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一合一

第90章 一合一

「陛下......難過?」

陳玉怔住,沒敢說實話。

他無從得知,昌泰帝是不是正在難過,但是隱約能感受到太子心中洶湧的憤怒。

唐臻不肯再開口,目光定定的凝視昌泰帝寢殿的方向。

端妃拿著令牌來求見昌泰帝之後,程守忠立刻開始為陳國公府掃尾,期間甚至令李曉朝白撿許多便宜,可見昌泰帝的心意和對令牌的看重。

陳國公府又是如何回報?

端妃薨逝,背負殺害沈貴妃的嫌疑,齊黎立刻帶剩下的五枚令牌來求見昌泰帝。

一枚免罪令牌不夠,那就追加五枚。

急於兌現的態度不僅是對昌泰帝的懷疑,更是毫不掩飾的輕慢。

難不成陳國公府將端妃的薨逝視為昌泰帝的不作為?

福寧宮忽然改變對沈貴妃和端妃的薨逝不管不顧的態度,羽林衛態度強硬的驅逐京衛,接管沈貴妃的住處。

專為昌泰帝診脈的御醫,在羽林衛的護送下,親自前往沈貴妃的住處,為已經失去原本模樣的屍首整理遺容。

短短時間內,迅雷不及掩耳的反應,立刻引來所有人的目光。

齊黎求見昌泰帝的事並非秘密。

那麼福寧宮的反常......

原本還能勉強維持鎮定,想等燕翎發難再解釋的沈風君和沈婉君,因此徹底陷入慌亂,頻頻遣人去京都岑府送信。

可惜如同石沉大海,沒能得到任何回應。

岑威靜心祛毒,不問外事。

岑戎專心照顧弟弟,無暇顧及別人的死活。

即使沒撕破臉,沈風君和沈婉君也感受到了姻親非同尋常的冷漠。

施乘德如同唐臻預料中的那般,像是聞到血腥味的猛獸似的及時出現,朝沈風君和沈婉君表達善意。

新的格局將成未成,只差最後一口氣的時候,程守忠通過唐臻的提醒,找到殺死沈貴妃的罪魁禍首。

這也是沈思水原本的計劃中,選定的替死鬼。

沈貴妃的貼身女官,香河。

按照沈思水的計劃,這名身為沈貴妃的貼身女官,進宮前卻從未見過沈貴妃的湖廣布政史府家生子。

她會在岑威朝沈思水妥協,求著做沈思水的女婿之後,當眾露出破綻。

然後承認,她是因為日積月累的怨恨,惡從膽邊生,抓住沈貴妃被懷疑的時機殺死對方,再製造沈貴妃是畏罪自殺的假象謀求生路。

香河被程守忠捉拿,順勢承認是她謀害沈貴妃,故意以誇張的詞語辱罵沈貴妃,顯然是想就此結束對沈貴妃死因的追查。

沈風君和沈婉君經過短暫的慌亂,終於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可惜......太晚了。

無論沈貴妃是被誰所殺,現在都沒辦法解釋,端妃見到沈貴妃身死,為什麼悄無聲息的選擇自殺。

燕翎已經從福寧宮的動向中察覺到昌泰帝的偏向。

他最擅長得寸進尺,沈風君和沈婉君退半步,燕翎就要進兩步。

即使已經有香河認領謀害沈貴妃的罪名,燕翎依舊不滿意,反而敏銳的指出,不相信香河會背叛湖廣布政史,懷疑香河只是被推出來平息這件事的倒霉鬼。

程守忠急於平息事端,為調查沈貴妃的薨逝原因,撇清端妃的嫌疑,已經有數日不曾合眼。見燕翎人心不足,妄圖以蛇吞象的模樣,難免心生怨氣,在唐臻的有意引導之下,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唐臻同樣很忙。

他既要應付燕翎的關心,又要安撫李曉朝的情緒。

不動聲色的提醒前者,沈貴妃和端妃薨逝的消息剛傳開,羽林衛就已經有結論,沈貴妃是自殺。自幼長在深閨的沈婉君,沒有理由認定沈貴妃是被殺。

再神色恍惚的對後者訴說煩惱,自從見到沈貴妃和端妃的屍體,他總是夜不能寐,閉眼就是沈貴妃和端妃的遺容。

近日虛無的夢境也逐漸增多,恍惚間如同親眼見到胡柳生給他下毒。

......雖然是恍惚間,但是時間、地點、方式,沒有唐臻說不出的細節。

至於同樣是屢屢求見的孟長明。

因為太子再次卧病在場,精力有限,只能再三碰壁,在福寧宮外吃灰。

唐臻明白,程守忠的意圖就是昌泰帝的想法。

如今程守忠滿腦子都是為陳國公府掃清嫌疑,然後盡量平和的結束困擾京都的矛盾。

端妃的薨逝和那五塊令牌給昌泰帝帶去的衝擊,已經令昌泰帝不知不覺間改變原本裝聾作啞,明哲保身的狀態。

但凡不傻的人,此時都能看出昌泰帝在這件事中對陳國公府的偏愛。

憑什麼?

唐臻冷笑。

陳國公府憑什麼得到這樣的偏愛?

