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合一
不過雖然打定主意早晚要把這傢伙踩在地上狠揍一頓,但伏黑惠心裡清楚,現在的自己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而且,他這次回來也確實只是想要一個答案罷了。
「哪件?」
似笑非笑的反問傳來,男人健壯的手臂搭在椅背上,腦袋後仰,黑暗中依稀還能看見那張冷峻立體的側臉,嘴角邊的傷疤若隱若現,透過一縷縷細碎的頭髮,那雙綠色的眼眸彷彿一灘無邊無際的湖水,蕩漾著深不見底的危險氣息。
時間並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只是稍微淡化了一點小白臉的感覺。
還是當初耷拉著眼皮沒精打採的模樣,存在感卻低了很多,如果不刻意看,幾乎很難發現那兒有個人。
不爽地皺起眉,伏黑惠又覺得是浪費時間了。
「嘖!」
冷著臉握住門把手,隨著腳步后挪,門「砰」一聲被甩上。
力氣很大,足以看得出少年心情並不像他表面那樣的平靜。
除了從裡面傳來的賭馬聲以外,周圍靜悄悄的,伏黑惠沉默了很久,最後好像什麼也沒有做,雙手插在褲兜里,低著頭離開了。
關於那個人,他其實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好像一切都被蒙了層白霜,越珍重就越留不住。
如果說一開始只覺得是那傢伙被甩了之後的胡言亂語,那麼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伏黑惠其實就已經感覺到了,只是不願意深想,也或者是急於想要安慰津美紀,所以才順勢給了自己一個可以逃避悲傷的理由。
也直到此刻,在他真正快要遺忘那份記憶之前,終於第一次出乎意料的平靜地面對了那個事實……
關於很在意的人其實早就不在了這回事。
……
「早安!」
有著一頭黑色捲髮的青年拿著鏟子從廚房探出半個身體,清晨和煦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打在身上,讓平時看著脾氣不怎麼好的人也顯得柔軟的很多。
月見春也揉著眼睛有點沒睡醒,可能是思維還停留在昨天糟糕的回憶里的緣故吧,導致一整晚都半夢半醒的,雖然沒做噩夢,但也讓人精神不起來。
「我頭有些疼。」
含混不清的語氣,松田陣平愣了愣,看著少年還略顯憔悴的面容,走上前用手背抵在他額頭上,感覺到溫度正常時才鬆了口氣。
「笨蛋!」
把人拉到沙發上坐好,想了想,又蹲在他面前,假裝不經意地抱怨出聲:
「早讓你不要亂跑了,明明都知道出了事。」
雖然從警界前輩的口中知道會有人來善後,但無論於公於私,松田陣平都得確定幼馴染已經徹底忘了昨晚相關的事情。
月見春也搖了搖頭,不想聽他念叨,於是轉而問起關於那件案子。
「已經解決了嗎?我是說……那個跳樓的人……」
話音未落表情就變得一言難盡了起來,腦海中自動跳轉到人類血肉之軀砸在地上模糊成馬賽克的場景,對於一個在和平年代生活了十多年的人來說確實有些難以承受。
「被甩了以後報復社會罷了,別想那麼多。」
鬆了口氣,松田陣平又抄起鏟子站起身。
「所以說以後聽話一點啊,真的很讓人擔心的知不知道……」
很多事情,真也好假也好,他都不是那麼在意,唯一希望的只是少年能平平安安的,永遠也不要被那些糟糕的事纏上,永遠。
盤起腿蜷縮進沙發里,看著對方自然的跟進自己家一樣的態度,嘴裡還不時嘀嘀咕咕著,就跟三年前一樣。
月見春也嘆了口氣,沒想清楚自己是哪裡表現得需要別人照顧了。
明明這傢伙才是最不靠譜的那一個,小到到處和別人打架,大到一言不合改志願,自己這麼多年不也從來沒過問過嗎?
「你做了什麼?」
聽見裡面傳來「滋滋啦啦」的響動,像是在煎著什麼東西,擔心廚房會出事,月見春也從沙發里爬起來,然後慢吞吞挪到門邊,抱著手臂觀察著。
然後詫異地看著青年三下五除二地煎好雞蛋盛進碗里,動作簡直不要太熟練。
突然就直觀的感覺到了時間的流逝,這點在他身上尤為明顯。
現在想想,或許一切早就有了變化,只是自己始終沒有察覺罷了。
比如眼前的青年,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中間那分別的三年,還是說……更早?
