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第 89 章

紐約城郊外,哈利·奧斯本的身影從天而降。

曾經的他是奧斯本企業的唯一繼承人，穿著的是上流社會最基本的搭配，襯衫與西裝,而他也一直擁有著很好的禮儀，背脊永遠挺直,舉止優雅。

但此時，彼得看到，已經數月不見的好友穿著一身綠魔套裝,他踩著綠色的飛行滑板從天上降落下來,為了保持平衡,他佝僂著背,臉上是彼得極度陌生的表情。

——伊斯人佔據了他的身體,他已經不是自己的好友了。

彼得想道。

哈利四下望了望，沒有看到人後,他踩著綠魔滑板，小心翼翼地飛入阿特拉克所織網的洞穴當中。

此時的彼得正在埃利特身旁,他們兩站在洞穴附近，倚靠著埃利特所持的設備隱藏了身形，通過光線折射的原理,讓人無法發現他們的存在。

從洞穴中逃出來的兩人並沒有離開，他們就在這裡守株待兔，而很快,他們就看到了他們所等的人。

埃利特重新拿出飛行器站了上去，用於隱蔽神行的設備並沒有關閉，而彼得很快跳了上去。

「我接下來要做很危險的事情,我的建議是,你留在這裡,或者回家。」埃利特挑了挑眉，說道。

「——埃利特先生，我想，我還是有用的！我是說，我也能幫上忙，而且哈利——我是說那個伊斯人，我找了他好幾個月了，我不可能在現在這個時候選擇逃跑。」

彼得有些磕絆地說道，他並不希望埃利特先生在這時候拋下他一個人前去，但同樣，他知道這並不取決於他，而取決於埃利特先生。

埃利特心底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無法阻止一個衝動的少年，相比之下可能他跟在自己身邊更加安全。

「站穩了。」埃利特說道，而後，飛行器緩緩升起，跟隨著哈利一同飛入洞穴當中。

一路上，兩架一前一後的飛行器小心翼翼地避開蛛絲，只要不觸碰到蛛絲，就不會引來正在努力織網的阿特拉克，顯然，此時的哈利也清楚這一點。

洞穴深處，蛛絲密布，原本被埃利特燒灼過的痕迹早已被密密麻麻的蛛絲覆蓋，哈利轉悠了幾圈，沒有看到被束縛的蜘蛛俠，也沒有看到其他痕迹。

他顯得開始有點焦躁了，而埃利特與彼得兩人就懸浮於半空之中，老神在在地看著此時的哈利。

——佔據著哈利身體的伊斯人親自前來，其目的看上去不單單隻是為了查看蜘蛛俠的狀況。

果然，在尋找無果后，他踩著綠魔滑板，往更深的地方前行。

埃利特飛快跟上，他保持著合適的距離，既不會讓哈利察覺到，又不會丟失目標，而他的飛行器聲音很小，掩藏在綠魔滑板前行的聲音當中微不可查。

洞穴之下，更深之處，這裡已然遠離了阿特拉克織網的區域，而哈利的身影依舊不斷向下。

崎嶇的洞穴之中沒有陽光能夠照射進來，只有綠魔滑板所散發出來的幽幽綠光，微弱地照射於兩旁。

埃利特可以通過左眼處的金絲單片眼鏡看清洞穴中的情況，而彼得的身體因變異而強化過，借著微弱的熒光，彼得看清此時的場景。

這裡的洞穴構造十分奇怪，原本的洞穴是由崎嶇的岩石構成的，但此時的甬道，兩旁原本稜角分明的岩面此時呈光滑的圓狀，偶有融化后凝固的蠟狀岩塊。

就好像有什麼能夠輕而易舉地融化岩石的東西從這裡通過一般。

不斷下降的瑩瑩綠光終於停住，這洞穴似乎終於見了底，借著微弱光芒，彼得向下看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裡並不算是洞穴的底部，偌大的空間四周的牆壁上有許多龐大的洞孔，通往四面八方，同樣有洞孔通向更深的地方。

