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 109 章
第一百零九章
黎枝枝回了公主府,長公主正在榻邊看賬本,招手叫她過去,母女倆坐著說了幾句話,長公主含笑問道:「今日玩得可還開心?」
黎枝枝答道:「開心。」
她細細把今日去了哪裡,做了什麼,遇到什麼人,一一說來給她聽,又放輕了聲音,有些神秘地道:「我看那個楊慎楊公子,似乎對棠語有些意思。」
長公主忍俊不禁,道:「你光瞧出人家對別人有意思了?」
聰慧如黎枝枝,立即察覺出她這話有些深意,一時間面露遲疑,長公主知她性子,於感情之事未曾開竅,便索性問道:「你覺得裴小公子如何?」
黎枝枝輕輕啊了一聲,很快就聽懂了她的意思,耳根微紅,才道:「裴公子人很好。」
長公主又道:「那你心裡喜不喜歡他?」
黎枝枝猶豫片刻,問道:「我不知道,棠語說,喜歡這種東西,看不見也摸不著,娘,我怎樣才能知道我是不是喜歡他呢?」
上輩子沒有人喜歡過黎枝枝,故而她自己也無從感覺,這一輩子,她只知道蘇棠語喜歡過宋凌雲,可在黎枝枝看來,宋凌雲那個人渣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優點,喜歡一條狗都比喜歡他來得值。
「喜歡就是想長長久久和他在一起,」長公主眸中含著笑意,摸了摸她的發頂,道:「看見那個人便覺得心裡歡喜,會因為他而高興,也會因他難過。」
黎枝枝遲疑一陣,輕輕搖首,道:「我只想過和您長久生活在一起,對裴公子倒是沒這種感覺。」
長公主啊呀一聲,似笑似嘆道:「你還小呢,來日方長,咱們不著急。」
話雖是這樣說,但黎枝枝到底因為這場對話埋下了心事,長公主問她是否喜歡裴言川,莫不是希望她和裴言川成親?
黎枝枝心裡最是敬愛她,自然想把事事都做到讓她滿意,可在情愛之事上,她實在不懂,就如一個蹣跚學步的稚童,束手無策。
黎枝枝想找個人商量,她首先想到了蘇棠語,但是蘇棠語才歷了情傷,黎枝枝不好去打擾她,怕惹起她的傷心事,又想起另一個人選,宮裡頭的容妃娘娘。
雖然她與容妃認識的時間不算長,但是對她的性子算是有幾分了解,兩人相處也頗愉快,黎枝枝便趁著一次入宮,向她請教。
彼時容妃正在吃雪梨,聽了之後,撲哧笑彎了腰,道:「你平日里看著那般聰慧機靈,我還以為你什麼都懂呢,卻原來也有不明白的事情?」
黎枝枝虛心道:「娘娘過獎了,臣女不過是有幾分小聰明罷了。」
容妃想了想,問道:「那個裴公子,他家世如何,人品如何,當的什麼官兒?」
黎枝枝答道:「他是建昌侯的小兒子,為人很是熱忱正義,還沒有官身,如今在國子監讀書呢。」
容妃一聽,立即大搖其頭,道:「那我覺得不行。」
黎枝枝疑惑道:「為何?」
容妃喝了一口冰梅湯,細細給她解釋:「你看,他既是侯爺的小兒子,就證明上頭還有一個兄長,到時候承襲侯位,肯定輪不著他,建昌侯……我記得他大兒子去年似乎還升了武職,前途大好,除非他哥哥犯下大錯,又或者人沒了,這侯位才輪得到他,再說這人還是個學生,連官身都沒有,他文章做得如何?」
黎枝枝遲疑地道:「他家世代習武,裴公子也說以後是要考武舉的。」
「也就是說文章一竅不通了,」容妃托著下巴,指點江山:「那就更不行了,你要知道,武將陞官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兒,他若是在京師任職,一時半會兒肯定升不上去,御林軍里像他這樣的富家子弟可是大有人在,擎等著陞官兒呢,沒個三年五載,也輪不上他。」
黎枝枝似懂非懂地點頭,容妃又道:「他若是有上進心,想拼一拼,搏個軍功,就得去邊關上戰場,那刀光劍影的,更是可怕,能不能保住性命還是兩說,一個不好,人沒了,再不濟,缺胳膊斷腿的……」
她說著,攤了攤手,語氣憐憫道:「你要真嫁過去,豈不是跳火坑么?」
黎枝枝覺得她說得有些道理,但又有哪裡怪怪的,面露遲疑之色,容妃見了,便道:「你是不是覺得我說得太功利了些?算盤打得太清楚了?」
黎枝枝忙道:「臣女不是這個意思……」
她是真沒這樣想,但容妃只是擺手,笑吟吟地點了點她的眉心,道:「還真是個小姑娘,咱們做女人的,就是要為自己打算啊,只有自己好才是要緊的,其他那些虛頭巴腦的,沒必要去費神,就好比當初我還是宮女那會兒,皇上問我想要什麼賞賜,我就說,我要做妃子娘娘,皇上就答應了,你瞧,我現在過得多好?」
這倒是不假,容妃確實過得很不錯,景明帝待她也好,有什麼好吃的好用的,都往翠濃宮裡送,也經常過來看她,那些關心不似作偽。
容妃笑眯眯地道:「世人都說什麼情情愛愛那一套,最是不可靠了,山盟海誓,花前月下,又不用銀子,張嘴就能哄人,可萬一他明兒個不喜歡你了,變了心,你能上哪兒去討個公道?」
聽了這話,黎枝枝便想起蘇棠語來,頷首認同道:「確實如此。」
那宋凌雲可不就是靠著這一套騙人的么?
