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開端

第8章 開端

李雅聆父母乘坐夜班機抵達,來不及安頓住宿放下行李,匆忙趕到隊里。兩位老人容顏憔悴,幾乎不能完整的表達每一句話,刑斌跟剛子靜靜在法醫室門外等待,聽著屋子裡撕心裂肺的哭聲,像針一樣刺進心裡,良久,他們進屋按程序進行了確認。

這個夜裡刑斌做了一個夢,刑斌好像丟了什麼東西,但又無法想起來究竟丟失了什麼,無從尋找,在一片草地里茫然無措的四下環顧,有樹有灌木還有野花,好像還有螢火蟲,不對,這是白天,它不應該出現,最後目光停留處,有一件草綠色的連衣裙,裙擺綉著荷花。

一大早開始李雅聆父母的筆錄工作,刑斌的工作重點放在李母的手機上,微信聊天和朋友圈。年代的差異,觀念的不同,世界觀的偏差,母女倆的聊天溝通不多,不外家庭日常、一個母親對獨自在外孩子的反覆叮囑以及過年什麼時候回家,沒有關於工作情況的溝通,唯一的變化就是李雅聆告訴母親已經辭職了,自己做網店創業,開始自由的支配工作和休息時間以及母親的一些絮叨,沒有可循的線索。

朋友圈找到一絲收穫,在分享的相冊記錄里,但凡是分享美食、購物的朋友圈美照里都會有一個女生,與李雅聆狀似頗為親密的;同時還有一張唯一的多人合影的飯局照,有一位刑斌見過且相談甚歡的人,馬玉,時間在一年前,這是一個好的開端。

李雅聆母親一眼認出這位女生:衛慧。她們同為大學校友,對於馬玉,完全不認識。經過允許,刑斌通過好友分享了幾張李雅聆生前的照片,撥通了衛慧電話,很巧,她今天需要等公寓物管維修洗手池下水道,刑斌和剛子直奔她家。

衛慧,李雅聆大學同班同學,她大學一畢業就來了本市,大約半年後,在她的喋喋不休的憧憬描繪下,李雅聆也滿懷希冀奔向夢想的天空。

刑斌與衛慧的談話開局比較沉重,「李雅聆於這個月7號下午死亡」直截了當。

衛慧的嘴唇有些哆嗦,「真的嗎,我們原本打算國慶出去自由行,我都還一直在做著攻略了,上周我還發過一版攻略給她,真的嗎」衛慧表情驚訝,神色中欲言又止。

當你想知道對方心裡所想的時候,盯著對方的眼睛看就能做到,真的是這樣嗎?其實,與其看著對方的眼睛,不如仔細觀察他的神情。人的臉上有四十多塊肌肉,它們當中的大部分人們都無法有意識地掌控,那麼,也就是說,面部表情會無意識地流露出許多信息。一個人的微表情,是心理應激微反應的一部分,由人本能發出,無法偽裝。即便是努力掩飾自己的真實感受,強顏歡笑,都只能在出現第一瞬間的微表情之後,才可以偽裝出自己想要表達給他人的表情,所以微表情是了解一個人內心真實想法的最準確線索。

刑斌注視著衛慧的表情,詳細的詢問:她們從大學開始就是閨蜜,衛慧稍年長些,畢業后李雅靜因為家裡不希望她離家太遠,衛慧自己就來了本市,畢竟這座南方的一線大城市,相較內地城市毫無疑問更多機會,更顯得生機勃勃充滿朝氣,在衛慧不斷遊說下,李雅聆也說服父母,鼓起勇氣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開啟她新的人生之旅。

李雅聆聰明活潑有能力,不到一個月就入職了一家電子商務公司,負責運營策劃,兩人就一直住一塊兒,正好一塊兒分擔房租。她工作很認真努力,早出晚歸,公司對她蠻認可,一年就升了主管,

「本來還說她再升一級就介紹我也過去」衛慧面帶惋惜的說。

因為運營策劃這個緣故,她了解掌握了市場渠道、和一些上下遊資源,這也是她想自己運作創業的原因,在半年前辭去公司職務。

「她為什麼搬出去了,你們倆產生什麼不愉快嗎。」

「沒有,她以前公司的性質就是996,回到家裡也微信不斷的,剛上班那會還固定休周日,後來就完全不固定了;我是固定的朝九晚六雙休,我們雖然住一起,但只有周日她也休息才一起逛街看電影吃美食購物,她辭職自己做電商,一個人事兒更多,作息也可能顛倒,不想影響我休息,就自己租出去了,一塊兒時間就少了,平時去哪兒都她主動跟我講,我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有空」衛慧尷尬的說。

