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私教

尋隊把刑斌從沙發上拍起來，「私人贈的早餐，吃完了鉚足勁兒。」

「這是要搞評比競賽嗎？」

「這不是你要考慮的事兒，啥時候你坐上我的椅子，自然會掉頭髮」尋隊雙目冷對，刑斌回了回神，欲言又止。

「你想非議？」

「我都沒張嘴，議從何來？」

「那就是腹誹。」

好傢夥，這帽子扣的有酷吏張湯的水平。刑斌跟剛子去了個電話，叮囑他單獨和胡女士丈夫溝通，盡量隱晦的打聽，別讓胡女士感覺他在暗中對她進行查訪。任何人，對警察了解關於自己的事，條件反射都會有一定的警惕性和抗拒性，可能導致後續他們工作中的被動。

再回到湖濱，刑斌直接進了物管中心。經理姓張，一個看上去就精明幹練的人，給刑斌做了小區的概況介紹：

這個小區低密度，是較早期推出的湖景盤，業主經濟實力都不俗，管理制度很完善，沒有業主卡是進不來的，來訪都是在崗亭登記，值班人員與業主通過對講系統確認后才放行。保安三班倒，按排班計劃，定時巡邏，他們物業公司接手這個樓盤三年多了，一直都平安無事，這次事件比較意外，公司從上到下都吃了癟。

「巡邏也包括巡樓吧。」

「是啊，一天有兩次，中午和晚上12點，通常坐電梯上頂層，先巡天台，然後走樓梯一層層巡下去。」

「會所是小區的物業嗎？」

「是，大道那邊正門是隨便進的，會所有一道後門直接通小區，業主卡才能刷開，出入都得刷，也可以刷臉，是方便業主去會所，不用出小區大門繞路。」

「在會所翻牆進小區也行的吧。」

張經理愣了一下，旋即大笑：「領導，這不是行不行的問題，監獄那牆夠高的，要是沒看守，只要想，都能爬出來。」

小區的業主間蠻和諧，張經理在此工作期間，沒有收到過業主的爭吵或矛盾的糾紛，但業主間左鄰右舍間的關係，他們不知道。物管與業主間也說不上有多麼的了解和熟悉，偶有接觸，大概率都是因為下水道疏通清洗天台水池，再不就哪家的男人喝個爛醉，半夜躺在樓道、花園或是草坪上，物管得幫忙尋親。如今管理費都在公眾號上繳納，接觸機會就更少了。

「那這麼看，其實你們保安，對小區業主也不能都認識，是吧。「

」不能，他們就是保安又不是國安。「

張經理說的有道理，職業素養的提升，還需要有職業環境的輔助，他給了刑斌一個指引，小區的會所，集休閑、餐飲、娛樂、健身、美容一體，樓里還有音樂、美術課外班，都是對外開放的，小區業主還有本地居民都會去消費，小區里像胡女士這種有錢又有閑的居家女士，不少都會去健身、SPA、吃飯、打牌，胡女士要是經常去，在裡面肯定能落個臉熟。對了，胡女士家的鐘點工說過，她每周都有健身練瑜伽。

刑斌進了會所，按圖索驥直上三樓健身館，胡女士是三樓健身館常客，還請了一位私教。

私教馬玉，標準1.80的身材，不是肌肉猛男那一款，但是健碩、帥氣，一張國字臉，儀錶堂堂，穿著長袖速干運動緊身衣，肌肉線條輪廓突出，陽剛氣十足，笑容可掬。

幾天前的案子，他聽說了，頗為遺憾：「胡女士是VIP，每周固定是周三和周五過來練習兩個小時，我專職負責她的形體和小肌群訓練」馬玉說。

「小肌群？」

「就是一個說法，女生嘛，沒必要練的像男生一樣，全身上下肱二頭肌肱三頭肌，還有什麼三角肌股四頭肌股二頭肌，包括八塊腹肌馬甲線等等。肌肉主要是體現力量，女生主要體現的不是這方面，主要還是突出體態健美、身姿曼妙。那麼練習上肯定就有別於男性的純力量訓練，輔助器械重量都1KG，屬於稍加負重，完全沒有負重的訓練效果不好。練習不同的動作和不同的發力方向，讓肌肉比較均勻受到練習，每次課程都是同樣的3組動作，每組15分鐘，中間休息3分鐘，全部完成了休息一下，再做一些拉伸舒展的動作，課程就結束了。最終的效果就是收脂緊束肌肉，脂肪減掉了，肌肉緊緻了，整個身體就顯得勻稱，臀部、手臂和腿部還有腹部就顯得平滑，平滑勻稱這樣看起來就很健美，最重要是勻稱，只要勻稱，就顯得360度無死角，顯得美。其實五官也一樣，不需要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單獨長得有多好看，組合在一塊兒，只要比例均勻，恰到好處就顯得美，不需要有沉魚落雁之貌，一樣的可人。就像書法，一副字，不可能通篇每個字都無瑕疵，結構合理，整體看上去行雲流水筆走龍蛇，那就自然有氣韻，上好之作「馬玉一口氣說完。

馬玉的講解，不光有練習方法，還有完整的理論體系，審美的立意角度，能引能據，刷新了刑斌對健身教練的認知，世界真的很大，眾生所知甚少。刑斌喜歡勻稱這個詞，若然能覓得紅顏，一定得在這兒報個班。

