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
時間:深夜十二點
地點:某開在紅燈區的酒吧
兩個目測加起來也絕對不超過十八歲的小孩,佔據了吧台前最醒目的位置。
燈光昏暗,氣氛烘托到位,其中白髮微卷模樣精緻的男孩,紳士地將一杯酒推過去,說:「我很鐘意你。」
「……」
見目標配合接過自己調的酒,白髮男孩非常滿意,發出意味深長的讚歎:「剛才的推理實在非常出色,尤其是指認出犯人的那一幕,不像是六歲小孩能做到的——」
濃郁酒精味鑽進鼻翼,江戶川柯南攥緊杯壁,喝是絕對不可能喝的。
剛才觀看了「調酒」全過程,見證他加了哪些料,知道這裡面有能暫時緩解A藥效果的老白乾,江戶川繃住臉上的純真無邪,靜候下文。
「簡直帥炸了!」
衣著十分講究,彷彿從歐洲戲劇舞台里走出來的貴公子說話大喘氣,看向江戶川的蔚藍眼眸盛滿了崇拜。
穿著小皮鞋的腳夠不到地,也夠不到吧凳橫杆,垂在空中興奮晃動著。
果然,一切只是巧合吧!
江戶川柯南乾笑兩聲,「……要不是你回收罪證,警察叔叔也不會那麼快抓到犯人。」這個瞧上去幼兒園剛畢業,自我介紹稱「彼列」的男孩,應該只是個頑劣過頭的普通小孩。
那邊把犯人押上警車后,高木涉頭疼地找過來,因為案發現場還有兩個家長沒看牢,居然跑到這種地方的熊孩子。
「毛利先生不接電話,我順路送你回去吧,」高木先問柯南,又矮身看向另一個人,「還有這位小朋友,記得家長的號碼嗎?」
江戶川柯南做乖巧狀,道:「不用啦叔叔,很快會有人來接我的。」
他還得將喝醉睡死在外頭哪張長椅上的毛利小五郎也帶回家,先前急於追蹤犯人,只能把小學生體型架不動的中年男人棄屍路旁了。
另一位小朋友彼列也拒絕了幫助,從口袋裡摸出一部手機,看了眼剛收到的信息。
彼列跳下吧凳,整理衣服的褶皺后道別。
「接我的監護人已經到了。」
這裡畢竟魚龍混雜,高木涉原本要跟上去確認他被家長接走,忽然瞥到柯南面前顏色詭異的酒杯:「等等這顯然不是果汁吧!!」
「我沒喝……」
江戶川柯南嘴角抽搐,擺手看向彼列。
那邊已經走出幾步的彼列同時回過頭,此舉似乎是故意為之的惡作劇,沖江戶川翹起嘴角邪魅一笑。
雖然他什麼也沒說,江戶川柯南卻彷彿聽到了一句——
我有預感,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高木涉墊付了材料費,垂淚攥著錢包喋喋不休:「一個人跑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你還記得自己是個小學生嗎!我必須得告訴毛利偵探!」
白毛背影早已經消失在店門口,慘遭說教的江戶川柯南,睜著死魚眼百口莫辯。
隨即高木涉又跟來接人的阿笠博士,就父母不在身邊的留守兒童的教育問題展開討論,名偵探才終於得以脫身。
