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喪喪日常11
喪喪日常12
桃桃背著一個小包走出家門,臨走前將鑰匙塞進門口的地毯下。
她像末日前的每個周末一樣，邁著輕快的腳步走出家門。
電梯不能使用，她只能走樓梯,一梯一戶的戶型,導致每走下一層都跟黑暗,那些黑霧已經從窗戶，大門各種入口侵入，以至於在走入第一層大樓的時候,桃桃誤以為自己是已經邁進了地獄。
好在，她沒有那麼害怕。
除了在謝璟聲面前，她不再表現的那麼柔軟可欺,桃桃直接無視了這些恐怖片里早已司空見慣的東西。
最難得是如何找到謝璟聲這件事。
他們現在沒有網路,早就失去了聯繫彼此的方式,又不能像是古代來個飛鴿傳書。
甚至，他們也沒有那種神情的心靈感應。
桃桃一把拉上頭頂帽子,隱身在黑暗中，摸索著想前走。
她沒開手電筒,擔心燈光吸引過來的是不只是人類。
好在這附身而來的黑霧很是懂事，只是如影隨形的聚集在她的肩上背上,沒有任何的其他舉動。
桃桃抿了抿唇,試圖同樣無視這些黑霧。
眼前黑暗遮擋一切，包括時間的流動和一切事務的聲音。
彷彿這個世界上只剩下她一個人,連帶腳步聲都跟著無端凝滯起來。
就在這時候,面前的道路忽然被黑霧分成兩段,一段向左，一段向右。
無聲的向她要求做出抉擇。
走了太久，桃桃有點累,隱藏在謝璟聲寬大外套下的身軀微微顫抖，泛著一股熱氣，那是來自人類特有的體溫。
圍繞在她身上的黑霧越來越多，幾乎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藏起來。
因此在桃桃面前兩條被分開的道路就越發顯得刻意。
從額角掉落一滴汗，墜落在她眼皮上，睫毛顫抖兩下，汗珠便沿著她的下眼瞼一路順流而下，最後掉落在衣料之間被吸收而盡。
桃桃拽緊了書包肩帶，繼續抬腳，迅速沿著右邊的路走去。
幾乎是在她一邁進去的時候，身後濃霧嘩的籠罩起來，將身後一隻被人類氣味吸引過來的怪物擋在她的身後。
嘻嘻——
類似人類的笑聲在她身後響起，那像是人類的譏笑聲，可細聽卻又有種獸類從腹腔之中發出的尖鳴聲。
桃桃腳步沒停下來過，甚至沒有回頭看過，只不過加快的速度，從原先的走變成跑，她看不見眼前的路，抓住書包肩帶不管不顧的向前跑去。
嘻嘻——
那聲音仍舊在她身後響起，越來越近，甚至像是就在她的耳後響起。
桃桃不敢回頭，在這種時刻，她突然想起來以前外婆說過的人火。
外婆說，有些鬼會在黑暗中貼在人類身後，模仿熟悉的人喊他的名字，只等待人類回頭，肩膀上的人火一熄滅便伺機吃掉人類。
桃桃心裡想著自己肩頭上的兩盞燈火，能不能消殺身後的怪物，她越跑越快，就在這個時刻，腳下一軟，人便像是被什麼東西甩出去一樣，狠狠擦著腳下的水泥路劃出去。
嘶——
她倒抽了口冷氣。
膝蓋肯定被劃破了，這會疼得厲害。
桃桃來不及多想，勉強站起來繼續向前，她還想跑，可已經跑不動了，更慘的時候，她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
嘻嘻——
那聲音湊得更近。
期間多了更多的聲音。
桃桃分辨不出來。
她無力的向前嘗試奔跑，結果再一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揚起來的灰塵嗆的她直咳嗽，咳到眼淚從眼尾處掉落，一顆又一顆的砸下來。