秋風順窗吹入,帶來徹骨的寒意。

唐臻垂目斂下眼中的情緒,對程守忠道,「如果你只想儘快結案,孤有個主意。」

程守忠立刻行禮,正色道,「請殿下賜教。」

他專門來找太子抱怨,未嘗沒有期待太子能給他出個主意的意思。

陛下是個重感情的人,可惜這個世道,容不得陛下做仁君。

「孤近日看了本頗為稀奇的話本,得知人間情愛並非只有陰陽調和,亦有男男曰龍陽,女女曰磨鏡。」唐臻輕笑,「孤記得,沈貴妃與端妃似乎同年入宮,從低位嬪妃攜手同升,然後又在同日封妃。」

程守忠似有所悟,緩緩開口,「端妃與沈貴妃姐妹情深,陡然見到沈貴妃薨逝,難以接受,所以選擇......」殉情。

如此,只要昌泰帝不計較,無論是疑似別有心思的沈思水,還是貪得無厭的燕翎,皆會為名聲所困,無法繼續胡攪蠻纏。

程守忠暗淡的目光陡然變得明亮,看向唐臻的目光滿是讚歎,更添幾分難以察覺的可惜。

若殿下早生幾十年,趕在先帝尚且能支撐江山的時候......罷了,多說無益。

程守忠對陳國公府,沒有昌泰帝那般複雜的心思。

既不會因為那六塊免罪令牌,覺得烈宗虧欠寧王。昌泰帝身為烈宗的後代,應該替祖宗還債,在陳國公府被麻煩困擾的時刻,竭盡全力的幫助陳國公府擺脫麻煩。

更不至於感嘆曾經的幾面之緣,憐惜沈貴妃和端妃,覺得是自己連累她們。

如果事事皆能如昌泰帝的心思,宮中根本就不會有妃嬪。

同樣是身不由己,憑什麼陛下背負更多?

如果非要說近日的感受,程守忠反而因此對陳國公府生出從前未有的惡感,深恨對方用令牌逼迫昌泰帝的行為。

他不僅立刻按照從唐臻這裡得到的思路,向昌泰帝稟告沈貴妃和端妃同時薨逝的真正原因,還特意求昌泰帝開恩,允許沈貴妃和端妃同棺而葬。

昌泰帝聞言,眉宇間的懷疑果然如同程守忠預料的那般消散,盡數化為感慨。

「可惜......」

程守忠低頭不語。

可惜什麼?

陛下替沈貴妃和端妃可惜,誰替陛下可惜?

自從福寧宮攆走京衛,接手調查沈貴妃和端妃的死因,京都的氛圍就日漸緊張。

短短几日,不知道有心思難辨的人出現在程守忠的視野里。僅僅福寧宮內就抓出八名細作,其中有六人懷有刺殺昌泰帝的心思。

這都是程守忠不曾對昌泰帝和太子說的內情。

時隔五日,屍身已經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樣的沈貴妃和端妃,終於等到下葬的契機。

程守忠在臨時搭建的簡陋靈堂前,面無表情的宣讀昌泰帝的恩旨,彷彿沒感受到面前的味道有多詭異。

沈貴妃封端淑皇貴妃。

端妃追封淑端皇貴妃。

鑒兩人姐妹情深,有閨閣之誼,特允兩人葬在同處。

程守忠勾起嘴角,冷漠的凝視神色各異的沈家兄妹和燕翎、齊黎,皮笑肉不笑的道,「兩位娘娘所葬的妃陵即刻關閉,不再葬入其他嬪妃。」

「可是......」齊黎的話尚未說完,程守忠如同刀鋒般鋒利的目光已經看過去,冷聲道,「齊大人對陛下的恩賞有異議?」

齊黎暗自咬牙,詢問的看向燕翎。

因為向世子獻策,立刻將剩下的五枚令牌還給昌泰帝,得到遠超預想的回應,他終於被世子看在眼中。

沒想到昌泰帝的神威竟然虎頭蛇尾,想要匆匆了事。

燕翎的心,遠比齊黎平靜。

他想起受太子的提醒,留意到的細節。

沈家是有意算計無意,如今賠了夫人又折兵,只有滿腹不得不咽的怨氣。

相比之下,陳國公府只是拿出幾枚無法兌現的令牌,就悄無聲息的化解未知的風險,不虧。

與此同時,李曉朝也在想太子。

他笑吟吟的打量被綁在刑架上的胡柳生,好心提醒道,「毒害太子是誅九族的重罪,本將軍已經拿到證據。如果你不肯老實招供,不僅你會被千刀萬剮,遠在貴州的......聽聞你母親去年剛誕下名貴子?」

胡柳生嗤笑,血沫脫口而出,咳聲從無到有,逐漸變得撕心裂肺。

「哈哈哈哈哈!」

「她的貴子與我有什麼關係?」

「如果大將軍願意掏出她的心,告訴我那是什麼顏色,我願意將多年積累的錢財盡數交給大將軍。」

李曉朝眉頭輕顰,打量胡柳生的目光浮現幾不可見的憐惜,喃喃道,「怎麼瘋成這樣?看來從前沒少被欺負。」

然而說出這般近乎憐憫的感嘆時,他的手卻毫不留情的覆蓋在胡柳生身上受刑最重的地方,幾乎盡根沒入。

「本將軍問話,不喜歡被人打斷。」李曉朝的眼中再度浮現笑意,如同溫和的長輩般提醒胡柳生,怎麼做才能少吃苦頭。

胡柳生精疲力盡般的垂著頭,全靠身上的繩索才沒倒下,藏在亂髮陰影中的臉逐漸爬滿驚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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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只想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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