松田陣平聞言頭也沒回地揮了揮手,又恢復成以往酷酷的模樣。
月見春也沒動,結果對方就跟背後長了眼睛一樣,直接熄火然後轉身把他往外邊推。
「放心,出不了意外的。」
語氣可謂非常的自覺了。
可以想象的是,對方這樣的性格異性緣一定差不了,畢竟,無論哪個年齡段的女士,大概都無法拒絕一個表面隨意不羈,其實心思細膩,長相帥氣,工作上還能帶來安全感的男朋友吧?
「話說……」
第二次被按到沙發上的時候,月見春也終於沒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就沒考慮放假帶個女朋友什麼的回來嗎?」
結果本來很隨意的一問,卻見某個傢伙表情都僵硬了,像是在腦內天人交戰了一番,然後又變得複雜了起來。
很難形容那種感覺,大概是猶豫吧,或者連自己也想不明白。
就在月見春也以為他能說出個什麼一二三時,猝不及防的卻被突然彈了個腦瓜崩。
「你懂什麼?」
明顯不爽的語氣,而且下手一點都沒留情面,說完就氣沖沖的走了。
月見春也捂著發燙的額頭,挑了挑眉,猜測這傢伙是有了心上人。
正想著,突然感覺掌心傳來一陣刺痛,低下頭看了眼,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磨破了幾條血痕。
關節微微曲起,修剪得圓潤的指甲沒有偏差的落在傷口上面。
明明窗外陽光正好,他卻感覺有一股冷意直接爬上脊背,心裡幾乎瞬間就生起了懷疑。
自己真的會因為有人當面跳樓就被嚇得一整晚都睡不好覺嗎?
忍不住將目光投向動作明顯大了很多的青年,眼神暗了暗,又搖頭,像是在自我否定。
至少月見春也知道,無論如何松田陣平都不會傷害他的。
……
但顯而易見,那天肯定還發生了什麼,證據就是,本來說好要多逗留一段時間的警校組們第二天就急匆匆趕回去了,只留下一個松田陣平。
他有嘗試過詢問,得到了很敷衍的答案后就沒怎麼放在心上了。
不管背後有什麼,既然不想讓自己知道,就證明知道了也不會有好處。
……
之後的時間,月見春也幫松田陣平把自松田先生去世以後就閑置已久的家裡清理出來,又無所事事了幾天,終於在網上找到了一份合心意的工作——書店管理員。
位置遠離市中心,人流量並不算大,老闆挺隨和的,可以最大程度的讓他待在一個安靜的環境中,偶爾閑下來看看書,唯一的缺點就是路程遠了點,上下班有些麻煩,但都可以無視。
神奈川的傍晚真的很漂亮,尤其是映著遠處寬廣的海平面,半輪圓日將天地間渲染出一片燦爛的橘紅色,浪聲陣陣,美得讓人忍不住陶醉其中。
月見春也抱著剛借來的書走在路邊,突然聽到從身後傳來女人的尖叫,
似乎有人當街搶劫?
