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組隊

萬銥沉默了一秒，問：「你成年了嗎？」

黃毛：「我都22了。」

萬銥看了他一眼。

大約187左右，圓頭方面，燦金色的鯔魚頭，剃了個斷眉，眉毛的位置還有個火焰形狀的深色紋身。黑色外套綴滿鐵釘，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外套底下那件T恤上畫著個拿鐮刀的惡魔。褲子上是一道一道的反光亮片，左邊是紅黃藍三色，右邊全是白色。

萬銥：「從外表看不出來，你顯年輕。」

黃毛一握拳，感動道：「大哥，你還誇我，你果然和那些遲早要完蛋的大哥不一樣。」

萬銥：「不要叫我大哥。你既然成年了，那靠什麼生活呢？」

黃毛：「幫中學生打架。」

萬銥：「……」

她把「跟著我混不靠譜，還是做好本職工作」這句話咽下去，問：「你有無限定嗎？我要去參加無限定者大賽。」

黃毛：「什麼是無限定？」

萬銥：「……無限定就是，經歷混沌空間輻射之後，人擁有的特異感知和特異致動能力。」

黃毛：「什麼是混沌空間？」

萬銥：「混沌空間就是……算了，剛才應急局有給你的終端手環裝『抑制插件』嗎？」

黃毛搖頭。

萬銥：「你看，不是我不想當你大哥，我要去參加無限定者大賽，但你沒有無限定，我們沒辦法一起參加的。」

黃毛：「你當我大哥，我給你錢。」

萬銥：「……」

萬銥：「你要不要聽聽看自己在說什麼。」

黃毛：「我很能賺錢的，最近很多小學生也來找我打架！」

萬銥決定放棄和他繼續糾纏。

她一向對自己的辯論技巧很有信心，但是前提是對方得是正常人。

而且現在時間已經有點晚了，天都黑了，她得趕緊到報名點去。

萬銥總結道：「我不要你的錢，我也不是你的大哥，我現在要去報名點，你不要跟著我。還有，你的錢不要亂給別人，也不要亂花，去找份正經工作。」

黃毛：「什麼是正經工作？」

萬銥：「就是給交五險一金的工作。總之我走了，你不要跟著我。」

雖然白天悶得要命，天一黑，路上的空氣還是涼爽起來了。

包括特利內島在內的整個伊斯帕大區，在人類聯盟之前的歷史中，被稱為「島海之國」，打車費從來都貴得離譜，空中的士也少，大多人出行都是選擇步行、騎行或者公共交通。

白天氣候總是太熱太悶，伊斯帕大區因此形成了獨特的「過晚」習慣。一般店鋪都是下午一兩點開門，與之相對的，晚上十二點以後街上還到處燈火通明，凌晨兩點出去吃飯的大有人在。

萬銥本來要去江易寒凌那裡吃晚飯的，折騰了這一通，飯自然是沒得吃，應急局也不可能管飯，她只能在等車的時候，在車站便利店隨便買了個番茄時蔬雞胸肉排飯。

時飛雲之前給她開了張副卡，一個月撥給她一萬三千銀克朗的額度。萬銥窮慣了，攢著不捨得花，現在卡里還有一萬兩千九。

一些有骨氣的人，在得知自己很可能並不是人家親女兒的時候，會毅然決然地把卡封存，不花仇人一分錢，塵歸塵土歸土。

很可惜，萬銥，不咋要臉。

都要殺她了，用他點錢怎麼了。

能用多少是多少，等時飛雲反應過來把她副卡封了就沒得用了。

萬銥剛吃兩口，超迴路列車就到了。她匆匆把餐盒蓋緊，收進自己剛買的背包里，上了車。

在車上找了個座位，萬銥喚出終端投影，開始在小程序上預約報名。

按理

來說，無限定者大賽是三個大區聯合承辦的賽事，應該有一個專門報名的小程序，但現實是每個地區都有自己的小程序，名字五花八門，萬銥特地去查了一下，才查到特利內島的報名小程序。