而這一處空間平台上，有一片巨大的乳白色蟲卵。

每個蟲卵有著半人高，它們類似呼吸頻率般規律脹縮著，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其中翻騰涌動著，偶爾被頂出怪誕形狀，衝擊所視人的心靈，讓人本能地感到悚然與厭惡。

彼得本能地打了個寒戰，他下意識屏住呼吸，看著佔據著哈利身體的伊斯人在這繞了一圈，他似乎完全沒有驚訝的表情，而是滿意地看著一切，似乎在檢查沒有出錯后，像是放心一般離開了這裡。

埃利特沒有追上去，彼得沒有開口提醒——他知道埃利特同樣看到了，他留在這裡一定是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這些……是什麼？」

待到哈利已然離開，彼得壓低了聲音問道。

寂靜空擋的洞穴內，他的聲音已然努力壓低，但仍然清晰可聞。

此時，漆黑一片的環境下，那面只有埃利特一人可以看到的光屏上浮現了一行幽幽散發著微弱熒光的字。

【沒有信徒的神祇於無人處展現狂暴姿態，泥濘之境傳來詭異吟唱】

這讓埃利特一下子就知道這些蟲卵到底是什麼了。

「克托尼亞，又被稱為鑽地魔蟲，「地底挖掘者」，它們能夠分泌出高溫酸性液體，能夠輕易使岩石融化——它們聚集起來，會引發劇烈的地震。」

埃利特輕聲說道。

在調查員可以查詢到的資料里，歷史上，鑽地魔蟲最大引發過九級大地震——那是足以毀天滅地的大災難，是人類文明史上一次重創。

這裡是紐約郊區，但對於鑽地魔蟲來說，想從地底潛行到紐約，也只是很短時間的事情——現在並不清楚這裡有幾隻鑽地魔蟲，但它們每次產下的卵數量並不多，孵化和培育需要很長的時間。

而這裡，有一片屬於鑽地魔蟲的卵。

恐怕在這裡匯聚的鑽地魔蟲數量達到了驚人的程度。

這也是為什麼埃利特看著哈利離開，而不驚擾他的原因。

他不能夠在這時候和哈利起衝突——鑽地魔蟲有著與其他生物一樣，保護孩子的強烈本能，一單在這裡驚擾到一隻鑽地魔蟲，便會有大量鑽地魔蟲同時聚集，提前引發一場龐大的災難。

這就像是在埋在紐約附近的地雷，而埃利特所要做的就是將這隱藏宛若核爆的危險提前化解——趁這些蟲卵還未孵出，危險還未爆發的時刻。

顯然，彼得也意識到了這裡的危機，他瞪大了眼，有些無措：「那現在該怎麼辦，埃利特先生，我們該怎麼處理這些蟲卵和魔蟲？將他們消滅？還是將他們轉移到無人的沙漠或者深林？它們可以停留在那裡不亂移動么？」

彼得腦子裡迅速蹦出了幾種方案，但他對這些鑽地魔蟲幾乎是一無所知，他只能快速地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然後等待著埃利特的回應。

