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快跑

「我們到了！」

一條狹窄陰暗的衚衕里，趙倩興沖沖地指著前面的一棟土屋開口說道。

土屋與其他房子沒有什麼不同，同樣的老舊逼仄。

「二叔，我們來了！」

趙倩上前兩步，拍響了那塊歪歪斜斜勉強充當著『門』的木板，隨著她的拍打木板開始搖晃，似乎下一刻這個不知多少年的老員工就要摔倒在地上。

她背後的張喻李娟對視一眼，露出一絲苦笑。

顧隱看得出來，進入露雨村后兩人的幻想被打破，顯然這個破舊不堪，結構讓人難受的村子與趙倩給描述的天差地別，為了照顧好朋友的情緒，又不得不努力裝成對周圍一切很感興趣，很喜歡的樣子。

他沒有太多關注兩人的情緒，又將注意力轉回來趙倩那，他期待起趙倩二叔的出現，進村一刻鐘，他們一個人都沒見到，這種情況不僅讓顧隱警覺，也引起了李娟的好奇。

趙倩很坦率地回答了她的疑問，原因很簡單這裡的人生活節奏慢，這個點還在喝早茶，沒有人出門。

嘎吱聲傳來，木門被打開一道縫，接著一個臉從門縫裡探了出來，那是張中年男人的臉，眼神充滿警惕，布滿少許皺紋與皸裂的臉上沒有太多血色。

這把李娟張喻嚇得不輕，她們一下子藏到顧隱的背後緊緊抓住他的衣角。

「都來了？」那張臉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一幕，他看著趙倩，沙啞難聽的聲音傳來。

「都來了，我還額外多邀請了一個朋友。」趙倩似乎對這一幕習以為常，並沒有被男人嚇到。

「嗯，我一直在等你們，快進來吧，走了這麼遠應該也累了。」男人點點頭，用一副冷漠的語氣說著熱情的話。

說話間，男人推開了半掩的木門，側過身讓出了一個一次僅能容一人進入的縫隙。

透過縫隙，顧隱望見了一個胡亂擺放著各種雜物的農院，正對門口的是一個寬敞的長屋，沒等他看清更多東西，視線就被進門的趙倩擋住。

「我們也進去吧。」顧隱朝李娟張喻小聲說了一句，兩人已經不再抓著他的衣角，但依舊躲在他的身後。

「好。」張喻小聲應了一句，她有些慶幸趙倩叫來了顧隱，雖然對方也只是剛認識的朋友，但依舊讓她在這個陌生古怪的地方感受到了一絲安全感。

不知為何，男人依舊站在門口沒有離去，這導致穿過時他們離男人不到十幾厘米，幾乎就要貼上。

顧隱一半身體踏入門內后便停了下來，他扭頭看著貼在自己臉前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男人笑道：「二叔，你在看什麼呢？」

「你就是倩倩額外邀請的朋友？」男人沙啞開口，濃烈的口臭傳來。

「對，還得多麻煩二叔了。」顧隱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但已悄然屏住了呼吸，

「沒事，你們來玩我高興，快進屋吧。」

「二叔您也別站門口，咱們一起進去吧。」

「我得關門。」

「讓她們關就可以了。」顧隱指了指身後的兩個女生。

「我得關門。」男人又重複了一遍，他打量了一眼張李二人，然後又看向顧隱再次開口：「這是規矩。」

「那好，我們先進去了。」顧隱也沒有與對方爭的意思，帶著兩人在男人的打量下走進了院子。

進來后，顧隱才發現這裡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除了正對大門的長屋外，兩側各散落著幾間土屋，似乎各有各的用處。

「這裡是客廳，主卧的在客廳隔壁，平常我二叔不住在這裡所以一直空著。」趙倩指了指長屋，然後又指了指其他土屋，介紹了其他房間與廁所，並給每個人都安排了住的地方后說道：

「那我們先把行李放下，然後來客廳集合吧。」

…………

顧隱關上房門，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一點點打量著這個只有十幾平米的房間，他的房間與張喻的房間都被分配在了左側，張喻的房間更靠近長屋，他的房間在張喻隔壁是一間小屋。