萬銥到報名點的時候，三個窗口都有人，她找了個最短的隊排。

排她前面的年輕男人填表之前，挺忐忑地問：「我戶籍不在特利內島，我是在這裡報名嗎？」

萬銥的戶籍也不在特利內島，她住了十幾年的福利院在奧卡大區，戶籍也在奧卡大區，沒有遷過來。

工作人員瞄了一眼他的無限定測試結果，說：「你實際居住地在這兒，填吧。」

輪到萬銥的時候，工作人員接過她的無限定測試結果，疑惑地問：「無限定評級不是分1234567嗎？你這個ABCD是什麼？不會是假的吧？」

萬銥解釋道：「簡易版測試結果。你可以上官網查，我這種比較少見。」

工作人員查了一下，確定了真實性，把測試結果還給她：「是少見。」

萬銥接過表正要填，工作人員看了眼她的身份ID，抬手按住她的表：「等一下，你戶籍不在特利內島，你不能在我們這裡報名。」

萬銥：「剛剛那個人戶籍也不在特利內島。」

工作人員含糊道：「你們倆情況不一樣。你朝走廊右手邊走，去102報名。」

萬銥大致猜到是因為她的無限定評級太低了，具體序列又測不出來，大概率是個廢無限定，所以接連碰壁。

她倒是沒啥負面情緒，兩輩子的經驗告訴她，手上一副爛牌不要緊，爛牌可以打好。

而打好爛牌的第一步就是：接受自己拿的是一手爛牌。

102是個小辦公室，門開著，門上貼著「奧卡大區報名點」，走進去，發現這個辦公室的窗戶沒有紗窗，所以窗戶全關上了，排氣扇呼呼地換著氣，有點吵，好在裡面沒人排隊。

「你好，我來報名。」萬銥把材料遞過去，工作人員接了過來，劈里啪啦開始給她填報名表。

萬銥沒想到自己不用填東西，坐在凳子上有點愣，正好對上工作台後面站著的一個三十多歲女人的視線。

出於禮貌，萬銥笑了一下。

那個女人轉過身來，客套地問她：「你是奧卡哪個州的？」

萬銥點頭：「魯斯蘭州的。」

「我也是魯斯蘭州的。」女人眉眼帶出一點親切感：「你是過來上大學的嗎？」

萬銥搖頭：「沒有，我大學就是念的奧卡大學。我過來這邊有點私事，以後還要回奧卡的。」

「我丈夫也是奧卡大學的。我女兒以後也打算讓她念奧卡大學……就是不知道考不考得上。」女人說。

萬銥笑道：「肯定能考上。」

女人搖了搖手表示謙虛，又問：「你怎麼會來參加無限定者大賽？」

萬銥自然不可能說實話，只說：「我的夢想。我一直想參加，要能真正參加比賽，我晚上做夢都笑醒。」

女人看了一眼她的無限定測試結果，猶豫了一下，還是提醒道：「雖然報名時間還有三天，但是創建隊伍的截至時間是在明天凌晨五點，你要抓緊哦。」

萬銥：「沒事，我不一定要自己當隊長……」

萬銥話說到一半，就意識到了女人話里的善意。

她的意思是，以萬銥的無限定評級，不一定能找到合適的隊伍。如果萬銥一定要參加這個比賽，她自己創建一個隊伍，才比較穩妥。

女人鄭重道：「創建隊伍也是在我們這裡，初始隊伍最少也要三個人，你要早點想好。」

萬銥點頭，出了門就立刻打開終端，憑藉剛拿到的用戶名和密碼，登入官方無限定者大

賽論壇。

她劃到「隊員招募」分區，按時間排序，給前三頁所有正在招募隊員的隊伍都投遞了入隊申請。

她點開第四頁的時候，拒信陸陸續續來了。翻到第五頁，前三頁已經全把她拒了。

萬銥早有預料，也沒很難過，一點點失望罷了。她揉了揉太陽穴，忽然覺得頭暈，才想起自己一直沒吃東西，從背包翻出那份雞排飯，懶得找免費微波爐，扒了兩口冷的，又繼續投遞申請。