「小區的健身私教的活兒，我估計你包全了吧，沒有女學員能抗拒」刑斌倒不是恭維，馬玉這一套說辭，確有說服力，活脫脫的就是廣告。

「那不能，還是得有人願意聽，主要我的課程訓練都不累，就是花時間，時間是她們最不缺的。」

馬玉十分健談，這個小區會所，來練習健身的大多是女性，他的學員也全都是女性，各年齡段的都有，主要集中在20-50歲之間，可能城市社區的通病吧，學員之間的交流並不多，除了剛好對門兒或是樓上樓下經常能照個面的，正好碰一塊兒，能說上幾句，一般都是各練各的，事兒完就走人。也沒覺得胡女士和哪個學員有什麼交流溝通，或表現上特別熟那種。會所工作人員和教練跟客人倒會有些交流，其他的嘛，也不便去打聽。

「你和胡女士平常交流多嗎？」

「她每次來，都提前在公眾號預約，練習的時候，我也就是指導動作，工作性語言，其他沒什麼太多交流。唔，她回家還跳健身操練瑜伽，我推薦她練的，對形體有幫助，也能訓練身體柔韌性，柔韌性訓練也是女性健美重要的一環。」

馬玉轉過身，指著電視幕牆：「看這段阿根廷探戈，留意女生，她個子並不高，看她的動作和身材，我們平常會認為快節奏的舞蹈，動作一定會比較剛硬，其實不然，你看她的動作很柔軟，曼妙盡現。」

「這方面你也指導她？」

「有時私下會在微信里聊下動作技巧、練習方法啥的，指導算不上，畢竟跟我這是兩個門類，也不能裝是吧。」

「她沒在會所練瑜伽？」

「沒有，我們這兒有瑜伽教練，不過她沒報班。」

刑斌想想也是，有馬玉這一套訓練體系，沒必要再花時間勞這個神，自己在家看個視頻學學就行。

「那胡女士還有學習其他什麼課程，比如女子自衛術、跆拳道。」

馬玉笑了：「隔壁有跆拳道班，不過只收少兒學員，成年人不收。女子自衛術我們這兒還真沒有，其實女生練那個只是心理上多一層安全感吧，實際遇見突發情況，怕是無濟於事。」

「唔？為什麼這麼說了。」

一不小心，又打開了馬玉的話匣子：「男生和女生在力量上沒有可比性。力量來源於肌肉組織，而肌肉生長需要分泌大量雄性激素，這一點上，男生天生具備優勢；相對女性而言男性的骨胳更大，更有稜角，結構更有力度感，其表面更粗糙，更多的坑坑窪窪，可以使肌肉的肌腱部分緊緊附著在上面，從而增強肌肉的牽拉能力。對於成年人，我記得有一份加州路德大學研究報告是這樣講：女性的上身力量是男性的25%~55%左右，下半身力量是70％~75％左右。這是普通人的正常情況，專業受訓不在此列哈。所以，男女真要搏鬥，通俗點講，大人打小孩。」

「力量差異就那麼重要？技巧上不能彌補？比如自衛術這一類。」

「這麼說吧，徒手格鬥或者說狹路相逢打鬥這種，有一句老話：一膽二力三功夫。這是真理，如果前兩項都不具備，光有第三項的能力，只能說是聊勝於無。如果人家杵著不動讓你打，那麼有點技巧基礎，還可能發揮些微作用，但那很顯然不可能嘛。」

刑斌也笑了：「太極里不是還有四兩撥千斤嘛」邊說邊做了個太極雲手的動作。

「誤區，真的是誤區，沒有握柄的石磨一百斤，太極的雲手基礎的訓練項，就是扎著四平馬，用雲手動作轉動石磨，這樣練下來，四兩撥千斤自不在話下，公園裡大爺大媽練那雲手，就是個舞蹈姿態，別說撥千斤，一百斤都撥不動」馬玉邊說邊展示動作，刑斌不太熟悉太極，但從馬玉扎馬步的動作，看得出他有過專業的練習。

馬玉這個人不簡單，在這個高檔小區會所的健身房裡，向刑斌科譜並展示不同門類的學科知識，應對不窮、才多識廣，或許他才真正是那個藏經閣的掃地僧。

刑斌很想了解他為什麼在會所做健身教練，卻又擔心話題開了閘，馬玉口若懸河、一泄如洪，難不保能帶他上西天取經的道兒上去，最終還是按下這個念頭。

交換了電話，刑斌依序把棋牌室、洗浴中心一一做了查訪，所獲不多，胡女士在會所的活動都是單線程，健身後回家，既不打麻將也不做SPA，她這個年紀，整天呆在家裡可能性不大，但出了小區，範圍太大，目前也不適合把對她的查訪範圍升級擴大，畢竟，她不是嫌疑犯。有用的信息量不大，看來，今天只能收穫城市天空中的廢氣。

嫌疑人活生生的畫像已經鎖定，感覺塵埃落定，可是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差那麼一點點，沒法劃上句號；胡女士的私人的生活圈和入室搶劫，是兩條平行線，但又在細微處似乎有交集，但在這一瞬間，刑斌又毫無方向。有一種無力感，又像一個學生，遇見一道似曾相識的的數學題，心中其實想到了好多種解法，稍一演算，卻發現解不出答案，或許一開始的思路是對的，只是解題的過程，還需要更多的換算方法。

腦子裡的東西好離散，像是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