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同脈之血
納爾迅速將洛依貝扶入小巷,探向她的胸腹間。
他能清晰感受到,洛依貝體內的諸多器官直接受到猛烈撞擊已經破碎,肋骨斷了幾根,腹部和腿部猙獰的傷口依然不斷湧出鮮血,心臟跳動也很微弱。
這些傷口全部是高速撞擊造成,唯獨沒有被他血液腐蝕過的痕迹。
這個女孩……自己的血液對她竟沒有任何實質性傷害!
納爾平復下心中的震撼,現在並不是該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
他直接屏蔽掉自己的嗅覺,避免那些泛出濃郁馨香的血液干擾到他的心神。掌心凝聚起血脈中固有的癒合力量緩慢輸送至女孩身體各處。
血族獨特的癒合力量率先封堵住她身體各處破裂的內臟出血處,緊接著恢複流暢的血脈。
她的體內似乎有一種本能的力量,在自愈緩慢的修復中維持著心臟微弱的跳動。
即使用上自愈,依貝體內此刻也已失去大量的血液,必須迅速給她同類型的血液供應。
納爾很清楚自己的血液不能為她輸送,那會直接讓這個女孩成為他的同類。
他稍微平復心緒,輕輕握住佩戴的雪花吊墜,注入強烈的求救意識。吊墜發出強烈的暗紅光芒,微微照亮昏暗的小巷,替他的主人傳遞著無聲的訊息。
做完這些,納爾才嘗試性地用自己的血液觸碰女孩,與血液接觸過的皮膚上並沒有任何多餘的痕迹。
她怎麼會……不受毒素侵蝕!
……
洛祁銘正在用飯,眉心處卻突有熾熱的灼燒感。他下意識以手遮蔽住產生異動的印記。
猛烈的刺痛感讓他閉上雙眼,也同時感知到略帶血氣烙印的那絲強烈意識!
糟了!
……
霖城市中心醫院
洛祁銘不安的守在手術室的門口,緊閉的兩扇門內不知狀況怎樣。
洛蕭然望著父親略顯慌亂的背影,不動聲色垂首看著手機屏幕,眼神卻不由自主的模糊起來。
雖然他有些討厭這個所謂的妹妹,卻沒想到突然間她就遭遇了這種事。
他從沒認可過她,也一直在習慣性漠視她,但是家中如果沒有她。想到這洛蕭然略有些煩躁地捂住額頭。
納爾已經及時換了件外衣,誰也沒有發現他外套內里那件暗紅襯衣上的血跡。
洛祁銘看得出他經歷過一場戰鬥,他的面色明顯有重傷后的虛弱蒼白。
「是雪漠……」納爾側身刻意壓低聲音。
在聽到這個名字時,他看到洛祁銘臉龐忽然緊繃,眼眸深處隱現的殺意有些難以控制,他的變化牽動著眉心印記若隱若現。
納爾有些驚訝也迅速緊緊抓住他的手腕。
「冷靜!」
雖然手術室門口只有他們三人,這樣的異動還是會讓洛蕭然注意到。
洛祁銘緊皺雙眉臉色白了幾分,眼眸中的晦暗也緩緩化作痛苦掙扎。
印記沒有再顯現,他自顧自地頹然落座於冰冷的長椅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空氣中也再一次安靜下來。
過了許久手術室的大門才突然打開,三個人的目光全部落在從手術室走出的小護士身上。
「你們誰是病人家屬?」她很焦急的看著門口三個人。
「我是!」洛祁銘應聲,三兩步走到小護士身邊。
「病人現在失血很多,情況不好,你跟我去采血室。」小護士說罷急匆匆的立刻抬腳要走。
「等等……」洛祁銘急忙拉住護士,小護士焦急的要發怒。她不明白這樣緊急的時刻作為病人家屬為什麼猶豫。但看到洛祁銘面露難色,也盡量忍耐下心中不快。
「我的……血型不匹配……」洛祁銘用盡了全身氣力說道,他不是洛依貝的親生父親,只能無奈說出這個事實,即便會暴露長久以來隱藏的一切他也不能用洛依貝的生命做賭注。
「你不是病人的家屬?」小護士驚訝的反問。
「病人血型很特殊,醫院血庫中的血液不能配型,如果不及時輸送血液她會失血過多死亡的!」
洛祁銘的話語卻讓洛蕭然震驚得許久沒有反應過來,他緊緊抓住父親的手臂,凝視著父親有些絕望的臉龐他緩緩道出了心中沉積多年的問題
「她……不是你親生的?」
父親沒有言語,這一刻他竟然無法開口回應兒子想要的真相。
「……」小護士也有些不知所措。
「采我的血!」身後傳來一個堅定的聲音。幾個人望向聲音來源的方向。
看到來人納爾心中一緊!那人赫然是莫里斯陷落當晚給予他致命一擊的銀!