原本圍繞在她身上的黑霧迅速擴散，將她整個人包圍中，桃桃還沒來得及掙扎，整個人便毫無重量的陷入黑暗中。
像是倒在曬了很久太陽的軟綿沙灘上，身體一點點的淪陷下去。
從桃桃的腳尖，小腿，膝蓋，脖頸，鼻尖和頭頂——連帶每一根髮絲都被那綿軟而溫柔的感覺包圍住。
要死了。
真的死透了。
最要命的感覺，不僅僅是身體，連帶精神都跟著淪陷在那如同軟綿雲朵似的觸感里。
像是回到母親肚子里，她的所有一切都被軟綿綿的觸感照顧到。
眼前一片黑暗，但會讓她覺得安全。
她坐著，站著，奔跑或躺下，都可以。
桃桃碰不到任何東西，卻覺得自己從內到外都被這種軟軟的東西擁抱住了。
這大概就是死亡？
桃桃還沒死過，有點不清楚。
「有人嗎？？」她大喊。
並沒有人回答她。
想想也是，這種地方應該是死亡前的最後走馬燈，估計只有她一個人。
抱著這種念頭，桃桃胡亂的亂撞著。
在這片黑暗裡，就算跌倒也不會痛，反而會立馬有團軟綿綿小黑雲聚集過來環住她。像是怕她痛，輕輕的貼在她的身上。原本擦破的膝蓋上貼著一小片小黑雲，只有這片傷口的小黑雲有點不一樣的觸感，濕的，有點像玩史萊姆的感覺。
桃桃就這麼坐在地上，任由那片小黑雲很是纏綿的貼著自己的膝蓋。
有一絲詭異的感覺迅速劃過她的腦海，她猶豫兩下，試探性的開口：「阿聲？」
結果讓她有點失望。
小黑雲沒有任何反應，它只是團成一團的貼著她的膝蓋。
桃桃：……
桃桃還以為謝璟聲成為非人類后變成史萊姆來拯救自己了。
結果根本是她想太多了。
她乾巴巴的嘆聲氣，彎著身體捧著臉，用一根手指戳著那團小黑雲，自言自語道：「不知道阿聲在哪裡，他知道我死了嗎？會不會瘋掉？」
本來說好兩個人一起的，活著也好，死著也好。
兩個人都在一起。
結果她先掉在這個地方。
死了也並沒有孟婆或閻王來接自己。
桃桃有點繼續動手戳著小黑雲，等回神的時候，發現自己半根手指已經戳進小黑雲里，像是被吃掉了一樣。
她指尖勾了勾：「阿聲，阿聲——」
她無聊的叫著，反正也出不去。
結果就這兩聲，小黑雲就多了點反應，抱住她的手指頭，而它剛離開，顯露出的膝蓋上早已經乾乾淨淨，傷口已經癒合。
好厲害。
膝蓋不疼了，桃桃的心情好了一點，臉上的表情也跟著軟和一點。
連對待明顯無惡意的小黑雲都溫柔了一點點。
也就一點點。
小黑雲在她眼前變大許多，還是抱住她的手指頭，只不過因為黑雲的體積變大很多，從抱著她的手指頭姿勢變成同她勾著手的動作。
它勾著她的手指頭像一個方向飄去，力氣頗大，連帶著桃桃一起站起來向前走去。
「要帶我走出去嗎？」桃桃問。
小黑雲還是沒有回答她的話，仍舊向前。
桃桃向前走著，這裡沒有時間的概念，桃桃就跟著這一團並不會說話的小黑雲向前走，她並不累，沒有任何的感覺。
直到眼前出現一個小白點，那小白點在黑暗裡很明顯，就在她眯眼想要看的更清楚的時候，一直帶領著它往前走的小黑雲卻噗的一聲消散了。
桃桃愣了下。
幾秒后，她再次抬腳向前走去。
向那顆唯一的小白點走去。
距離越近，小白點的面積越大，最後成為一個白色光洞出現在桃桃的面前，無數刺眼的白色光芒在她臉頰，手臂上跳躍，她絲毫不猶豫的猛地鑽進去。
細微的電流聲和咚咚的心跳聲一同在她四周想起來。
她一直在往下墜落，無數的狂風湧上來，吹得她睜不開眼睛，可桃桃卻在這種時刻聞到一點點的香氣。
