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靈操使
吉森信田以他在道上混了十多年的眼界發誓,他真的沒見過那樣好看的人。
不,應該說,比那個人好看的不是沒有,卻沒誰能有他身上獨特的韻味。
尤其此刻倚著欄杆,夾著煙的手臂隨意垂在外面,腦袋放鬆的後仰著,霧氣瀰漫間,依稀能看見性感的喉結和下巴,頹廢而冷漠,矜貴又澀情。
眼間旁邊已經有女生互相推搡著想要上前搭訕,吉森信田腳比腦子快,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拿著手機到了男人跟前。
「兄弟,給個聯繫方式唄!」
弔兒郎當的語氣,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某些終日遊盪於街頭的不良。
青天目溪源凝視頭頂漆黑的夜空好半晌,這才不緊不慢支起脖子。
「滾開!」
冷冰冰的話語彷彿兜頭一盆涼水,給他澆了個透心涼。
「別這樣嘛,全當交個朋友,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吧,東京這一塊,我不說手眼通天,對付一個普通人還是很容易的。」
周圍隱隱傳來的譏笑聲讓吉森信田漲紅著臉,再開口時語氣就不免帶了些威脅的意味,只是雖然惱火,但美人難遇,勉強還能忍受幾分。
可惜,他能忍,青天目溪源卻不願意忍。
嘴角無聲勾起一抹冷笑,照著那張油膩的臉就是一巴掌。
「啪~」
空氣很明顯停滯了幾秒鐘,吉森信田歪著腦袋好半天回不過神,直到感覺到從臉頰邊傳來的火辣辣的疼痛,遲鈍的大腦才終於清醒了一些。
「你他媽的,給臉不要臉。」
出來混都看重面子,更別提在戶外人多的場合,吉森信田瞪著眼,舉起拳頭就要朝男人身上招待。
緊要關頭,一隻有力的手臂突然從後方伸出。
「這位先生似乎並不喜歡被人打擾呢!」
那是一個身形高挑的少年,穿著休閑的黑衣黑褲,半長的頭髮被紮成丸子固定在腦後,留著一縷奇怪的劉海,眼睛細長,卻不會讓人感覺到攻擊性,相反,笑眯眯的十分平易近人,當然,如果忽略黃毛逐漸變菜的臉色的話。
咒靈操使——夏油傑!
白天才討論過的主角之一,沒想到這麼巧就遇見了,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青天目溪源抱著手臂撤離戰鬥中心,掀起眼皮,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圍觀群眾嘴臉。
「混蛋,勸你少管閑事,敢得罪我……啊……」
抽了幾下沒抽開,吉森信田正要放狠話,就聽見一聲清脆的「咔嚓」聲響,手腕隨之呈現不正常的角度彎曲,他控制不住的發出慘叫,身體也軟綿綿半跌坐在地上。
之所以沒完全倒下去,是因為右手還紋絲不動被少年提著,拎死魚似的。
「啊對不起,好像太用力了。」
一點也不走心的道歉,夏油傑眯起眼睛,「咔嚓」一聲又給接了回去,然後無辜的鬆開手,甚至後退兩步以示清白。
「你們給我等著!」
知道這回是碰上了硬茬子,吉森信田抖抖嗦嗦的爬起來,怨毒的瞪了二人一眼,憤憤跑開了。
沒人攔他,空氣一時詭異的安靜下來。
大概因為那張臉看起來實在不像安分的,夏油傑捏著下巴,轉頭對似乎比自己大了不少的男人交代:
「最近還是別往這邊跑了,那些人手段不乾不淨,惹上了估計挺麻煩。」
青天目溪源沒理他,又靠回欄杆吞雲吐霧,別說感謝了,多看一眼都欠縫。
果然很不好相處!
無奈嘆了口氣,夏油傑假裝不經意的揮手,男人肩頭悄然形成的一團詛咒悄無聲息就被拔除了。
……
終於能安安靜靜抽完一根煙,瞄了眼時間,青天目溪源不情不願的決定先去商場採購一批存糧。
東京夜晚的街頭十分熱鬧,他有些不習慣,仔細想想,上次單獨出門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總感覺要徹底和社會脫軌。
拖著疲倦的身體來到商場,隨手拿了個推車,找到酒和速食品,也沒看日期,一股腦都往車子上堆,晃悠過拐角時,似乎發現了什麼,詫異的偏頭。
就見一個頭髮像海膽一樣翹起的小男孩拖著購物筐,此刻垮著臉,站在堆滿了水果的攤位前,正嚴肅認真的挑選著,周圍沒有其他大人。
嘁!!
某些不好的記憶被喚醒,青天目溪源隨手丟開剛找到的魚生,冷著臉就要往結賬區走。
「轟隆~」
腳下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貨架倒傾,然後就是刺耳的鳴笛聲響起,頭頂白熾燈瞬間熄滅了大半,剩下的一閃一閃,來源於自身野獸般的直覺,青天目溪源邁出去的右腳陡然停在原地。
下一秒,讓人牙酸的龜裂聲響起,「咔嚓咔嚓」,一條彷彿能吞噬一切的黑暗縫隙慢慢形成,就在離他不過幾厘米遠的距離,大樓直接被一分為二。
「啊……」
人群瞬間變得騷亂,絕望的尖叫和咒罵聲混作一團,從四面八方源源不斷的湧來。
好像只是一瞬間,又好像過了漫長的許多年,等燈光徹底熄滅下去的時候,昏暗的空間內,成百上千隻眼睛竟詭異的同時亮了起來。
那場面不可謂不滲人,密密麻麻的,如果說被六眼注視著的感覺是恐怖的話,現在就只剩噁心了。
詛咒?