他下意識回頭,果然,就見一個穿著黑背心、一身肌肉虯結鬍子拉碴的中年大漢手裡抓著個粉色的皮包,正速度飛快朝這邊衝過來,口裡還不時喊著「滾開」之類的字眼。
根本不需要猶豫,只對比一下兩人的體型差,月見春也就做不出來螳臂擋車那樣的蠢事。
往旁邊躲了一下,然而這一錯位,卻讓他立刻注意到了氣喘吁吁追在後面的瘦弱女人。
看起來四五十歲的樣子,頭髮凌亂,臉色蒼白,從頭到腳穿的都很樸素,明明已經累到不行卻還在堅持,結果就是只能絕望地看著對方身影和自己的距離越拉越遠。
厭惡的一皺眉,腦中再次對比了一下得失,就在和大漢錯身而過的瞬間,月見春也平靜地伸出腳。
這一行動所造成的後果就是,對方雖然因為剎車不及時而重重撲在地上,他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隨著腳踝傳來劇痛,腿一軟,也被帶著直接摔了個狠的,懷裡的書瞬間散在地上。
「哪個混蛋?」
沒來得及查看膝蓋處火辣辣的疼痛就被人拎住衣領,大漢動作比他快多了,一手拿起錢包就要算賬,臉上被蹭破了皮也不管,表情非常的凶神惡煞。
月見春也不說話,只嫌棄地往後躲,生怕對方鼻血會沾到自己身上。
「你他媽是不是沒長眼睛,老子那麼大一個人看不唔……」
未完的話語消失在一個黃色的小球中,就見大漢整張臉被打的變形,牙齒似乎還掉了幾顆,龐大的身軀都跟著飛了出去。
從耳邊傳來破空聲到事情結束,變故似乎僅僅只持續了幾秒鐘的時間。
月見春也睜大眼睛有些反應不過來,驚訝地看著那顆小球摔到地上后仍舊速度不減,以著一種超乎常理的運動軌跡飛速旋轉再又彈射回去,然後精準無誤地被一隻手給握住。
「Yes!」
亮紅色頭髮的少年興奮地一握拳,顯然對於自己出手所造成的效果十分滿意。
「啊啊啊丸井學長,不是說好讓我來的嗎?」
可惜旁邊的小海帶頭就不怎麼開心了,拿著網球拍有些崩潰的樣子。
「……」
沒有理會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中年大漢,月見春也呆愣愣地看著少年中間為首的那一個。
對方很明顯也注意到了他,本來可有可無的表情瞬間凝固,然後想也沒想跑了過來。
「你受傷了?」
冷靜平穩的嗓音中帶了些顯而易見的焦急,月見春也收回心神,隨即搖了搖頭。
「擦破了點皮。」
不幸中的萬幸,剛才那一下差點以為會骨折,果然還是衝動了。
幸村精市臉上的緊張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減少多少,事實上,他也就象徵性的問問,畢竟身為運動員,對於一些基本的外傷還是有著判斷能力的。
低下頭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對方左腿膝蓋處果然有破損的痕迹,衣服布料上沾了不少灰,還有血。
「起來吧!」
稍微鬆了口氣,先是把散落在附近的書籍撿回,然後半抱著將人給扶了起來。
少年身材雖然並不高大,但手臂上卻帶著明顯的肌肉線條,出乎意料的有力量。
「你來這邊訓練的嗎?」
不,那種完全違背了重力場原則的力量,真的還需要訓練嗎?
月見春也忍不住陷入沉思,果然,自己這是已經完全重生到了另一個平行世界才對吧?
一張總是帶著幾分嚴肅自持的小臉上難得流露出古怪的神情,好像遇到了什麼想說卻說不出口的事情一樣,幸村精市覺得好笑,剛剛見到對方時心頭壓抑的陰霾也徹底煙消雲散了。
「如果我說是特意過來偶遇前輩的呢?」
眼見不遠處一群貌似是對方隊員的少年們越走越近,月見春也不自在的掙脫開他的手臂,然後瞪了笑得燦爛的某人一眼。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哪兒工作。」
聲音壓的很低,生怕被一些不相關的人給聽見了。
「我的錢包……」
好在這時,一直遠遠追在後面的女人總算趕了過來,第一件事就是衝到疑似昏迷了的大漢身邊把錢包搶過,然後打開大概檢查了一遍,隨即好像鬆了口氣一樣的渾身癱軟下去,頭上冷汗幾乎都快浸濕了劉海。
「謝謝謝謝,小同學,真是太謝謝你們了,這是我老公的救命錢,如果搶不回來的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去……」
說著說著竟然忍不住哭了起來,緊接著就是一連串的鞠躬,最後甚至要直接跪下來。
月見春也眼睛一轉就躲到了幸村精市後面,本來就是伸個腿的事,如果一開始說好要面對這些,他可能都不會幫忙。
幸村精市還能怎麼辦?
當然只能頭疼的應付了,畢竟他很清楚,心上人的心軟只是偶爾,大部分時候,那顆美麗動人的皮囊下隱藏的心臟始終都是冷漠的。
但沒有辦法,誰叫他偏偏就喜歡對方偶爾會流露出來的那一絲心軟呢?