那是她在謝璟聲身上聞到過的細微花香。
桃桃伸出手，她想要在著白色光芒中抓到點什麼。
可一次次的落空，等到狂風漸漸平穩，她一直緊閉的眼睛跟著睜開。
她再次回到原來的地方，肩上的雙肩包仍舊好好的掛在她的身上，以她為中心，四周散落一片怪物的屍體。
那些散落的屍體已經分不清究竟是這怪物身上哪一部分，桃桃嫌棄的縮了縮，在她肩膀上落在一小團黑霧，這次桃桃沒有選擇無視它，而是伸出指腹小心的觸摸了兩下。
她抬腳跨過眼前散落一地的屍塊，依靠著鼻子聞到的香氣飛快的向前奔跑去。
每跑出一段距離，腳下的路便像是漫畫里主角腳下的道路，那些黑霧驅散兩邊，為她自動分開一條向前奔跑的路。
桃桃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依靠著隱約可見的建築邊緣，認出這是市中心的一座商場，因為離他們的學校很近，往常總是有大批的學生會來這裡玩，桃桃和謝璟聲的約會地點也大多是定在這裡。
眼前就是商場的旋轉門，只不過這時候早已經停止旋轉，她走進去，商場裡面倒是比外面亮一點。
她怕裡面還有怪物，小心的靠著邊緣往前走。
不遠處，隱約的說話聲漸漸傳過來。
她停下腳步，分辨了一會，才確定說話的方向。
那是一樓的肯德基。
桃桃沒有直接闖進去，而是在外面聽了一會。
裡面的人正在討論該如何出去。
其中一個女生頗為擔憂的開口：「外面的霧氣一直沒有消散，我們一走進去就會被殺掉的。」
另外一個人說：「那些黑霧是有方向的聚集而來，就像——」
說到這裡，他突然停下來的。
原來說話的女生接著他的話說下去：「就像是在找人一樣。」
另一個男生的聲音打斷了女生的話：「不可能，這些怪物只能模仿人類的情緒，他們不可能像真正的人類一樣能思考。」
聽到這裡，桃桃猶豫的看了一眼停留在自己肩膀上的黑霧。
那一團黑霧並不能體會她此刻的心情，反而貼著她的脖頸，像是親昵的貼貼。
桃桃沒有在意它最後的動作，還是決定進去找這些人問一問是否有人看到過謝璟聲。
她站在門口，拍了拍玻璃門。
裡面說話的人立馬驚醒一般，迅速沉默下來，隨之而來的是幾個不同的腳步聲。一點點的靠近玻璃門。
桃桃：「你們好，我是A大的學生。我在找我男朋友，請問你們又看到過他嗎？」
話音剛落，一束燈光晃到她面前，突如其來的燈光照的桃桃下意識閉上眼睛，而身旁的黑霧反應更快的環繞在她眼皮前。
「你男朋友？」
突然出現的桃桃讓原本正在說話的三個人都嚇了一跳。
而隨著手電筒的燈光照耀下出現一個女孩子的輪廓，她穿著寬大的連帽外套，背著黑色雙肩包，漆黑長發從帽檐下散落幾捋，而帽檐下是一張粉白臉頰。
她適應不了燈光，雙手舉起勉強遮住眼睛，抬頭時寬大的帽子從她頭頂掉落，露出整個人的模樣。
桃桃微微眯眼：「我不是怪物，也沒有被怪物污染，是個普通人。」
三個人還是不敢相信，其中一個女孩子湊近一點，隔著玻璃門，仔細的看桃桃，只是手中的手電筒兩人腳底下移了移。
這樣既能看清桃桃的臉，也不會讓她刺的雙眼睜不開。
桃桃閉了閉眼，適應了一會才好。
也不管眼前三個人究竟相信不相信自己，她先描述了一遍謝璟聲的長相身高，接著頗為苦惱的說：「原本我們兩個在公寓里生活的很多天，他有時候也會出門，只不過今天一直沒有回來，我太擔心了才找出來。」
三個人聽她的描述，其中一個立馬想起來一個人：「你男朋友是謝璟聲？」
