她對蕭塵煜的了解，蕭塵煜一旦得知她的行徑，那麼即便是相隔萬里，他也會跋山涉水而來，絕不會給自己喘息的機會。

難道說蕭塵煜放過她了？

顧傾夏自顧自的搖了搖頭，打消了這個想法，不，蕭塵煜怎麼可能如此輕易便放過自己呢？

回想剛剛穿越到原主身上的時候，她也曾想過要逃，逃開這一切去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可是結果如何呢？事實證明，哪怕是自己逃到海角天邊，也沒有用，蕭塵煜只會對自己窮追不捨。

他們之間，幾乎隔著海一樣深的仇恨，而且，蕭塵煜向來陰險狠戾，自尊心極強，原本如同螻蟻一樣的自己突然讓他吃了這樣多的苦，這讓蕭塵煜怎麼能夠甘心。

縱然是為了證明自己更勝一籌，他也會將自己生擒回京城，靜靜的欣賞她的慘狀，蕭塵煜的好勝心幾乎驅使這他將自己當成了一件證明自己的獵物，自己越是激烈的反擊，蕭塵煜便越發的想迫使自己束手就擒。

可是萬一呢，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如果說蕭塵煜真的放過了自己呢？

顧傾夏的心底閃過了一絲迷茫，原本在他來到中州之前，她還對蕭塵煜擁有著極強的仇恨，可是中州人這般團結友善的生活漸漸感化了她，這樣的生活如同一把雙刃劍，雖然給了自己恬淡，也退化了自己的感官。

如果蕭塵煜真的放過了自己，那麼自己還要不要繼續復仇呢？

她是否可以真的放下過去，過上與世無爭的理想的生活呢？

顧傾夏此刻感到極度迷茫，安逸的生活果真消磨了她的鬥志，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方向，雙眼空洞的望著前方。

黑夜之中，搖晃的樹影沙沙作響，在這片夜色中顯得格外突出。

「誰？」顧傾夏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凶光，一掃剛才慵懶倦怠的模樣。

「是我。」

樹叢搖晃著，奈安從樹下的陰影里走了出來，寬衫大袖，褒衣博帶，整個人在月光的點點清輝之下顯得更加風神秀逸。

入水的銀輝傾灑在大地之上，滿庭的花草都宛若披上了一層夢幻的色彩，一切景物都顯得朦朦朧朧，影影綽綽，唯有奈安，在這片朦朧之中，顯得格外耀眼。

「奈安……」看清來者的面孔，顧傾夏張大了嘴巴，久久不能說話。

「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片刻過後，顧傾夏恢復了冷靜，向著奈安低聲問道。

「天道閣那邊，我已經全部安排好了，從今天開始，我會和你在一起，再難的事情，有我在你身邊，我會和你一起面對。」

奈安的聲音冷冽，卻很溫柔。對於顧傾夏而言，這一瞬間她竟有一絲恍惚，覺得奈安的話語帶給了她一種安全感，讓她覺得從心底里就很踏實。

「奈安，這是我同蕭塵煜的的私人恩怨，你顧好天道閣便好，你留在我身邊，只會讓你暴露在蕭塵煜眼前，這樣對你不好，很危險。」

雖然感謝奈安的情意，但出於對奈安的安全考慮，顧傾夏還是嘆了口氣，耐心向奈安解釋道。

蕭塵煜是個極其危險的動物，她不敢，更不願，讓奈安陪自己一起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