「我們會微信里聊天,一般在中午那會兒,晚上她又會比較忙,經常回得不及時,這幾天微信一直沒回也沒在意,想著國慶快到了,把攻略做完了約她出來,沒想到……」

衛慧的眼神一直比較閃爍神色比較飄忽,講述過程中不斷回憶,也不斷的更正。

「她有男朋友嗎。」

「沒有,大學的時候學校蠻多男生追求她,但她心思都在學習上,沒談過,後來單位里,也沒聽她講過,肯定是沒有的」衛慧說的很肯定。

「她的新住址你去過嗎?」

「去過啊,我們倆一塊兒搬的家,東西不多,就幾個行李箱,房門鑰匙我也有一套,我這兒的鑰匙她也有」衛慧從包里找出鑰匙。

刑斌一直仔細的觀察著衛慧的表情,有驚訝、惋惜、也有淡淡的悲傷、也有在回憶時一絲絲快樂,也有無法掩飾的慌張,她的每一個微表情都是真情流露,刑斌相信她沒有撒謊,包括她說不認識馬玉,也包括她的慌張。

「我可以去最後看看她嗎?」

刑斌沉默了兩秒,「她父母已經過來了,這兩天應該就辦理火化手續,但是,她在死後一周才被發現,身體組織細胞已經開始溶解,雖然會做修復處理,估計也會讓人不適。同在異鄉,你有這份心就好了。」

給衛慧留下了李雅聆父親的電話,兩人告辭出門。

生亦是生,死亦是生,一個人完成他的人生羈旅,留下的是親人和朋友無盡的思念,有相變無相。

「她們是閨蜜,相互有彼此家的鑰匙,關係不是普通的親近了,微信那麼長時間不回,也不聯繫也不過去看看?」剛子表示不解。

「我倆關係近吧,我家鑰匙也可以給你,你沒事兒能常去嗎?你手上事兒多起來的時候,會分一剎的神想到我?再說,現在不少的年輕人工作后自己單住,就算在同一個城市裡,也是逢年過節才回家看父母,親人之間尚且如此,她們倆也就是大學才開始建立的閨蜜關係。」

刑斌不認為她們種模式的閨蜜關係有問題,只是在想有沒有第三個人從衛慧手上複製了一套鑰匙。刑斌並沒有直接問衛慧,只是迂迴的了解她的一些生活工作日常,重要的是她身邊的其他人和李雅聆有無交集,衛慧一一否認,同時衛慧表示自己也沒有超越友誼程度的男性朋友,不過不可信,因為她在回答這個問題時有一瞬間的點頭動作。

告辭時特意問:「你們年輕人現在都不喜歡談戀愛了哈」衛慧尷尬的笑了笑。

剛子覺得衛慧心中有事,可以再加把勁突擊一下,或許有更多的收穫,刑斌覺得不急,一個女生,身在異鄉,唯一的閨蜜死於非命,她一定很傷心,她需要有一個人傾訴和安慰,也需要有人陪在她的身邊。

「我們先去李雅聆公司再做個走訪,然後接著去見一位能刷新你認知的人。」

「你是指馬玉?」

「對的,馬玉。」

李雅聆公司所在大廈,扎堆了不少互聯網企業,大玻璃門裡,開放式大辦公室,一個個神情專註的職業人,的確有別於常見的機關委辦。部門經理也很年輕,目測不超過30歲,得知刑斌們來意,相當吃驚,昨天剛子的電話想必在公司里有流傳,但李雅聆的死亡消息是刑斌和他交談的第一句。

經理詳細的介紹了李雅聆從進公司第一天到離職,在他看來李雅聆有主見、有想法也有工作能力,學習和轉化效率都相當高,很好的融入團隊,工作成績有目共睹,所以很快提升了主管。公司需要有幹勁、有業務能力,能高效為公司創造價值的員工,她要是能再繼續堅持半年,副經理也能提上了。

每個人從踩上台階的第一步開始,就不會停下,逐級愈高,當公司各方面資源無法再對個體能力有更上一層樓的促進時,離開就是必然的,李雅聆只是這一步走的快了些。

像這樣基於互聯網的公司,快節奏高強度,加班是道理,不加班是意外,即便是周日休息,事務性的語音、電話一樣會吵個不停,真得閑了,只想睡覺。偶然間有一天萬事諸順下班早,部門裡同事就聚餐唱K,也算是一種團隊文化,要不走出辦公室大門,同事之間基本就沒什麼交流了解的機會。

刑斌在李雅聆母親的手機里,看見的唯一朋友圈聚餐活動的分享,與公司無關。

「李雅聆在公司里有跨越友誼關係男性朋友嗎?」

「姑娘長得漂亮,誰見了都喜歡,在公司里嘛,辦公時間也就是獻個殷勤,很難有跨越」經理啞然笑了。他的笑,讓刑斌感覺他必是獻殷勤者其中之一,他們和衛慧有一點是共通的:都不認識馬玉。