他……與洛依貝……
唯一不同的是,此時的他有著清爽利落的銀色微卷短髮,穿著的服飾也與常人無異,看上去只是個染過流行發色的青年。
洛祁銘驚訝之餘雙眼中也重新有了希望的光芒,他拉住小護士急切說道:「對!護士他可以的!」
手術室門口只剩下不明所以的兩人以及終於可以鬆一口氣的洛祁銘。
這突如其來的雙重事件讓洛蕭然的思緒混亂不堪,他所謂的妹妹不僅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並且還與剛出現的那個男人有血緣關係?
他忍不住追問父親其中的真相
冷靜下來的洛祁銘別無他法也只好順勢承認銀與依貝是兄妹關係的這個謊言。
一旁聆聽的納爾卻並不相信,他對艾維拉家族再熟悉不過,銀身為艾維拉家族守護者不可能有兄弟姐妹。
守護者在被選拔的最初就要求必須孑然一身,不能有其他牽挂的親人朋友,也正因為這樣他們才能保持永遠的忠誠,竭盡全力保護照顧自己的主人。
嚴苛的法則使得那片大陸上的守護者們感情淡薄,冷漠而孤傲的他們一生只會關心自己的主人,不會在意他人的死活。
至於他,納爾自嘲的笑了笑,他大概是守護者中的異類。
他的主人,艾維拉前代女王的直系繼承人莫奈爾公主殿下,在血族謀奪權利的陰謀中淪為犧牲品。
被迫變為血族一員時,她還是個小女孩,失去母親的憐愛,自身無法阻止的異變,陷入異族的恐懼……
為了阻止她的反抗,血族選拔出納爾作為她的守護者。名為守護者,實則是代替家族監視她,定期彙報她的身體狀況。
他們要她活著,囚禁她……
他的確依照誓言條令每天上報她的一舉一動和她的身體狀況。
公主的幼小身體也在很快適應血族對血液的本能渴求感。
開始她也會排斥他,會用她新長出的尖牙狠狠撕咬他的手吸食他的血液,可當他看到她因絕望無助流下的眼淚,他沒有阻止只是輕輕撫摸她的發頂。
後來小姑娘沒有再咬他,她學會了吃一些血族的食物填補對血液的需求,也會乖巧的讓他檢查身體卻從不與他說話。
她沒有反抗,更多時候只是靜靜地隔著落地窗眺望外面的景象。
那期間只有身為艾維拉家族王之守護者的洛祁銘曾經尋找到這位公主殿下,可他並沒有帶走女孩,只是希望納爾繼續保護著她。
在那以後,便有女王隕落的消息傳來,她的家族也在不久以後由於內亂不得不臣服於血族的統治。
那之後過去很久女孩才開始同他交流,他依然無微不至的照顧保護她。甚至有時會遭到族人的嘲笑,他也沒有放棄她。
他能夠照顧她保護她,但他化不開她眼睛里的孤獨痛楚……
手術室大門的忽然敞開打斷了納爾的沉思,幾名身著白衣的護士簇擁著將推車推往病房的方向。三個人也緊跟著進入幫忙將洛依貝轉移。
女孩安靜的躺在病床上,面色蒼白虛弱,佩戴著氧氣罩,好在已經及時輸血脫離了危險,此時正在輸液。
洛祁銘撫摸著女孩的面頰,輕輕掖好被子安靜地望著她。
她的容顏已經與他記憶中年少時期的主人越發相像。
……
洛依貝再次醒來是在兩天後的夜晚,她感覺自己像在一片黑暗的世界里行走很久。漫無目的,也沒有多餘的情緒,很累可是無法停下來。
喉嚨一陣發乾,她有些渴,掙扎著努力張開雙眼,入目是昏暗的天花板,身體很沉重她用盡全力想要動一下。
「洛依貝?」坐在病床邊的納爾發現了醒來正要動作的洛依貝。
洛依貝停止動作抬眼望去,是納爾的清俊臉龐,他起身阻止了女孩的動作。
「我……很渴。」依貝聽到自己發出了沙啞的聲音。
納爾起身倒好水,緩緩扶起依貝的上半身將水杯遞到她的唇邊。
她順勢小口小口的喝下,溫潤的水流穿過喉嚨緩解掉一絲乾渴。
依貝也漸漸回想起自己最後的記憶,刺目的強光,突如其來的猛烈撞擊。
身上雖然還有虛弱感但是好在並沒有什麼殘缺的部分,這讓她鬆了口氣。
她還年輕,還有很多事沒做呢……
她撥開手機,才凌晨一點,沒有什麼困意,有些無聊的開始注意一旁的納爾。
「感覺如何?」納爾突然開口。
「沒事,只是有點沒力氣……」依貝輕聲回復他。
「那天的車,我沒有注意……」依貝握了握有些冰涼的雙手。
「那不是普通的貨車,是由雪漠的意志幻化而出。」納爾平淡的回復,他能隱隱感覺到依貝的身份並不簡單,但洛祁銘一直隱藏的事情他也同樣不會對她多說。
依貝注意到納爾手掌中攤著四五顆小巧的果實,它的顏色比山楂暗淡不少。果實上有些奇異的紋路。那是納爾的食物,果實內的汁液就如同血液一般。
她看到納爾望著那些僅剩的果實眉間多了些惆悵之色。
從異世界帶來的零食已經……不夠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