「部長!」
看情形貌似可以加入了,切原赤也一行人打完報警電話就立馬壓抑不住好奇心的湊上前,雖然只開了個頭,但眼中的八卦之魂幾乎都快溢了出來。
很不可思議好嗎,部長竟然會對一個人那麼溫柔,摔倒這點小事還要親自扶起來,哇哇真的不是被鬼附身了嗎?
「太鬆懈了!」
真田玄一郎一壓帽檐,明明對於幼馴染的情況心裡比誰都好奇,但還是端住了身為網球部副部長的威嚴。
「唔,雖然沒有明確數據能夠證實,但是,據我分析,有著不可告人關係的可能性為百分之七五、是親戚的可能性為百分之九、同學的可能性……」
「什麼嘛,柳前輩直說是亂猜的不就行了。」
神經大條的切原赤也絲毫沒感覺到危險將至,當著所有人的面也敢有什麼算什麼的往外邊蹦。
柳蓮二拿著筆的手停頓在紙上,一點墨痕迅速暈染開來。
「切原看起來還超級有精神的樣子嘛。」
幸村精市適時在一旁插嘴,臉上笑容堪稱溫和到了極點。
「確實。」
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在切原赤也還沒來得及露出得意的表情時又話鋒一轉:
「那就乾脆訓練量再加一倍吧!」
斬釘截鐵的語氣,說完就立馬刷刷刷記錄了起來,簡直一丁點挽回的餘地都不給人留。
「啊,不要啊……」
耳邊是充滿了絕望的哀嚎,月見春也看了看對面齊劉海少年始終緊閉著的眼睛,心裡一個接著一個問號的往外蹦,但為了不顯得冒犯還是很快就收回了驚疑不定的目光。
「他叫月見春也,是我的……」
話到嘴邊拐了好幾個彎,最終才在衣袖被人扯住時落下尾音。
「一個前輩。」
這個答案很明顯讓一幫等著看熱鬧的年輕人有些失望,直勾勾掛在臉上的那種。
切原赤也是唯一的例外,他眼睛幾乎當時就亮了起來,一手高舉將球拍揚起,然後垂直下落,直直指著自家部長大人身後的漂亮少年,連剛剛的垂頭喪氣都忘了個乾淨。
「既然是部長的前輩,那你應該很厲害才對吧,吶,要不要跟我比一場?」
這樣的舉動直接看的其他幾個少年一腦門的黑線,尤其在發現自家部長臉上的笑容弧度變大以後,真
是恨不得馬上衝過去捂住自家笨蛋學弟的嘴巴。
「抱歉,我不會打網球。」
幾乎快要看見對方眼裡熊熊燃燒著的火焰,月見春也無語又好笑。
不過心裡卻並不生氣,就像當初說的那樣,他喜歡少年人身上活潑熱烈的感覺。
「哎?」
切原赤也不相信。
「怎麼可能?」
最終還是看不下去的真田玄一郎出手制止的,他的方法簡單粗暴卻超級有用,直接一拳頭解決問題。
「實在是太鬆懈了!」
「……」
月見春也搖了搖頭,停止了胡思亂想,然後沖著幸村精市伸手:
「把東西給我吧。」
再不回去松田陣平那傢伙又該要電話轟炸了。
「我送你。」
交代完隊友在這兒等著警察過來,幸村精市也不管某人願不願意,拉住他的手就先去找了一家藥店清理傷口。
月見春也想過制止,但頂著這重身份,很多話又確實沒辦法說出口。
「我們這段時間都會在附近集訓,你想過來看看嗎?」
膝蓋上的傷根本算不上嚴重,就是擦破了點皮,所以整個過程並沒有浪費多少時間,可即便如此,電車停站的時候天色也依舊黑了下去。
接過對方抱了一路的書,月見春也忍不住疑惑地詢問出聲:
「你就不怕他們發現點什麼?」
那幫隊員可不像是安分的,還是說,真的就完全不在意?
車站裡人來人往,幸村精市小心地牽住心上人的手把他往角落裡拉。
「前輩擔心擔心自己吧,不要老是覺得大了幾歲就什麼都明白啊!」
如果真明白倒還好了,最怕什麼都不懂,卻偏偏自信的以為自己什麼都懂,然後還要瞎指揮。
我可不止比你大幾歲而已!