他鑽進停在路邊的甲殼蟲車,順路接上的毛利小五郎癱在副駕上鼾聲如雷,灰原哀卻攥緊衣角蜷縮身體,顯得極為不安,小臉慘白毫無血色,竭力減弱自己的存在感。
這反應不是第一次見。
江戶川心頭咯噔一下,忙問:「灰原,你怎麼了?」
灰原哀彷彿冷極了,手在發抖,整個人埋進座椅里:「那些人在附近……」
江戶川柯南臉色略沉,一種無法形容的直覺,驅使他立即立刻向車窗外望去。
夜幕深邃,霓虹掩映下,黑色的保時捷356A,如鬼魅一般駛過。
打上光影的牌照可見:新宿54み43-68。
是灌他吃下A葯,導致身體縮小回六歲的黑衣組織殺手,代號Gin的座駕。
…
故意留下酒水嫁禍,等那個老實爛好人警察想起彼列時,他早已經乘上臨時監護人的車,在回住所的路上了。
男孩托著下顎,透過玻璃看向前方眼鏡男孩跑出店門的身影,語氣深沉道:「三分鐘,我要那個人的全部信息。」
長久的沉默蔓延在車廂里。
彼列眉頭一皺,踹了一腳前方椅背,「聽到了沒?」
「…………」
開車的伏特加隨之虎軀一震,驚嚇瞟向一側雙眸緊閉,臉陰沉得彷彿能擠出水來的大哥。
半天沒等到回應,男孩試圖引起注意,又蹬了一腳,「喂!我在跟你說話呢!」
他勁還挺大,座椅明顯前傾了一下。
伏特加心驚膽戰,看到大哥指節按在額角,大半張臉被陰影籠罩,隨之濃郁的殺氣幾乎要液化。
不能動他。
琴酒克制住拔槍的慾望,在小鬼撒潑踹第三次前,眼眸犀利睜開,逼視後視鏡里那顆白毛。
小孩眨眨眼,同他無辜對視,如同完全喪失了危險接收器,壓根沒覺得琴酒那張死人臉可怕。單就勇氣這點來說,還是很有天賦的。
琴酒冷冷開口:「誰?」
「嗯?」彼列歪頭不解,欠欠地又蹬了一腳。
「……」
琴酒眼角的肌肉明顯抽動了一下,在伏特加心驚膽戰的注視下,好歹是沒動手。
「人家不是故意的嘛。」後座小孩撒嬌道,終於乖乖端正坐姿,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眼睫扇動懵懂稚純,臉上就差寫著無辜兩個大字。
琴酒盯了幾秒,收回視線。
一字一頓:「查誰?」
彼列立即開心地報上名字,「名偵探小五郎的弟子,江戶川柯南!」
琴酒微微訝異,他不久前才差點狙殺了那個毛利小五郎,不過他也沒有多說什麼:「波本酒咬著那邊,你發現了什麼?」
彼列:「我發現他非常聰明!」
琴酒:「?」
彼列擲地有聲:「他腦子肯定比你靈光,我要得到他!」
琴酒再度投以死亡凝視。
伏特加在一旁聽得頭皮發麻,完全插不上話,只覺得大哥一個多月前帶回來的這個小孩,能活到現在還沒被處理掉真是個奇迹……
其中向來殺伐果斷的大哥,對其前所未有的包容是最大因素。
莫不是大哥哪個情婦偷偷生的吧?!
伏特加驚覺自己發現了真相,猛得打量二人五官輪廓,越發覺得相像!