按理說,除了咒術師,遇到特殊情況或者快要死去的人也能看見,他要死了嗎?
「噔噔噔」後退幾步,那些眼珠子竟也跟著轉來轉去。
樓牆承受不住般開始倒塌,在眾人驚悚的注視下,裂縫另一邊眨眼就只剩下一片殘垣斷壁,尖叫聲在瞬間達到了高潮,隨之而來的是狂風呼嘯、砂石漫天。
「啊啊啊,救命,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嗚嗚嗚,媽媽你在哪?」
「我好害怕嗚嗚嗚……」
……
眼前是不見底的深淵,身後一大幫人爭著搶著往逃生通道跑,青天目溪源隨手掐住也要跟著過去的男孩后脖頸,差點給他提溜起來。
「小孩子還是不要往人多的地方湊比較好!」
不說隨時可能會發生的踩踏事故,就大樓現在搖搖欲墜的狀態,他們直接跳下去可能還方便救援人員找到全屍一些。
往四周看了看,可惜附近是食品區,並沒有什麼能自救的東西。
突然發現角落籃子中放了幾床被套,青天目溪源想也沒想掏出來打開包裝,用隨身攜帶的鑰匙割開口子,撕成一條條布繩將它們綁在一起。
小傢伙猶豫了一會兒,然後也跟著打下手,動作很利落,沉穩的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孩子。
「行了,估計要一層樓一層樓的往下爬,希望它能堅持住。」
拍了拍瓷實的地磚,剛要起身,就見不知從哪兒衝出一道高大的身影,惡狠狠搶走小傢伙正抱著的布繩,因為太過用力,連帶他的身體也重重摔在地面,額頭磕到貨架,瞬間見了血。
青天目溪源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他站直身體,眨也不眨的盯著大漢恐懼到了極點后反而有些歇斯底里的神情:
「你在幹什麼,你想害死我們嗎?」
「老子他媽的想活,誰敢攔我誰就是跟我作對,大不了同歸於盡啊!」
生死關頭,怎麼樣的選擇似乎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青天目溪源冷笑,沒再說話,徑直從腰間掏出手木倉。
「現在、立刻、馬上,把東西放下!」
冰冷的槍口直直抵著腦門,雖然很想告訴自己這東西是假的,可那種恐怖的感覺還有對方彷彿看待死人一樣的目光無一不在訴說著,是真的!
冷汗瞬間打濕了脊背,將近一米九的大漢連動都不敢動一下,身體瑟瑟發抖著,突然就崩潰的跪倒在地上,涕淚橫流。
「別殺我,我……我不想死啊嗚嗚嗚……」
男孩爬起來時被蹭了一手的血,見此情形似乎也有些不忍,但還是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滾吧,現在去安全通道或許來得及。」
他可不想在關鍵時候被人從背後捅刀子,冷眼看著大漢突然回神,然後彷彿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連滾帶爬的朝著遠處跑去。
至於前路如何,誰知道呢?
晚間的風很大,吹的布繩東搖西晃的,好在小傢伙年紀小,身量也輕,最主要的是很乖,所以基本沒費什麼勁。
只是到他自己時就有些犯了難,畢竟,新上任的總監部部長是個徹頭徹尾的戰五渣、體力廢,這麼多年養尊處優,被照顧的四肢不勤,哪兒會有耐心鍛煉?
頗有些苦惱的皺著眉,好在最後順利找到一處牆壁斷裂處,可以沿著痕迹往下爬。
老實說,這幾分鐘漫長的就跟幾十年似的,以至於再次接觸到地面的感覺都有些不真實,涼風刮過脊背,青天目溪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男孩見狀立馬跑上來,雖然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眼神中的擔憂卻做不得假。
安撫的摸了摸他的小海膽頭,竟然還有些刺手。
依樣畫葫蘆又往下挪了兩層,直到遠處的警笛聲變得清晰起來,正要繼續,青天目溪源突然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不,應該說,太對勁了才是。
那些覆蓋在牆壁和貨架上的眼睛消失了!
猛然回頭,猝不及防對上一張被擠壓的變形的臉,近在咫尺的,似乎屬於人類,卻沒有毛髮,五官猙獰,身體龐大的看不見手腳,也或者根本沒有,只剩一堆白色肥肉蠕動著,企圖填滿走廊的整個空間。
男孩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緊張的靠過來,抱著他的腿,企圖以此汲取到力量。
「……」
好噁心!
青天目溪源蒼白著臉扯下掛在脖子上的吊墜,只希望輔助監督處的人快點過來給他把記憶抹除了。
「嗯?」
咒靈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種名為痛苦的神情,龐大的身軀抽搐著,青天目溪源動作停頓,不知想到了什麼,那雙漂亮的眼眸陡然睜大,然後想也不想抱住小孩,身體隨著地心引力倒向未知的黑暗。
「轟~」
血肉翻飛,場面噁心無比,恐怖的爆炸聲中,僅剩的半邊大樓也盡數倒塌,一時間塵煙滿天、哀嚎遍野,樓下圍觀群眾紛紛尖叫著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