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美麗的普通人

人生就像走錯了方向一樣，即使有了高高的成就，卻發現並不是自己想得到的東西。然而哪怕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崔水水依然不敢確定自己會走另一條路，另一條想走的路。

命運就是如此無力卻又無法拒絕地推著每個人向前，一遍又一遍，宛如一個寫好了的程序，命運僅屬於你，你也僅屬於它。

只有這個男人，讓崔水水感受到無法琢磨的波動，即使和他一起遭遇的事情是如此的光怪陸離。

也許正因為光怪陸離，命運才終於顯示出一點點的不確定性吧。

崔水水回到洞穴里，望了一眼外面，猜想陸海應該不會那麼快又回來，才把包在上身的整塊青苔脫了下來，捧在手中仔細端詳。

一想到那個男人在她昏迷時，用青苔為她包裹身體，立馬又是一陣燥熱從心底湧上頭。

他明明有幾次相對自己做不軌的事，為何又多此一舉呢？

算了。崔水水使勁晃晃腦袋，決定不去想，繼續細看這塊青苔。

這一整片苔蘚展開，足足有兩米長，寬是不規則的，最寬大概有一尺左右，看樣子是陸海直接從石頭上剝下來再撕開。因為和遮擋崔水水下半身的另一塊，看上去原本就是一體的。

鬼知道陸海為什麼要分開兩塊呢？崔水水就覺得那傢伙根本是個無法捉摸的人。

青苔的米芽兒很小很密，崔水水用力拉了一下，發現韌性竟然很強。翻轉底部一看，才發現原來這種韌性是來自根部。

青苔的根就像頭髮絲一樣細。每一顆芽兒的都帶著一條這樣的尾巴，藍中透紅，像蚊香一樣卷著。每條根都互相圈著勾結在一起，連成一片。崔水水用尾指指甲小心的解開一顆青苔，對著洞穴縫隙漏下來的陽光，感到十分驚嘆。

這些苔蘚都是一顆一顆的個體而已，一葉一根，卻互相扶持，成為強大的整體。它們雖然無法腐蝕這裡堅硬的岩石，卻依然可以攀附其中，吸食大海送上來的水份。

突然，外面一陣轟隆聲再次響起。崔水水趕緊用苔蘚包住上身，走出洞外。

遠處那幾艘艦艇依然停在海上。

不過並非一動不動。

它們在開火！

是的，各種大炮正朝著這邊猛烈轟炸！

可是又奇怪極了——那些炮彈猶如白天綻放的煙花——只見煙霧，不見花火。

崔水水站在斷橋上，似乎明白了。即使大海翻天覆地，這座島其實是紋絲不動的。

「你走出來幹什麼？趕緊回去！」陸海的聲音突然從斷橋底下傳來。崔水水探身一看，並沒有看到人影，又不敢頂他嘴，只好先回東里去。然而剛一邁步，卻整個人噼啪一聲摔倒了。

這時候崔水水才想起來，已經好久沒有吃過東西了。喝了一肚子水又吐光之後，現在體內真是空空如也。她開始感到手腳發軟，額頭在冒汗。

只聽到陸海又喊道:「你怎麼了？」

崔水水輕聲回答:「我沒有力氣……」說著爬起身，雙腳卻在發抖，走了兩步，又軟歪歪地坐落地。

陸海在石板的盡頭跳了上來，背對著崔水水說:「你能不能忍多一晚？」

崔水水說:「可以。」

她其實原本想說不知道，但又覺得那樣太過拖累陸海了。

陸海望著遠處在進行新一輪轟炸的船隊，過了好一會才又說:「那你就這樣躺著，不要動。」

「我想……」

「想什麼？」

「我需要……」崔水水聲音像蚊子一樣小，「方便。」

陸海卻聽得清清楚楚，有點哭笑不得。

他從未想過這樣美麗的女人，也要干這種普通人的事嘛。

然後陸海又越想越多，身體又熱了起來。趕緊雙手捂住耳朵大聲說:「就地解決！不要告訴我！」

崔水水看著那張布滿了彈孔，已經結痂的可怖後背，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