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番外(三)
由欽天監算了吉時,登基大典本是定了六月,可沈嫿的產期在七八月,生產完還要坐月子,路途奔波她的身子自然吃不消。
凌越冷著臉直接給改成了臘月,玉璽在他手上,大雍七八成的兵權也在他手上,滿朝文武何人還敢有異議。
他便在城內置了行宮,一半人留守京都,一半管事的大臣來了涼州,一應事宜皆在行宮辦理。
日子一天天過去,沈嫿本就易出汗,自打入了夏就愈發不愛動彈,可冰山太寒又怕傷身,只能變著法得給她消暑。
可這白日漫長,整天窩在屋裡實在是難熬,恰好前些日子甪端做爹爹了,生了好幾隻小奶狗。
當初這甪端還是她央求凌越救下的,就是沒想到當年小小一團如此可愛的小狗,會長成這般兇猛威武的模樣。
沈嫿自小便喜歡小動物,但蘇氏怕小狗牙尖嘴利地會傷著她,才不許她養。如今她出嫁了,凌越又是個寵她無度的性子,她想要的就沒不點頭的過。
有次傍晚她去園中消暑散步,就聽見不遠處的狗叫聲,又輕又奶,聽著叫人心都化了,她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盯著狗舍瞧。
杏仁沒法子,只好叫養狗的小太監將小狗抱出來。
很快一隻通體烏黑、圓滾滾的小毛球就出現在眼前,小狗出生剛一個多月,眼睛像棗核般圓潤,渾身毛茸茸的,比記憶中的模樣還要可愛。
她正要伸手去摸一摸,不想後頭還跟著呲著牙的甪端。
小狗生得艱難,原是有三隻,可惜活下了這麼一隻,甪端就像是守護者,日夜不休地守著自己的孩兒。
若是換了旁人這會早撲上來了,也就是它記得沈嫿的味道,但這會也瞪著銅鈴般的眼珠子,兇狠地盯著她,似乎在說讓她將小狗還回去。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冷厲的聲音:「趴下。」
就見方才還兇惡無比的龐然巨獸立即乖乖地趴了下去,她側身去看,就見凌越身著綉五爪龍紋的便服出現在眼前。
她雙眼亮亮地看向他;「阿越,你怎麼來了?」
跟著凌越的小太監們就見,他們臉黑了快半月的陛下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凌越摟過她的腰,在她耳畔低聲道:「那些文官身子太弱,讓他們喘口氣。」
沈嫿想起前幾日傳來消息,好多地方著了旱,他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什麼事都喜歡當下處理決斷,與先帝是完全不同的行事風格。
最近幾乎夜夜宿在書房,那些大臣們也跟著遭罪,聽說熬倒了好幾個,昨兒還有個內閣學士中暑氣暈了過去。
聞言忍不住笑出了聲,「給他們喘口氣,你也正好能歇歇,災情如何了?」
許是他的名聲太過響亮,舉國上下人人自危,他下的旨意沒人敢怠慢半點,說放糧就放糧說增援就增援,災情很快就控制住了,難民暴動的情況比往年要少了好幾番。
凌越見她雖是在聽他說話,可眼睛都快貼到小狗的身上了,就從小太監手裡抱過小狗,動作輕柔地遞到她的懷裡。
「想養?」
沈嫿老實地連連點頭,但很快又垂下頭:「我這身子不方便吧?」
凌越見她可憐巴巴的模樣,與懷中的小狗幾乎一模一樣,哪還說得出不字,只怕她想要月亮,他都能想辦法給她摘來。
自那后,她就有事幹了,給小狗取名字做窩喂糧。
而這小狗也格外的有靈性,即便平時餵養它的人很多,但它好似知道誰才是主人。