感受到對方指腹略有些粗糙的肌膚,月見春也咬著唇渾身不自在,然而反駁的話卻根本說不出口,因為下一秒,對方就直接抱住了他。
從頭到尾被一股好聞的氣息包裹著,就像是倒入了一片種滿薰衣草的花圃中。
「那我就當做答應了?」
溫熱的氣息噴洒在耳邊,月見春也忍不住脖子縮了縮。
感受著心上人柔軟的身軀,幸村精市突然就沒辦法維持一直以來的進退有度了。
果然,人心都是貪婪的,有一就想有二,比如現在,本來應該是一件很值得開心的事才對,可他的*望卻明明白白訴說著,不夠,還不夠。
「我想親一親你。」
細弱的呢喃聲,如果不是靠得太近,月見春也甚至根本聽不見對方在說些什麼。
然後又覺得,還不如不聽見的好。
「我要回去了。」
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睫毛不安的顫動著,可能因為那句話實在太過突兀,以至於讓他連一點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噗!」
突然輕笑出聲,就連那雙紫羅蘭一樣的眼睛中都隨之氤氳出愉悅的光彩。
「好吧,誰讓我拿前輩一點辦法都沒有呢?」
視線突然定格,似乎發現了什麼,又快速地收回,然後鬆開手,臉上笑容不變。
隨著帶有侵略感的氣息退散,月見春也深深鬆了口氣。
然而再一轉身,他就驚悚的發現,這口氣還是松得太早了。
就見高高的樓梯口處,青年不知道在那兒站了多久,鼻樑上的墨鏡完全遮擋了他眼中的情緒,但憑綳得緊緊的嘴唇就能看出,對方心情絕對好不到哪兒去。
「……」
有一種莫名的早戀被家長抓包的心虛感,
雖然這樣說也沒有錯。
「我先走了。」
看出心上人眼中明晃晃的拒絕,幸村精市不會在這個時候和他對著干,於是回過頭時禮貌地笑了笑,教養極好的樣子。
即便松田陣平心裡的火已經快把自己都給點著了,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兩個人站在一起的畫面真是該死的……養眼……
「嗚哇,柳學長的直覺好准。」
角落裡,丸井文太一把按住小學弟的海帶頭,神情激動看著地不遠處的依依惜別的情侶,那感覺比看到自己偶像談戀愛還讓人不可置信。
「什麼嘛學長讓我再看一眼啊。」
切原赤也手腳並用的掙扎著,一點沒誇張的說,他現在的熱情程度跟比賽時也沒差多少了。
開什麼玩笑,那可是部長哎,除了網球和學業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男人,結果有一天突然說,其實對方已經偷偷摸摸談好了對象?
「啊?」
再看時人就已經不見了,切原赤也沒辦法只能失望的收回視線,然而並沒有垂頭喪氣多久,又馬上打起精神。
「太厲害了,我們快點告訴網球部里的其他人吧!」
「不行哦。」
聲音自頭頂上方傳來,平靜的語氣中帶著微不可查的冷意。
「我是沒什麼意見,但如果前輩知道了可能會很生氣的哦。」
切原赤也要去翻背包的手不可控制地抖了一下,隨後驚恐的轉過身,就見自家丸井學長已經吐著泡泡站在後面眼神望天,柳學長合著筆記本,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只留自己近距離直面部長的怒火。
「切原能明白嗎?」
「明……明白……」
嗚嗚嗚,好可怕,學長們也太沒有義氣了。
「你就沒什麼要問的?」
眼看已經快到了樓下,結果本該怒氣沖沖的人卻始終沒有反應,就只一言不發地在前面走著,沉默的態度非但不能讓人鬆一口氣,反而有種暴風雨即將來臨前的壓抑感。
「我沒瞎。」
那麼明顯的事情還有什麼好問的?
雙手插在褲兜裡面,松田陣平煩躁的想要點根煙。
他已經很努力的不讓自己的語氣太沖了,只是心裡的憋悶感卻怎麼也揮散不去。
「其實……」
月見春也試圖解釋,不管怎麼說自己一個十八歲馬上就要高中畢業的人跟一個十五歲的小學弟搞在一起確實太離譜了,關鍵還被抓包。
「你留這話跟別人說去吧!」
回頭看了眼少年,松田陣平表情依舊臭的要死。
「誰?」
實話說,月見春也心裡有不好的預感,而且以這傢伙從小到大超愛管著自己的性格,現在的反應是不是太過平淡了?