房間內的布局很簡單卻有些奇怪，屋內只有四件傢具，一張木床、一個衣櫃、一張木桌、一把木椅。

后三者全被放在了左側，而木床靠近右側的牆壁，床頭朝向院子，本來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是這間屋唯一一扇窗戶也在右側，床頭就在窗沿下面，這就讓站在窗外的人可以輕易地看到床上的一切。

而且……

顧隱走進木床用手輕輕摸了摸彩色印花的床單，非常乾淨沒有任何灰塵，屋裡的桌子凳子同樣一塵不染。

「趙倩的二叔不住在這裡，這裡一直空著，那為什麼這麼乾淨？」顧隱心裡有些不解，不過他相信答案很快就會浮出水面。

他將包放在木桌上，拉開包仔細檢查著裡面每一項物品，確認無誤后，他將槍拿出別在腰間，然後挽起褲腿匕首綁在小腿處，再將可摺疊長刀掛在風衣外套左內側位置，這是異管局為了攜帶武器特意做的設計。

剛做完這些準備，門外就傳來了張喻的聲音。

「顧隱，我收拾好了，我們走嗎？」

顧隱沒有回應張喻的話，他又緊了緊自己手上的黑色戒指，輕輕推開了房門，看著對面的鄰家女生，看著對方身上湧出的淡藍色霧氣笑著道：

「我們走吧。」

這枚戒指上車前他就一直戴上了，但到現在未為止他什麼都沒有看到，如果不是還能從別人身上看到正在翻湧的淡藍色霧氣，他都要懷疑這戒指是不是壞了。

一路的舟車勞頓讓三個女生一致決定上午先不出門，而是這裡休息，等下午再出去逛，尋找合適的寫生點。

顧隱想出去看看，奈何沒有合適的借口，只得陪三人閑聊，打發時光。

中午趙倩的二叔再次出現給眾人送來午餐后離開，午餐很簡陋，只是玉米粥饅頭與鹹菜，卻莫名可口，顧隱沒敢多吃唯一吃下去的一點，也找機會去廁所吐了出來。

吃完飯後，李娟有些困意，提議休息一會再出發。

顧隱坐在木桌前，靜靜地梳理著這兩天的信息，他先是在白紙上寫下趙倩、李娟與張喻三個名字，然後將趙娟圈出，又將自己的名字與寫上，並與剩下兩人相連。

「目的不同，終點相同，趙倩邀請我們的目的是什麼？」顧隱嘴裡輕聲念叨著，似乎想要找出什麼線索。

「對了，照片我還沒看。」寫到這他忽然想起昨天鴨舌帽給他的照片他還沒看。

他昨天正準備打開時被張喻三人打斷，聊到深夜回去后又給常瀾做彙報，把這件事擱置了，到現在才想起來。

他從自己的口袋裡摸索了一會最後在風衣內側一個帶拉鏈的口袋裡拿出了那個信封，它一直被放在這，幸好沒有丟失。

他輕輕捏開信封，將信封內的金幣與照片倒在桌子上，他將三張大小不一的照片拿在手中，看得出來鴨舌帽手下找到這幾張照片費了不少力氣。

第一張照片是一個個子矮小，面容陰鬱的男人，看上去大概二十四五歲。

第二張照片似乎是在合影中剪下來的，是一個面相老實靦腆的男人，大概二十七八歲。

顧隱接著將第三張照片拿到了手裡，忽然他的表情僵住，第三張照片是一個身形高大，皮膚黝黑圓頭的男人，這個人他見過！

當時他將鴨舌帽的頭按在桌子上，圍過來的是他，被鴨舌帽叫去收集照片的是他，送照片過來的也是他。

顧隱只覺一陣寒意涌讓心頭，讓他在燥熱的夏天裡打了個寒顫。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顧隱喃喃自語，他清楚地記得拿到信封后鴨舌帽打開確認過裡面的內容，不可能是員工擅自給了幾張別的照片。