另外兩個人同樣迅速反應過來，女孩子臉上甚至多出點笑：「啊，原來你就是謝璟聲那個在家裡等他的女朋友。」
桃桃點點頭，再次反問：「你們今天有碰見過他嗎？」
女孩子點頭：「在另外一棟大樓見過，他在找東西。」
桃桃睜著眼，她等待女孩子繼續說下去。
然而女孩子只是說：「然後我們就分開了，可能他還在那裡，或者已經回去了。」
還有一種可能女孩子沒有說，桃桃也猜到了。
她低下頭思考了幾秒，再抬頭的時候沖三個人點點頭道謝，說：「能拜託你告訴我那棟大樓在哪裡嗎？」
「你要一個人去找他？」一直沒開過口的男生開了口，他皺起眉，不能理解桃桃，就像是之前不能理解謝璟聲在這種時候還惦記買戒指這件事一樣。
男生打量著桃桃瘦弱的身軀，以一種客觀的態度說：「你一個人走不到那裡，你能來到這裡是因為這附近的怪物都被人清掃乾淨了，可別的地方仍舊聚集很多的怪物，更何況現在黑霧越來越多了，人類一走進去黑霧裡就會失去理智，相當於被黑霧殺掉。」
桃桃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就在三人以為桃桃會說要回去或跟他們一起的時候，桃桃再次開口：「所以那棟大樓在哪裡？」
她眨了眨眼睛，大概是長時間沒出過門，那張臉小小一張，即使沾了點灰塵，看上去也仍舊清澈乾淨，彷彿並沒有什麼能弄髒了她。
原本說話的男生不由得再次開口，不算勸導，只是實話實說：「都這種時候了，你該不會為了談戀愛去送死吧？」
他語氣里的不可置信，連帶剩下兩個人看向桃桃的目光都變得有些奇怪。
桃桃目光下落，反而在時不時晃動的燈光里注意到他手臂上的傷口，她猶豫了兩下，將肩上的書包取下來，從裡面摸出來葯，是阿司匹林，一開始出門的時候，只是怕謝璟聲受傷，帶出來臨時消炎的，還有一卷繃帶，她從門縫裡塞進去：「給你，告訴我那棟大樓怎麼走。」
女生望著她，深深黑暗中，眼中似有探究。
桃桃帶過來的藥物有限，就這麼舉著，目光相對，女生來不及多想，立馬伸手從狹窄的門縫中接過藥物，壓低了嗓音道：「我知道，我們帶你去。」
「你瘋啦！」
「沒瘋。」女生手裡抓住藥物和繃帶，她用牙齒咬開阿司匹林，抓住男生的手往上倒，扭頭吐了一口唾沫，無力道：「末日有幸相見，已經了不起了。」
這話說的太過表面。
真正原因則是他們三個只想多個隊友，如果謝璟聲還能活著，這次就能趁機組隊，如果他死了，他們也能順路回學校。
女生隨手將男生的手臂包紮好，抬眼看向桃桃：「我叫江雪，這是林春宇，江郁。」
桃桃隔著玻璃門，借著燈光大概將三人的臉看清。
江雪又說：「我們只送你到樓下，你自己進去找人。」
桃桃點點頭。
玻璃門不能打開，桃桃繞到後門從廚房通道進去，她幫著江雪用藥擦了後背的傷口后，四個人才小心翼翼的從安全通道離開。
途中江雪告訴桃桃，附近大部分建築大概被清掃過，末日初始誕生的低等級怪物消失的一乾二淨。
她皺眉，低聲道：「大概是被怪物自己吃掉的，因為現在的人類沒有能殺掉他們的能力。」
江郁說即使末日來臨，遺憾的時候人類並沒有像小說里那樣誕生出同等級抵抗力的異能。
聽到這裡的時候，桃桃眼皮一跳，她想到了從謝璟聲身上發現的異常，可她什麼都沒說，只是沉默的跟在三個人身後。
在她背後，那一小團黑霧親昵的蹭了蹭她瓷白的後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