明明看起來快要氣炸了,結果竟然什麼都不打算說?
事實是,松田陣平當然可以不管不顧的把事情鬧大,他可以警告少年不能早戀,可以不講道理的要求對方分手,然後呢?
先不論對錯,如果做這一切的前提是真心為對方考慮,那麼他當然可以,可事實是,他也不過是一個別有用心的人罷了。
打著為對方好的旗幟拆散人家,然後假惺惺的以一個好大哥的形象繼續守護在旁邊?等哪天找到縫隙再趁機往裡面鑽?
太卑鄙了,自己想想都會覺得噁心的程度。
出於這種既憤怒又無可奈何的心情,松田陣平一肚子的火最後竟然只能硬生生地往裡面憋。
一方面感覺一直顧慮這個顧慮那個的自己簡直是個懦夫,如果早點表明心意,一切會不會都有不同,另一方面,他又在想,早知道不回來了,三年都忍過去了,為什麼不直接等到
徹底放下的那天再說呢?
「汪汪……汪……」
一靠近門口就聽見一連串的犬吠聲,月見春也瞬間明白松田陣平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眉頭越皺越緊,正想著最後再掙扎一下,結果青年卻猶豫都不帶猶豫的直接敲響了面前的房門。
「乖寶!!」
隨著一陣清雅的香水味出現,他就感覺自己被突然出現的女人給抱住了。
啵樂反應最快,幾乎是門一開就沖了出來,圍在他腳邊蹭來蹭去,其實也才一個星期左右,卻好像有多久沒有見過了一樣。
拍了拍女人的手臂,月見春也眼神肉眼可見的柔和下去。
他想,他應該是感激的,感激有了一次重生的機會,還有這些可愛的家人。
「好了好了,別堵在樓道口了。」
月見翔適時背著手走出來,一副威嚴大家長的做派,可惜說話不怎麼管用就是了。
男人這些年變化挺大的,從剛開始的略顯圓潤到現在大腹便便,身材基本徹底宣告已經走向失控的道路,與之相比,月見正子則保養的非常好,可能是心態問題,看起來也才三十齣頭。
「您們回來之前怎麼都不打聲招呼的?」
月見春也有些無奈,拿他母親這樣熱情的性格一點辦法都沒有。
「因為想給乖寶一個驚喜嘛,怎麼樣,有沒有很開心?」
並不會!
就算他今年真的只有十八歲,也不會因為一星期沒見過父母就想念的不行的。
「好吧。」
小小的喪氣了一下,很快又恢復成原本活力滿滿的模樣。
「來來,媽媽帶了很多伴手禮回來,乖寶可以隨便挑哦!」
被拉進去之前,月見春也遲疑地看了青年一眼,卻見對方只是抱著手臂靠在門框上,墨鏡遮擋了大部分表情,讓人什麼也看不出來。
「小陣平喜歡打遊戲嗎……」
客廳里擺了一堆又一堆的禮盒,也不知道是怎麼運回來的。
月見正子坐在裡面苦惱的挑選著,畢竟多年未見,關於鄰居的喜好她也不太能把握的清楚了。
「月見阿姨,我隨便就好了。」
松田陣平聳了聳肩,對於兩位一直以來都很敬重的長輩,無論有什麼不好的情緒,他都不會唐突的直接表現出來。
月見春也抿著唇,眼神時不時往青年那邊瞟。
好在最後松田陣平也沒有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他鬆了口氣,意識到之前對方可能只是嚇嚇自己。
「你真的喜歡……算了。」
最後被送出門的時候,松田陣平似乎想要問些什麼,但話一出口又停頓了,可能也不是很想知道那個答案,於是裝作瀟洒的擺了擺手,轉身回去了。
看著面前緊閉的鐵門,月見春也有些沉默。
「春也啊,你和小陣平吵架了?」
月見翔眼睛精著呢,忽略誰都不會忽略兒子身邊的變化。
搖了搖頭,月見春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在他想象中,松田陣平生氣是正常的,但絕不會是這樣生悶氣的狀態。