埃利特同樣也在思考，這不像是屬於邪神的物品，他只需要觸碰就可以將其收回。

彼得的話讓埃利特有了想法。

但首先——

「彼得，接下來的事情太危險了，我不能讓你陪著我冒險，我會將你送到洞穴外——聽我說，我不會有事，但我無法保證你的安全……」

說著，埃利特調轉飛行器，沿著他們來時的甬道向上飛去。

「……好的，埃利特先生，請一定要小心。」

彼得沉默片刻，最後

但很快，飛行器急停下來。

原本寬敞的甬道，被一坨灰黑色的柔軟蠕動著的巨型肉塊塞滿，涌動著的觸肢伸展著四下摸索，最前端是一個腫塊，那似乎是它的頭，或者腦袋，支配著這臃腫龐大而病態的軀體。

鑽地魔蟲已經來了！

埃利特小心駕駛著飛行器，盡量不驚擾它的情況下，慢慢退了回去，回到了那龐大的堆放著蟲卵的界地，而四下的甬洞中，正一條條地鑽出蠕動著的令人作嘔的魔蟲。

它們的身體十分長，所經之地的岩石彷彿噴燈下的奶油般融化。

乳白色的蟲卵脹縮得更加劇烈了，其中一顆的表面已經有著微微裂縫，似乎下一秒就要從中鑽出一條醜陋又悚然的鑽地魔蟲。

已經來不及了。

埃利特提醒彼得扶好，而後，虛空的裂縫中，一個龐大的足以噴射出幾千攝氏度高溫的機械緩緩現出身影。

鑽地魔蟲懼怕水和高強度的輻射，但這個洞穴布滿了四通八達的甬道，埃利特也無法運來足以浸泡所有鑽地魔蟲的水源，而在調查員可以查閱的資料中，某個宇宙中的人類曾經動用最致命的放射性武器試圖摧毀它們，但這仍然無法殺死它們，只能造成一定的創傷，將他們驅趕回地殼之下。

鑽地魔蟲能夠穿越地殼，它們對高溫的適應性極好，但它們的幼卵卻仍然懼怕高溫。

埃利特從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那些已然成年的鑽地魔蟲。

熾熱的火焰隨著機械開啟，瞬間卷席位於岩塊之上的蟲卵，一瞬間的高溫讓乳白色的蟲卵瞬間染上橘黃色，而後隨著一顆顆的爆裂聲，只剩下一片焦黑色。

隨著蟲卵的爆裂，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也在洞穴之中瀰漫開，此時，所有的鑽地魔蟲都「看」向埃利特。