帶著這個先入為主的觀念去看,琴酒嫌煩無視小鬼,也莫名多了一層雄獅假寐的嚴父濾鏡……
夜色愈深,繁星點綴。
車駛往曠郊區,進入一處坐落在層林掩映間的私人莊園。
建築佔地面積不大,地面也只有兩層,風格十分老舊,牆壁有不少地方斑駁剝落,爬滿了落葉藤本植物,是組織很久之前的資產,那位先生不知為什麼突然想起搬過來。
這裡已經閑置多年,環境很糟糕,不過那位先生等不及修繕,就連人帶設備般了進去。
好在身體狀況並沒因此惡化。
組織boss非常神秘,唯一有資格與其直接見面的,便只有另外兩把交椅上的人,伏特加不知道裡面住著誰,以為是大哥給自個兒子安排的住所。
開著車停在門口后,複雜目送二人離開,司機伏特加沒有下車,就在車裡等著。
大哥送完孩子一會還要去加班,伏特加惆悵地抽出一支煙點燃。
「真幸苦啊,連陪伴自己兒子的時間都那麼短暫。」
伏特加抖落煙灰,突然想到自己也要加班,於是更加憂鬱了。
…
把小鬼送到boss那后,琴酒開門見山地提出有一堆叛徒等待自己處理,要去其他國家出差。
最後睨正在拆零食的彼列一眼,冷嗤道:「這小子太吵鬧了,您應該好好管教一下。」語畢側身躲過砸向自己的塑料包裝袋。
「咳咳……」
床上躺著的烏丸蓮耶戴著氧氣面罩,他早已油盡燈枯,幾乎全靠研究室的藥物和手術移植器官續命。渾濁泛黃的眼珠子微微轉動,思索除琴酒之外可以交付的其他人選。
片刻后,艱難地發出聲音:「那便,將他交給……波本吧。」
「明白,boss。」
「注意千萬…不要暴露——他跟我的!」
烏丸蓮耶氣若遊絲,話說一半猛得吊起,隨之只剩破風箱子般的喘息。
琴酒知道他的意思,應聲後退出房間。
彼列探頭看了眼床上半身入土,一句話能講半天,情緒一激動就隨時要撅過去的老頭,緊跟著追上銀色長發披散壓在帽檐下,身型高大的男人,在走廊里叫住他。
「琴酒!這件事必須講清楚,是我——先不要你當我的監護人,而不是你甩掉的我!」
男孩氣憤又委屈,狀似純真無邪,只有相處過才知道有多難搞。
這段時間他滿東京亂跑,被迫給他擦屁股,殺手的耐心早已經抵達極限。若不是大概兩個月前,boss突然將其接回來,並稱這是自己的繼承人……
琴酒下巴微收,凌厲審視叉腰頂撞自己的小鬼。
彼列神情倨傲,不甘示弱地抬抬下巴:「知道了沒?「
「呵。」
琴酒輕哼一聲,伸出一隻手箍住衣領,將其往旁邊隨便哪扇門裡一扔,帶鎖上門。
小鬼沒料到會被這樣對待,頓時愣住了,很快反應過來開始拍門,動靜頗大連牆上掛的畫框也在震動。
琴酒卻感覺世界清凈多了,他叼了一支煙,點燃后說:「在交接前,我還是你的監護人,今晚你就在這好好反省。」
「回來!你沒了我跟你講!」
聽到腳步聲走遠,彼列拔高聲音:「我要給你穿小鞋!職場霸凌你!讓你全年無休每天加班到凌晨!」
之前背後跟烏丸蓮耶說他壞話,陽奉陰違就算了,剛才居然還當著他的面說,他不要面子的嗎?
還敢關他禁閉!
他那麼乖巧可愛,以前從來沒被關過禁閉!
彼列氣得來回踱步,打開房間燈,發現這是個卧房,雖然打掃過,可長時間沒人造訪,還是有濃重的灰塵氣味瀰漫在空氣里,他才不要睡在這裡。
這處莊園里除了烏丸蓮耶,就只有一兩個值得信任的護工,搬進來第一天就下過命令,入夜後無論聽到什麼動靜,都不會跑上來打擾。
彼列黑著臉站在門口,十分記仇的列舉琴酒做監護人以來的優缺點,最後板上釘釘決定徹底開除對方!
他摸出手機打字,剛點擊發送,面前鎖舌彈響。
本該躺在床上吸氧,行動都得靠輪椅的百歲老人身上發生醫學奇迹,佝僂著脊背,出現在門后。
他表情木納,行動緩慢地讓開路,違和且寂靜。
彼列嫌棄地越過「他」。
「慢死了,你真是我最沒用的一個藏品,也是最醜陋的…各種意義上。」
…
剛駛出莊園的琴酒接到一封郵件。
內容強調了他是被拋棄方,還有一個錯別字。
男人刪除郵件不再去管,伏特加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誰發的,雖然長著硬漢臉,但他其實也有著感性的一面,是個會在半夜因為想家而落淚的人。
伏特加想幫忙修復大哥的親子關係,猶豫再三:「大哥……你要不要跟他說一聲晚安?」
琴酒轉頭看向自己的跟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