從小到大,他一直是充當保護者角色的那一個,即便月見春也並不需要,也不妨礙對方挑起本不該屬於自己的擔子。
毫無疑問,松田陣平很重要,重要到是這一世僅次於父母的存在。
可偏偏這樣重要的人,卻在他不知道的角落發生了改變,無論當初的突然離開,還是現在。
這樣的疑惑一直持續到第二天,剛剛結束並不算繁忙的工作回到家,就得知了松田陣平馬上要回去的消息。
彼時幾個人正坐在沙發里喝茶,月見正子一臉的不舍,勸了好半天也沒把
人勸下來。
「月見阿姨,學校那邊已經催了好幾次了。」
松田陣平非常有耐心的解釋,表情完全看不出平時對誰都不樂意搭理的樣子。
月見春也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從始至終都沒有插過話。
他是相信對方的說辭的,但也僅此而已了。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等回到對門,月見春也就壓抑不住內心的煩躁了。
松田陣平比他還煩,摸了把衣兜里的煙,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抽回手,有些莫名的頹廢。
「只是有些事沒弄清楚。」
本來覺得可以了的,現在又不行了。
眼見少年冷著臉,明顯真的生氣了的樣子,他哭笑不得的伸出手,在對方腦袋上狠狠揉了把。
「行了,我都沒告發你那些破事,還敢甩臉色給我?」
少年人的喜歡能有多長久?
松田陣平明白,現在就算做些什麼也無非是激發幼馴染骨子裡的叛逆,當然也是不放心的,他只是怕自己有什麼不理智的舉動罷了。
「隨便你。」
……
月見春也懶得理他,從來都是這樣,說什麼做什麼永遠一副我行我素的態度。
但心裡的鬱悶做不得假,尤其在第二天剛睡醒電話就掐准了時間的打過來時。
「走了!」
口吻不要太瀟洒,月見春也在床上發了好半天的呆,然後才反應過來對方已經收拾東西跑路了。
心情不太美妙,但生活還要繼續。
牽著即將步入老年生活的啵樂去樓下散了一圈,又買了兩份早餐,給還在賴床的夫妻倆留下小紙條后,月見春也就頭也不回地趕去上班了。
彷彿只是被突然掀起的海浪拍打了一下,日子很快又恢復到平靜,就像這十一年中間的每一天一樣。
不,其實也不完全算。
至少在被小男友拉去見識過各種各樣超乎常理的網球比拼后,月見春也就明白了一件事,或許他的重生並不算稀奇,畢竟這世界上還存在著那麼多奇奇怪怪的事不是嗎?
時間依舊悄無聲息地流逝著,很快就到了開學的日子,月見春也沒辦法再想些其它的事,因為京都大學招生在即。
老實說上輩子他其實一直想考東京大學來著,但那個鬼地方,月見春也是真的不願意再沾邊了,於是只能退而求其次。
趁著星期二晚自習社團開會的時候,他找到同班級的社長,開門見山的提出了要退團的事情。
「悠仁請假了嗎?」
突然發現一直以來都熱情度很高的粉發學弟今天竟然不在,他有些疑惑。
難得被這位學校里的高嶺之花搭話,長相帥氣並且一看就家世不凡的男生立馬紅了臉,語氣瞬間變得磕巴了起來。
「你……是說虎杖悠仁嗎,他……唔,他早就申請退社了。」
說著說著就開始不滿,臉色也有些發臭。
「不知道腦子怎麼長的,竟然跑到靈研會那種鬼地方去。」
靈研會?
聽名字就能猜出來是幹什麼的,月見春也有些擔憂,因為想到對方曾經抱怨過,文學社越來越繁忙的活動內容已經讓他連下課後去醫院的時間都沒有了。
難道他爺爺的病情加重了?