投到第十頁，萬銥已經基本死心了，開始發招募貼，沒有任何要求，只要是無限定者都可以加入她的隊伍。

當然，入隊申請沒有，倒是吸引了一堆人嘲她。

先是在她的主樓底下嘲她的無限定評級，一伙人樂了幾十樓，表示很期待她組的隊伍。

然後是開了新帖子，新帖子樓主叫【Q45】，主樓義正言辭地說她這是公然審丑，惡意組一個「實力最差的隊伍」吸引流量，他不僅要罵她，還要罵不罵她的人。

萬銥：「……」

要不是時間緊，她今晚就要教教他們什麼是網路暴力。

「給。」萬銥面前的終端投影忽然伸出一隻手來，那隻手上端著一杯水。

黃毛蜷著腿坐在萬銥旁邊：「我看你一晚上都沒喝水。」

萬銥嚴肅道：「……你一直跟著我。」

黃毛得意洋洋：「我跟蹤人厲害吧，你都沒發現。」

萬銥：「……」

萬銥放棄說教了，她很懷疑黃毛到底能不能理解她在說什麼，於是她喝了口水：「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厲害，你找別人當大哥吧。」

黃毛斬釘截鐵：「只有厲害的大哥才說自己不厲害。我以前見過的不厲害的大哥，都說自己很厲害。」

黃毛生怕她還要趕自己走：「你說說看你在忙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萬銥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說：「我需要兩個無限定者當我隊友。」

她覺得黃毛可能理解不了，找了份標準無限定測試結果給他看：「就是有這張表的人。你認不認識這種人？」

黃毛借著路燈仔細看了看，說：「我有這張表。」

萬銥驚訝道：「啊？你不是沒有抑制手環嗎？」

黃毛：「是沒有啊。」

萬銥：「但是每個做完測試、確定擁有無限定的人，都需要去應急局領抑制手環，不然ID會被拉進黑名單的。」

黃毛點頭：「我當時用的ID確實進黑名單了。」

萬銥：「你有兩個身份ID？？」

黃毛：「對啊。我當時的大哥把我叫過去，說要和我換一下ID，還讓我不要說出去。打架，賺了很多錢，大家都去做這個測試，我也去。有一天，一個簡訊讓我去應急局，但是我要打遊戲，就沒去。第二天一出門，明明沒有打架，但是被交警抓走了。」

納爾星是在兩百年前才第一次出現了時空撕裂，正式在法律上承認無限定者只有不到一百年，所以無限定相關的ID系統是額外開發的，和傳統身份ID互相獨立。

黃毛之前的大哥，估計只和黃毛換了傳統的身份ID，無限定ID沒來得及換、或者沒能力換。

「我在有很多警察的地方待了一個多星期。忽然另一個警察，說我在外面殺人了，要對我執行死刑。交警和他吵起來，後來不知怎麼我就被放走了，原來的ID又還給我了。」

萬銥：「那個大哥呢？」

黃毛：「聽他們說，他到天上去了，我沒有再見過他。不過後來就沒有人願意當我大哥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黃毛又補了一句：「你是好人，你一定要當我大哥啊！」

萬銥把杯子里的水喝完，認真地問

：「我的無限定很弱，你確定要加入我的隊伍嗎？」

黃毛瘋狂點頭，身上的釘子快要甩出去了：「確定確定！大哥你不準反悔！」

終端在這時跳了一個「叮噹」提示音，混在釘子互相碰撞的聲音里，萬銥差點沒聽到。

她點開終端，發現那是一個入隊申請。

三個人要湊齊了！

申請者叫姚志剛，初始頭像，申請備註里寫：「請和我互相關注，我才可以發消息給你，雖然你說沒有任何要求，但是」。

萬銥一陣激動，抓了抓自己的背包，餘光掃到那個空了的水杯，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黃毛：「這個水杯是旁邊免費飲水器提供的，但是那個免費飲水器只有開水和不能喝的生水，為什麼水杯里的水是溫的？」

黃毛：「開水可以殺菌，我把開水倒進生水裡，就變成可以喝的溫水了。

萬銥：「……」

萬銥：「當你大哥的事情，現在還可以反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