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2 騎都尉

王忠一案了結了，趙雲龍臉上卻沒有一絲興奮之色。

潘氏之死不但讓他心中充滿了痛苦和無奈，也讓他看清了這個世界。

這世道想要掌控自己的命運太難了，潘氏不能，他也不能。

現在他只能想盡辦法保住自己的小命而已。

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是在太難受了。

怎麼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呢？

他不由看向一旁的陸非煙。

現在他唯有利用陸家人的關係才能迅速擴充自己的實力，等實力強大到令人忌憚了，他就能逐漸掌控自己的命運了。

這會兒陸非煙的臉色也不好，她也很難受。

原本她以為自己能救得了潘氏，沒想到潘氏卻死在她面前。

這種有心無力之感著實讓她難受的很。

趙雲龍見狀，心中不由一陣愧疚。

唉，老想著利用人家，卻忽略了人家的感受，這樣不行啊！

男人是需要實力來掌控自己的命運，但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女人。

想到這裡，他小心的握住陸非煙的手安慰道：「非非，別難過了，起碼我們為嫂子報仇了。

要不然，她恐怕就是死都咽不下這口氣。」

這一次小仙女不但沒有掙脫，反而把頭靠他肩膀上，弱弱的問道：「雲龍哥，這些人為什麼這麼壞啊？」

呃，這，來得太突然了。

這個，那個，怎麼說呢？

趙雲龍努力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又仔細想了想，這才叉開話題道：「邵仙師不是說了嗎？

人皆有喜、怒、哀、懼、愛、惡、欲，人皆貪形、色、貌、聲、感、情。

你現在的感悟是不是更深了？」

陸非煙聞言，獃獃的想了想，隨即忍不住嘆息道：「這感悟太難受了，我寧願沒有感悟。」

還是難受啊？

那就想點別的吧。

趙雲龍鬼使神差道：「其實，你可以感悟一點別的，比如，愛、情。」

壞人！

陸非煙聞言，俏臉瞬間變紅。

不過，她還是沒有把手抽回了，甚至，她還靠得更緊些了。

這有個依靠的感覺，真好。

馬車緩緩前進，穿過西長安街，進入皇城，而後繞過社稷壇，自西華門進入皇宮之中。

這一次他是來找嘉靖的。

王忠一案已經了結，他也按嘉靖的意思把陳慶活活仗死了，他自然要來奏報一下。

陸非煙是真的受寵，她的馬車在皇宮之中竟然都能暢通無阻！

一般人要來求見嘉靖那都不知道要經過多少盤查和通報，她卻是直接命人將馬車趕到了乾清宮的大門口。

這還不算什麼。

他們才剛從馬車上下來，一個四十來歲的太監便滿臉堆笑的迎上來，拱手躬身道：「恭迎公主殿下。」

陸非煙聞言，竟然直接翻白眼道：「黃大伴，你怎麼老把我當小孩哄？」

黃大伴？

司禮監秉筆，東廠提督黃錦！

呃，這麼個大人物需要拱手躬身迎他們嗎？

這傢伙明顯是在開玩笑，就算是六部尚書來了，他估計也就稍微拱下手意思一下就行了。

黃錦還是滿臉堆笑道：「公主殿下這不好些日子沒來玩了嗎，老奴著實想念的緊。」

看樣子這傢伙是真的很高興。

陸非煙卻是無奈道：「我都長大了好不好，還玩什麼？

我跟雲龍哥是來辦正事的，皇上現在有空嗎？」

黃錦竟然點頭哈腰道：「好，辦正事，辦正事，皇上剛修鍊完，這會兒正在沐浴更衣呢。」

說罷，他便歡快的如同得了打賞的小廝一般引著兩人往乾清宮裡走去。

這地方趙雲龍還是第一次來，裡面複雜的廊道轉得他都有點暈頭轉向之感。

他們轉了好一陣，終於來到一個偏殿門口。

趙雲龍一看門口那高大壯碩的漢子，不由一愣。

這是，陸炳！

陸炳的身形也相當的特殊，人家雖然跟他差不多高，那身板卻是比他寬多了，看上去壯實的很。

人家的長相也很有特色，不但滿面紅光，而且臉型方方正正，看上去剛毅的很。

這麼有特色一個人他自然是一眼就認出來了，不管多久沒見他都能一眼認出來。

陸炳原本還如同一尊門神般挺立在那裡呢，一看到陸非煙，他那如同雕像般的臉立馬就化開了。

這傢伙竟然張開雙臂興奮道：「非非，來，哥哥抱。」

陸非煙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哥，你故意在雲龍哥面前開玩笑是吧？」

趙雲龍都有點懵了。

這皇宮裡面是可以隨便開玩笑的嗎？

陸炳卻是假裝滿臉傷心道：「唉，非非有了雲龍哥就不要我這個哥了。」

呃，這傢伙是真的在拿他們開玩笑！

趙雲龍頗有些尷尬的拱手道：「陸大哥，好久不見。」

陸炳又如同變臉一般，微笑著拱手道：「雲龍，的確是有好久不見了，沒想到你都長這麼高了。」

好吧，陸炳年紀比他大了將近十歲，而且人家十多歲就進宮陪在嘉靖左右了，那時候他還是小屁孩呢。

這傢伙好像把皇宮當家了，竟然沒有一絲伴君如伴虎的緊張感。

如果換作其他文臣武將到了這裡恐怕會戰戰兢兢，屁都不敢放一個，這傢伙卻是輕鬆的很。

趙雲龍還做不到人家這般輕鬆，他都尬那裡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時候裡面的嘉靖卻是開口道：「文明，誰來了？」