「月見同學,下午可以一起吃個飯嗎?」
不知道那個傻小子有什麼好的,男生一遍在心裡鄙夷不屑,一邊竭力維持住臉上溫和的笑。
月見春也甚至沒有多分出一個眼神,冷冷淡淡的把申請表遞到他面前。
「麻煩簽個字。」
……
走出社團所在的大樓時,外面
天色已經很黑了,他抬頭看了眼,沒怎麼猶豫,翻出手機就給虎杖悠仁打去了電話。
等了好半天沒人接聽,他又打開校園網站,確定了位置后就直接往靈研會的方向走去。
不管怎麼說,那些東西還是遠離的好,畢竟月見春也清楚,這個世界上鬼怪之類的生物是真實存在的,每年有那麼多的人無辜慘死,誰知道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
「轟~」
正想著,突然聽到從頭頂傳來的一聲巨大的爆炸聲,月見春也扶著腦袋,耳朵被震的嗡鳴,好像整片世界都變得安靜了。
他下意識抬頭,就見一大片飛石沙礫紛紛揚揚的往下掉,教學樓直接塌了半個角。
瞳孔受驚般的收縮,即便隔得那麼遠,也依舊能清楚地看見遠處天台上體型巨大、渾身長滿了眼睛的咒靈。
腦海中隨之傳來疼痛感,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破土而出,讓他幾乎瞬間就回憶起了那天在海邊發生的事,還有當時見到的少年。
心臟跳的飛快,月見春也用手按住,不用特意感受都能聽見那陣劇烈的響動。
再一抬眼,不止天台,由近到遠,路燈、操場、樓梯間,到處都是形狀詭異的咒靈,只不過大部分看起來都沒有威脅罷了,一個個畏縮的躲在角落裡,似乎附近有什麼很可怕的東西存在一樣。
不受控制的往後退了幾步,將自己的身體隱匿在黑暗中。
怎麼回事,為什麼可以看見了?
握著手機的手臂有些顫抖,心中隱隱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他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盡量無視掉周圍的鬼東西,月見春也快速撥打了報警電話,只說學校附近貌似有人組織進行恐怖行動。
他不知道高專的人有沒有被安排過來,以防萬一,總之警方那邊肯定有能聯繫到的方法。
掛斷電話后直接選擇關機,根本不管對面說的要在原地等待聯繫的警告,直接轉身往校門口走去。
他現在很亂,迫切的想要證實一點什麼,離開這裡無疑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咦?」
神奈川晚上的風總是非常大,差不多已經成了一片廢墟的天台上,頭上蒙著一圈圈白布的無良教師五條悟扛著已經昏迷過去的少年,像是發現了什麼,腦袋一歪,捏著下巴就陷入了沉思。
「老師?」
伏黑惠的樣子有點慘,臉上頭上全是血,整個剛從難民營里爬出來的一樣。
「啊,好像有咒術師過來了,要不……」
剛想說要不自家可愛的小學生去找找看,結果回頭見對方小命都差點去了半條的模樣,五條悟那點為數不多的良心被喚醒。
「算了,反正也才剛剛覺醒,以後怎麼樣還不好說呢。」
十分無所謂的揮了揮手,人影一閃直接就消失在了原地,恨不得把「我可不管事」這幾個大字給寫在臉上。
伏黑惠抹了把額頭上的血,遲疑地站到天台邊緣。
……
怎麼辦、怎麼辦?
踉踉蹌蹌地出了車站,雖然已經過了下班高峰期,但正是夜生活剛剛開始的時候,所以周圍來來往往的,人流量不可謂不大。
月見春也頭疼,眼睛也疼,視野中一片擁堵,除了過往的行人,還有零零碎碎散落在各個地方的咒靈,那些之前都沒有過的東西,有的躲在角落裡,有的直接攀附在人類身體上。
就像是大腦內被安裝了病毒軟體,怎麼也清除不了。
「混蛋、混蛋……」
手機被憤怒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少年臉色蒼白,眼神陰厲,好像發生了什麼無法承受的事情一般。
「你沒事吧?」
雖然這個社會人情日
漸稀薄,但只靠著那張臉,就是放到哪兒都不可能被無視的存在。
「滾開!」
厭惡地推開滿臉堆笑湊過來試圖獻殷勤的男人,月見春也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著,又死死握了握拳頭,不想讓自己表現的過於無助。
「我好心幫忙,你這人怎麼不講道理的?」
男人明顯不是善茬,被推開后立馬又沖回來,抓住少年的手臂就不依不饒了起來。
感受到那股牢牢黏在身上的噁心目光,月見春也生理性的反胃,他很生氣,厭惡,一時間什麼都不想顧及了,揚起手就要抽到那張油膩的臉上。
當然,最後他沒有成功,因為在半空的時候就被另一隻手給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