「所以呢,要嫁就嫁個最尊貴的,」容妃摸了摸精緻的下頷,語出驚人道:「不過這天下第一尊貴的人啊,應該就是皇上了。」
黎枝枝被她這話唬了一跳,道:「這恐怕不行。」
容妃睨她一眼,撲哧笑了,道:「那你就嫁給天下第二尊貴的。」
黎枝枝一時半
會沒反應過來:「第二尊貴的?」
「太子殿下啊,」容妃用銀簽兒挑起一塊雪梨吃了,笑道:「那位可是大有前途,早晚能陞官兒呢。」
黎枝枝:……
她可從沒想過這茬兒,黎枝枝至今還記得當初蕭晏同她說過的那些話,哪怕她真的要攀高枝兒,攀誰都可以,太子殿下是萬萬不行的。
不過有一句話容妃倒是說對了,蕭晏從婁陽回來之後,還真的升了官,景明帝把他調去刑部任職,太子殿下也算是有了一份正經的官身。
這還要從蕭晏回京的那一日說起。
他此番奉皇命去婁陽辦蘭川決堤一案,辦下了不少官,其中也包括巡撫鄭德昌,蕭晏甚至還從他府上搜出了一摞賬簿,上面清清楚楚地寫了那些官員貪污的贓款明細,多則十幾萬白銀,少則數千,幾乎南隴一半以上的官員都冊上有名,簡直令人瞠目結舌。
景明帝翻著那賬簿,面沉似水,一目十行看過去,手卻摸到了一層黑灰,他定睛一看,卻原來是那賬冊被燒了一半。
「這是怎麼回事?」
蕭晏恭敬答道:「回父皇的話,兒臣派人捉拿鄭德昌時,他正在試圖燒毀這些賬簿,所幸當時兒臣去的及時,未能讓他得逞,只是有一部分仍舊被燒毀了。」
「這些人真是該死!」景明帝表情冷肅,將賬冊合上,又轉頭看向蕭晏,道:「此事你辦得不錯,也算是立了功。」
他頓了頓,又問:「可想要什麼賞賜?」
蕭晏卻道:「承蒙父皇愛重,這本是兒臣的分內事,能為朝廷和百姓略盡綿薄之力,是兒臣之幸,不敢居功邀賞。」
他既推辭,景明帝也不再多說,忽然瞥見他的手上纏著白布,道:「手怎麼了?」
蕭晏道:「抓捕鄭德昌時,他不肯伏法,負隅頑抗,兒臣不慎傷了手。」
他語氣道來很是平靜,但只要想想,便知當時必然是兇險萬分的,景明帝微微皺眉,道:「叫個太醫看一看。」
等蕭晏應了,他又道:「你這一趟來回奔波,甚是勞累,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聽了這話,蕭晏便依言行禮謝恩,退了出去,才出了殿門口十來步,便看見迎面走來一個人,那人停了步子,等他走近,才笑道:「見過太子殿下。」
蕭晏亦停下腳步看向他,夏天的日頭本就大,尤其是上午時候,讓人忍不住微微眯起眼,那人身著蟒袍,三十來歲的模樣,眉梢眼角和景明帝有些微的相似,只是他的氣質看起來更為儒雅溫和,又或者說,更加平庸無害。
蕭晏喚他:「四皇兄。」
那人正是景明帝的第四個兒子,寧王蕭晁,他笑著道:「聽說太子殿下此番去婁陽辦案立了大功,恭喜。」
蕭晏哂然道:「孤能立什麼功?都是徐大人的功勞罷了。」
「殿下何必自謙?」寧王真心實意地稱讚道:「經此一事,皇上對您必然會另眼相看。」
「那就承皇兄吉言了,」蕭晏笑了笑,道:「說起朝中的事情,孤到底不如皇兄你,往後還要請皇兄多多指教。」
「不敢。」
寧王謙讓著,兩人又寒暄幾句,蕭晏這才離開,寧王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一雙眼睛微微眯起來,遮去了眼底的神色,片刻之後,他方才轉過身,繼續往前走去。
早有太子府的人候在了宮門處,蕭晏上了馬車,道:「先去公主府。」
「是。」
馬車轔轔行駛著,穿過御街,過了兩刻鐘,才抵達公主府大門口,門房見了蕭晏,立即要進去通稟,蕭晏卻擺手制止了,他熟門熟路地穿過前庭和迴廊,還未到花廳,便聽見裡面傳來歡聲談笑,其中一個清亮的少女聲音十分耳熟,叫他聽了便覺得心中一動。
「……聽起來確實有趣。」
「南疆好玩的地方多的是,那裡冬天也不怎麼冷,從不下雪,你若有時間,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去南疆?蕭晏微微皺起眉,下意識對說話的人生出幾分不喜來,南疆那彈丸之地,位置偏遠,來回都要數月之久,有什麼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