陸炳又如同變臉一般，一本正經的回道：「皇上，是非非和雲龍來了。」

嘉靖竟然不假思索道：「嗯，讓他們進來。」

陸非煙聞言，立馬抬腳就往裡走，趙雲龍則是小心的跟了進去。

這是一個很大的廳堂，裡面不但有桌椅、屏風、盆景、香爐等，甚至還有床。

這會兒嘉靖貌似已經換好龍袍了，幾個宮女正圍著他在那裡小心的整飭著呢。

陸非煙是毫不避諱的上前去幫嘉靖正了正衣領，趙雲龍卻是滿臉恭敬的拱手躬身道：「微臣參見皇上。」

嘉靖微微點了點頭，隨即把張開的雙手放下來，威嚴道：「行了，都下去吧。」

那幾個宮女聞言，連忙躬身退了出去。

嘉靖緩緩在方桌旁坐下來，又指著肩膀讓陸非煙捏著，這才微眯著眼，放鬆道：「王忠的案子，結了？」

趙雲龍連忙從懷裡掏出供詞，雙手捧上去，躬身道：「是的，皇上，王忠一案已經了結，陳慶畏罪自盡，潘氏了卻心愿隨王忠去了。」

嘉靖接過供詞細細看了看，不由微微點頭道：「嗯，這事辦得很不錯。

潘氏的事情就別跟王佐說了，他年紀大了，怕是遭不住。

你提醒一下王勇，就說潘氏殉情了吧。」

這嘉靖貌似還不是個完完全全的冷血動物，對原來興獻王府的人他還是有點感情的。

趙雲龍聞言，連忙拱手躬身道：「微臣明白。」

嘉靖把供詞往桌上一放，又眯著眼睛想了想，這才繼續問道：「公明，彌勒教的事情你準備怎麼處理？」

這事的確不好辦。

還好他早就有了腹稿。

趙雲龍稍微理了理思路，這才細細的解釋道：「皇上，微臣覺得想一次剷除彌勒教好像不大可能。

因為那些投往韃靼部的彌勒教徒很難清繳，除非我們能組織大軍一舉擊敗吉囊手下人馬。

微臣以為，這一次我們宜全力清繳關內的彌勒教徒，切斷韃靼部的內應，這樣才能保邊關不失。

不過，一開始我們還不能大張旗鼓的組織大軍去圍剿。

因為彌勒教在太原、大同等邊鎮經營多年，再加上武定侯暗中支持，很多彌勒教徒都成了邊軍將校。

我們如果一開始就大張旗鼓的組織大軍清繳，不但可能引起兵變，很多彌勒教徒也會望風而逃。

所以，微臣覺得應該先暗中調查，摸清關內彌勒教的底，然後再突然調集其他邊鎮人馬將其一網打盡。」

嘉靖聞言，又眯著眼琢磨了一陣，這才鄭重的點頭道：「好，此事就交給你來全權處理。」

呃，真交給我來辦啊！

我一個千戶哪有這麼大的權力？

問題，沒這麼大的權力也得上啊，嘉靖最不喜歡不聽話的人了。

趙雲龍聞言，愣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拱手道：「微臣遵旨。」

這個時候嘉靖才頗為讚許的點了點頭，隨即朗聲道：「黃伴。」

黃錦連忙疾步而入，拱手躬身道：「奴婢在。」

嘉靖毫不猶豫的道：「去，擬旨，擢公明為騎都尉，遷東廠掌刑千戶。」

騎都尉？

東廠掌刑千戶！

這是給陞官了。

問題，東廠這會兒名聲也太臭了，而且騎都尉這種官職大明朝廷好像已經很久不用了。

如果按前朝舊制，官員的頭銜由品、階、勛、爵四部分組成。

品就是九品十八級。

階是散官銜，無實際職權，大抵就是提高待遇用的，文武散官足有四十二階。

勛是勛官，代表身份地位的，也沒有實際職權。

爵是爵位，有公侯伯子男二十等。

明初洪武朝的時候還是根據前朝舊制來定官員頭銜的。

比如，劉伯溫的頭銜是御史中丞兼太史令、資善大夫、上護軍，誠意伯。

御史中丞和太史令都是正三品的實職，資善大夫是正二品的文散階、上護軍是正二品的武勛官，誠意伯是三等伯爵。

騎都尉就是個從四品的武勛官，沒有任何實際職權。

不過，有一點，不管文勛還是武勛，身份和地位都是實實在在的。

也就是說，他這個從四品的騎都尉身份和地位比五品的文官都要高。

嘉靖大概是考慮到現在的文官根本就不把武官的品級放在眼裡，所以給他封了個代表身份地位的勛官。

這年頭就是這樣，一個七品知縣都不把五品的屯衛千戶放眼裡。

勛官就不一樣了，五品的六部郎中和知州見了他這個從四品的騎都尉都得自稱下官。

好吧，這個勛官其實也有點混頭，如果能混到最大的勛官上柱國，六部尚書見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的自稱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