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落花亦是有情

回到屋中，顧傾夏的內心依舊如同海上的波濤一般，久久不能平靜。

那一夜，她徹夜無眠，瞪大著眼睛望著窗外的殘夜褪去，心中則是默默問了自己數次，雖說機會渺茫，但若是萬一蕭塵煜真的放過了她，今後她又會何去何從呢？

自從穿越到這裡以來，鮮血和仇恨，是她對蕭塵煜的第一印象。這麼久以來，她與蕭塵煜之間便經歷了無數次的勾心鬥角，彼此傷害著，仇恨著對方，她甚至一度將殺死蕭塵煜作為自己在這裡生活下去的唯一目標。

哪怕自己曾因對季星河的愛戀和中州的安然日子的嚮往一度短暫地放棄過殺死蕭塵煜的想法，可如今看來，她對蕭塵煜的仇恨依舊是冬日的枯草一樣，看似枯萎，但只要稍有一陣微風吹過，那絲淺淺的恨意，便生出微弱的火苗，瞬間熊熊燃燒，燒到天際。

當真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說起來，從她的心底來講，她還是不希望蕭塵煜放棄他們之間的爭鬥的。

縱然蕭塵煜放過了她，此刻的她也不會放過蕭塵煜。

面對蕭塵煜，她的心中翻湧著無限深刻的恨意，那抹新鮮的仇恨，雖然有時會在心底休眠，但只要一經喚醒，便似是一頭飢餓已久的鬼怪，在心中怒吼這，想要吞噬一切。

他們二人就像是前世結下仇怨的仇人，顧傾夏有時甚至會想，或許是因為前世的仇恨，自己才穿越這時間與空間的洪流，從遙遠的星際被召喚回來。

此刻時節雖然已至仲夏，但夏日的餘熱仍在，人們依舊不願出門，懶懶的待在家裡。

顧傾夏向來怕熱，但如今計劃突然有變，她也不再安靜的待在宅子里，每日都出去觀察採買，打探起消息。雖說中州距離京城甚遠，但是無論哪裡的人都難以遏制一顆八卦的心。

酒樓茶肆之中，說書人也時不時便講述著各地的奇聞軼事，戰王作為大陸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關於他的新鮮事迹自然也是少不了。

因此顧傾夏時不時喬裝一番，扮作男子前往酒樓聽書，可聽到的儘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或者一些編造出的風月故事，有時顧傾夏甚至還能聽到有關自己的八卦。

顧傾夏只覺得心裡無語極了，說書人當真是無書可講了。

每夜顧傾夏返回宅院之後，都會將當日所見所聞聯合天道閣傳來的消息放在一起暗暗拼湊起來，但終是無所收貨。

面對日日傳來的一切安好的情報，顧傾夏的心裡也不禁打起了鼓，莫非蕭塵煜真的放過了自己？

顧傾夏的日子還是如平日里一般如常的過著，天道閣上下加緊了防禦，奈安日日都帶來京城那邊傳來的消息。

看著那些每日均無異樣的消息，一切彷彿都證實這顧傾夏心中那個不可能發生的設想真的發生了，那便是蕭塵煜已經放下了仇恨，放過了自己。

可顧傾夏的心中依舊有一個聲音在時刻的提醒著她，「別被表象所迷惑，每當有風暴來臨之前，海面上總是格外的平靜。」

幾日之間大風刮過，此時已至秋日，天空一下子升得好高，大地之上仲夏殘存的熱燥被秋風吹得零零散散，只剩下清涼的空氣，吹拂著人們的臉頰。

顧傾夏依舊還是一副無精打採的模樣，天道閣也照舊每日都會送來京城裡蕭塵煜的情報，可看來看去那些事情都儘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不是蕭塵煜出門去上朝，便是戰王府又添了幾升米的進賬。

顧傾夏每日每夜都將那些情報看上幾遍，有時恨不得眼睛都掉在紙上，可也依舊無法找出任何端倪。

自那之後，顧傾夏彷彿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除了每日收到情報時會有些精神，剩下的全部時候都是一副不願動彈的懶散樣子。

原本的活潑朝氣在她的身上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有氣無力的精神狀態，奈安甚至覺得她身上存了一些隨時可能消失的縹緲感。

時至午後，陽光甚好，顧傾夏被奈安強行從屋中勸出來，坐在院子里美名其曰賞菊曬太陽，其實就是換個地方發獃出神。奈安不自覺的便往她那邊瞧去，顧傾夏此刻正半倚著欄杆，手裡一柄團扇懶懶的扇著，寬大的門襟隨秋風微微晃蕩起伏，白嫩細長的脖頸線條極美。

當年初見，驚鴻一瞥間，她也是如此，側著身子看向一旁，不想一眼就發現了乞丐群中的自己。

秋風簌簌，將那些金黃細小的小花輕輕吹拂到顧傾夏的頭上，肩上，奈安本想為她拂去，顧傾夏只是眯著眼輕輕說道，「罷了，落花亦是有情，何必拂去呢？」

隨後又眯著眼睛小憩起來。

看著顧傾夏這種近況，奈安的心裡很是擔心，顧傾夏的精神狀態很是不好，不僅不似以前那般愛說愛笑，就是以往最喜愛的美食美酒都提不起她的興趣。

若不是自己在身邊時時提點這一番，有時顧傾夏甚至會呆坐在窗前一天都不吃不喝。

而顧傾夏眼下那抹極其烏青的眼圈，也在預示著這位心思縝密的少女，在夜間也難免受到心底不安的折磨。

面對這種境況，奈安的心裡著實很為顧傾夏擔心，每日除了向天道閣接收發送情報，他便總是去街上尋些新鮮玩意來討顧傾夏開心。

奈安來到中州不過短短數日，可這數日里，中州城的街市和書攤都已經被奈安跑了個遍。

顧傾夏喜歡美食，他便出去買，有時甚至不趕天亮便鑽出被子，只為給顧傾夏買上一塊新鮮出爐的炙豬肉。

雖然在乞丐堆里待過，但是奈安最愛乾淨，如今為了顧傾夏也顧不上了，顧傾夏不喜歡與奈安親近，總是刻意保持距離。奈安心思敏捷，自然明白她的顧慮，因此，在沒有事情的時候，奈安便出去混跡在古書書閣中，為顧傾夏尋找那些早已絕版失傳的古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