難道只是個惡劣的玩笑？

不，他不是個愛開玩笑的人，而且他知道這會造成什麼後果。

難道是雙胞胎？不，不可能，如果是的話他不會忘記提醒這種問題。

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

他被污染后，回到了原來工作的地方，用一種特殊的力量讓其他人覺得他是別人。

不，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全瘋了。

顧隱坐在木桌前，看著手裡的照片遲遲無言，良久之後他輕吐了一口氣。

「有機會的話，必須要確認一下。」

「如果是第一種情況，那有沒有一種可能，有很多在這裡失蹤的人，以另一種方式回到了人類世界，那後果不堪設想。」

他不相信，這些失蹤的人回去以後會安安分分地生活，從他們失蹤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能用人的思維看待了。

他沒有什麼救世主情節，但如果這種詭異的存在到處都是且無法分辨的話，也許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會突然也會失蹤或者死去。

「顧隱，起床了！！」一個女聲從外面傳來，打斷了顧隱的思考，他重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走出了房間。

此時三位女生正在門口等著他，她們沒有背畫架，現在她們還沒有一個明確的目的地，因此她們決定先在村子里逛逛，看看能不能找到靈感，顧隱自然是欣然贊成了她們的這個意見。

穿梭在一個個陰暗狹窄的巷子中，僅過了十幾分鐘，李娟就感到了厭煩，她看著周圍近乎一模一樣的建築，小聲說道：

「走到現在一個人都沒有出現，這裡不會只有咱們幾個人吧。」

「對呀，好奇怪，生活節奏再慢，也應該出門勞作吧，這麼大一個村子一個人都見不到。」張喻也在一旁附和道。

趙倩卻沒有任何回應，迎來了短暫的沉默。

讓人窒息的安靜從四面八方向他們纏繞過來，逼得人不敢喘氣。

「趙倩，這裡有什麼特色的地方嗎？廣場之類的。」李娟再次開口，再不說話她感覺自己就要憋死了。

「有，這裡全村人都常去那個地方。」趙倩開口說道，她的聲音很平，又走在前面看不清她的表情，讓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什麼。

「是什麼地方？」趙倩的話讓李娟提起了興趣。

「不告訴你，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好，那我們走吧。」

「等等。」張喻忽然開口，她好看的臉輕輕向一側偏著，表情有些嚴肅的開口道：「你們剛才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聲音？我什麼都沒有聽到呀。」李娟不解地看向張喻，似乎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我也沒聽到。」趙倩的聲音傳來。

正在張喻有些不確定，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時，顧隱開口了：

「我聽到了。」

在趙倩李娟說話時，顧隱清楚地聽到了有什麼地方傳來嘎吱一聲，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村子里十分明顯。

李娟正待說些什麼，忽然一陣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嘎吱聲傳來。

靠近李娟的一道屋門被打開了，但門口卻沒有任何身影出現。

「啊！」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李娟一陣尖叫。

還沒等眾人有什麼反應，嘎吱嘎吱聲從四面八方向四人匯聚而來，一扇扇房門被打開，不見任何身影。

眨眼之間，目光所及之處，所有的房門全都朝內敞開，像是邀請著眾人入內。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趙倩。」李娟顫抖出聲，她被嚇得不敢有任何動作。

趙倩卻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

「張喻。」見趙倩沒有回應，李娟帶著哭腔看向一旁的張喻，此時的張喻並不比她好多少，她的小腿都有些微微發抖，但她還是強打起勇氣安慰對方道：

「不…不要害怕，沒事的。」

此時一旁的顧隱正在快速地環繞著四周，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並不好，處在衚衕中間，不管面朝哪邊都會失去背後的防守，不過……

他看著站立不動的趙倩，手伸進衣服內側。

她可能才是最大的危險來源。

「啪嗒。」一下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接著每一間土屋內都傳來了一聲腳步聲，似乎土屋內的東西用不了多久就會走出來。

「啪嗒。」

趙倩也向前踏出一小步。

這聲音聽得顧隱心臟突突直跳。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絕對要出事。

唰啦一聲，摺疊長刀被他拿出來，他胳膊一抖，一把一米二左右的特質鋼刀出現在手裡，刀身微彎，刀刃閃著森森寒光似乎極為鋒利。

「不能在這裡等下去了，我們快離開這裡，就算跑不到村外也要找一個沒有門的衚衕。」顧隱朝有些發愣兩人嚴肅說道。

「可是……」李娟剛想說些什麼。

「啪嗒」腳步聲再次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