它們沒有眼睛，也不存在頭，那臃腫的腫塊就是它們的腦袋，而被數個腫塊同時對著，即使是埃利特，也感到一陣悚然。

他的手中此時抱著一個透明立方體，裡面裝著唯一一個沒有被燒毀的乳白色蟲卵，即使被埃利特用特殊的設備籠罩著拿起，那白色蟲卵仍然在顫動著，隨著呼吸的節奏起伏。

這是他在燒毀那些蟲卵前刻意裝好的。

「拿好。」

他將手中的立方體丟給身後的彼得，微啞的嗓音還是那股慵懶的模樣，但彼得絲毫不敢有怠慢，他一瞬間的手忙腳亂，而後立刻調整過來，幾乎使用了自己的全力抱住那立方體。

而後他發現，這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重。

飛行器瞬間提速到最大，埃利特朝著空出來的甬道迅速飛去，在他身後，是無數只鑽地魔蟲憤怒地擁擠而來。

原本是阻礙的岩石在它們的行進下毫無抵抗力，只是一接觸便輕易融化開，龐大臃腫的魔蟲緊緊地跟隨著埃利特的身影。

——它們的目標不是埃利特先生，而是自己手中唯一存活的蟲卵。

飛快的行進速度讓彼得不得不一隻手緊緊扣住透明立方體，一隻手緊緊環著埃利特先生的身體，只有這樣自己才不會在高速行駛的過程中被甩落下去。

不得不說，埃利特的駕駛技術十分高超，他嫻熟地穿過扭曲的岩洞，即使是飛速前進的鑽地魔蟲也無法跟上他的速度，而前面，彼得看到了密布的蛛網。

彼得感覺自己隱約知道埃利特先生要做什麼了。

飛行器在繼續向上飛行時突然拐了個彎，埃利特並沒有繼續向出口方向飛去，而是沿著密布的蛛絲，直直朝著蛛網延伸的方向飛去。

阿特拉克就在這蛛網的盡頭，盡心儘力地織網，白色蛛絲一點點向前蔓延，卻不知還要多久才能抵達幻夢境的邊緣。

下一刻，祂卻猛然震怒起來。

祂緊貼於白色蛛網之上的觸肢感受到了劇烈的震動——蛛網遭到了破壞。

無數只龐大臃腫的黑灰色巨型魔蟲碾壓而來，徹底激怒了阿特拉克。

埃利特就在這時巧妙地穿過了阿特拉克所織的蛛網，從阿特拉克身邊飛過，他直直朝下飛去。

「往下丟！」他說道。

在這急劇下降的速度中，彼得用盡全力，將手中的透明立方體朝下投擲而去，而後，埃利特迅速急停，並將飛行器緊貼於岩壁。

無數只龐大而臃腫的鑽地魔蟲一條條地跟著那枚唯一的蟲卵朝著看不見的深淵墜去，它們保護雛獸的強烈本能驅使著它們追去，而後一條接著一條地墜入深淵當中。

消失了蹤影。

而埃利特駕駛著飛行器緊貼著岩壁，小心翼翼地向上飛去，看著一條條長達數十米乃至上百米的鑽地魔蟲從他身邊掠過，而他更關心的是阿特拉克——那被激怒的邪神。

而後他看到，在蛛網邊緣，白色蛛絲纏繞著三條還未曾躍下的巨星魔蟲，它們仍然扭動著身體試圖追趕那枚被掠奪的蟲卵，但此時它們面對的是一位邪神的震怒。

阿特拉克尖利的口器刺入巨星魔蟲的體內，連最致命的放射性武器都無法消滅的鑽地魔蟲在頃刻間就喪失了生命，軟軟地癱下。

埃利特就在這時小心翼翼地離開這片危險之地。

被陽光照耀的一瞬間，彼得和埃利特都狠狠喘了口氣，他們幾乎是踉蹌著下了飛行器，彼得立馬跌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埃利特則看上去還好，他背靠著粗壯的樹榦，將飛行器收了回去。

被巨型的蠕蟲追殺的感覺足夠刺激，而後面還有一位真正的邪神所散發的壓力——那種心跳不自主加快，全身寒毛聳立的感覺讓人不願再回想。

「它們……它們是鑽回了地殼裡么？」

兩人沉默了片刻，平復了心跳后，彼得猶豫地問道，「它們還會再回來么？」

「阿特拉克在這裡織網，說明深淵的盡頭，有著通向幻夢境的縫隙——阿特拉克無法將網織過去是因為實物是無法連接現實人間與幻夢境。」

埃利特解釋道，「所以，那群鑽地魔蟲現在大概是跟著那枚卵進入了幻夢境，而它們也無法再出來了——這裡的入口可是被阿特拉克控制著。」

他聳了聳肩：「阿特拉克難道會放過這群破壞了自己蛛網的混蛋么？」

埃利特顯然沒有將自己算在這「混蛋」當中。

彼得：……

「不管怎麼說，我們阻止了一場大地震。」

彼得感慨道，而後又有些後知後覺地沮喪：「可惜，那個伊斯人估計不會再來了，不知道下一次碰到他會是什麼時候……」

「不會。」

埃利特眯了眯眼，露出一個笑容，「在洞穴里的時候我就將追蹤器貼到他身上了——雖然有些遠，但幸好我發射的準頭很好。」

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彼得一下子站了起來：「真的么！埃利特先生！您簡直太——天才了！我是說，我們現在就追過去吧！」

「但在那之前，先等等，很早之前我就想說了。」

埃利特環著手，斜倚在樹榦上，古舊的黑色毛氈爵士帽下，漆黑的眼睛正看著眼前身穿紅色緊身服的蜘蛛俠，他的眼中帶著審視，又或者有些不解。

「我想，這個世界還沒有到需要未成年人來拯救世界的程度吧，彼得·帕克。」

一向慵懶的嗓音此時格外低沉，年長的槍械師看著年輕的超級英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