從人事部拿到李雅聆工資卡銀行賬號,一一查問部門裡平時關係較好的同事,情況與經理所述大體相同,波瀾不驚平淡如水。下樓就有銀行,查詢了李雅聆賬號,有接近一百萬的流水,餘額不足一萬,所有的轉帳全部指向另一家銀行賬號,最後一筆轉帳停留在半年前,看來,這僅僅只是工資戶,離開公司便已完成使用的意義。

第二次見馬玉,他依舊笑容可掬的神態,給刑斌和剛子拿了幾聽冰凍紅牛,「學員送的,好幾箱,我懶得拎回家就擱這兒,大家都喝」馬玉爽朗的笑著,在看完李雅聆的照片后,若有所思:

「似曾相識,但弦好像就是繃不上,肯定不是我的學員。」

「幫忙仔細回憶一下」任何信息對刑斌他們都很重要。

馬玉反覆上下翻頁,瀏覽李雅聆的照片,慢慢想起來:「有印象了,如果沒記錯,應該是大約一年前了,一兄弟做戶外裝備,我們有一個微信群,搞過一次品牌活動,但並不算是純商務性質,主要群里大傢伙兒見個面,相互認識」馬玉拿起身邊一本旅遊雜誌。

」這才是目的,國慶長假期組驢友團自駕,有合作廠家還有兩三個電商平台,人還是滿多的,聚餐坐了整4桌,這姑娘是電商平台的,叫李雅聆,飯桌上交流過幾句,留了電話,加了微信,之後沒啥聯繫了。」

「這麼漂亮一姑娘可惜了呀,失之交臂」刑斌打趣說。

「天下之大,驚鴻無數,可心太小容不下啊。女生的美,不光是臉蛋,各方面綜合,有的像明珠寶玉似的,一眼就會讓你眼前一亮,但這個亮度,在你目光無法觸及時,就無法照進你的生活;有的則是那種可人兒,並不驚艷,卻顧盼流長讓你念念不忘。」

「明白了」刑斌沒敢讓馬玉繼續發揮下去,「具體什麼時間還有印象嗎?」

「八月吧,哪天記不住了。」

「和李雅聆也聊自駕嗎?」

「聊,不過不算單獨聊吧,我們坐一桌,女生們坐一塊兒,我跟她隔著幾個人吧,誰有好見解或是過往經歷誰就說,也說不上討論就是分享一下。」

馬玉盡量的回憶各種細節,活動現場時有誰跟她一起,現場中有誰看上去和她關係更為相熟,和誰的談話聊天比較多,就餐時身邊都有誰,喝酒是否主動,感覺上的酒量如何,離開時有人送她還是自己回家,但凡他能想起來的,知無不言,言簡意賅,有一剎那間,刑斌有點懷疑他是學刑偵出身。

忽然,馬玉望著刑斌:「我能想起來的大概也就這些了,你也應該告訴我李雅聆出了什麼事兒吧。」

「是,她於7號在她的寓所非正常死亡,我們目前正在調查這個案子。」

「遺憾」馬玉說。

他的表情,讓刑斌想起網路上一句傷感的表達:不想讓陌生人看見我的眼淚。

離開會所,在車上刑斌從頭開始看剛子的記錄,整理思路:

衛慧,算是李雅聆最親近的人,在這個異鄉的城市,她們一塊兒住了快兩年,總有一個她身邊的人會知道或認識李雅聆,但衛慧否認了;李雅聆沒來之前,衛慧就住現在屋子,雖然是一房一廳,但地段在市區,交通方便又是公寓,租金一定不會便宜,她初來乍到就租下來,應該有人幫助她,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裡,能在經濟上提供幫助的,除了遠在家鄉的父母,還有就是身邊喜歡她的異性朋友,這一點,衛慧也否認了。

馬玉,刑斌不能確定他講述的所有信息是否都具有真實性,他和李雅聆之間......刑斌腦子裡靈光一閃,昨天撥打的電話中,那個讓刑斌感覺熟悉的聲音再度出現,沒錯,是馬玉,昨天的電話里向他做過問訊,他否認了,但今天他又想起了許多,也有一絲的傷感,是照片恢復了他的記憶?也許,他們相互之間,的確就是路人甲和乙。

李雅聆,除了她的活潑漂亮外,還有職場上不俗的能力和有主見的性格,令人驕傲的工作成績,而工作上的忙碌導致她除了衛慧就沒有第二個在私人空間里聆聽她心聲的人?感覺上不應該。

不管怎樣,這是一個好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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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罪必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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