別人喊它都沒反應,只要沈嫿喊聲芝麻,不管隔了有多遠,那一團毛茸茸的小傢伙就會飛快地邁著小短腿跑進來。
關於這個名字,她在帳子里也與凌越探討了許久,小傢伙的爹爹是個如此威風的犬將軍,還有個威風凜凜的名字叫甪端。
它是不是也得取個配得上的名兒,可她想的都是與吃相關的,從杏仁核桃就能看出來。
凌越連著在行宮宿了幾夜,都沒能見著小妻子,這會有個大寶貝側躺在他懷裡,他看著衣襟下又鼓了許多的胸脯,手指微微收攏,目光似帶著火。
他心猿意馬著,這會便是要給孩兒取名他都沒什麼心思,哪會分神聽什麼狗的名字。
他也沒聽清她說了什麼,隨意地嗯了聲:「都可以。」
「那是芝麻好,還是湯圓好?芝麻和它的顏色搭,湯圓又圓滾滾的很可愛,阿越,你覺得呢?」
「又大了?」
沈嫿眨了眨眼,不是在說小狗的名字嗎?什麼東西就又大了……
她的話還未說出口,就感覺到胸口傳來濕熱的觸感,他粗硬扎人的頭髮落在她的脖頸,帶著微微的刺痛與癢意。
至於是什麼東西也不必問了,她的十指嵌入他的發間,一深一淺地抓著,雙腿被輕柔打開,屏風后的冰山悄然消融帶走了絲絲暑氣。
在男主人的心猿意馬下,芝麻的名字就這麼定下了,不過小傢伙也很喜歡自己的名,每回喊它芝麻,便會很興奮地搖晃著短短的小尾巴。
芝麻也一躍成為了東院的新寵,就連原本不贊同她養小狗的蘇氏,也被這奶呼呼的小圓球給瞧得心軟了。
每每來瞧她時,還會給小芝麻帶截肉骨頭磨牙,甚至好幾回沈嫿找不著小芝麻,才知道是被娘親抱去西院了。
以至於她每日醒來頭一件事就是找小芝麻,如今它的地位已全然不低於凌越。
這日凌越難得在家歇息,他夜裡回來的有些晚,沈嫿懷孕后覺沉了許多,再加上月份重了沒法再平躺著睡,她習慣性地側著身朝內,連他何時回來的都沒察覺。
他也不忍心將人吵醒,便放了輕手腳擁著她入眠。
待到清早醒來,他還打算與小妻子溫存一二,就聽她迷迷糊糊地開口便喊:「小芝麻。」
昨兒夜裡他回來時,小狗就守在榻上,它本就黑乎乎的一團,夜裡沒掌燈根本看不清,若不是那雙圓滾滾的眼睛盯著他,他險些還要踩著。
凌越愛狗,不然也不會將甪端一直帶在身邊,見它守在沈嫿榻前,還覺得這狗兒忠心認主是只好狗。
不想一大早就聽見沈嫿嘴裡喊芝麻的名字,往日她醒來第一時間肯定是尋他的。
最可氣的是,那小狗兒的耳朵尤為靈敏,一聽見沈嫿喊它,就飛快地從屏風外沖了進來,活脫脫個小肉球。
它有兩三個月了,卻還小小的一團,只見它搖晃著尾巴,奶呼呼地汪汪了幾聲,卻沒等到記憶中女主人的愛撫,反倒是被一腳踹了出去。
等沈嫿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屋裡哪還有什麼小狗的影子,唯有身旁男人溫熱的氣息落在她的臉頰上。
不等她歡喜地發現多日不見的夫君回來了,就被迎頭親了下來,且他今日比往常還要熱烈纏綿,瞬間把她給親懵了。
這是怎麼了?
連半點預兆都沒有,一副要把她吞入腹中的架勢,待被他親得喘過氣來時,她唯一的感想是,男人是經不住冷落的,往後決不能素著他這麼多日了。
至於屋外在嗚咽叫著撓門的小可憐,沈嫿早已無暇分神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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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產期的臨近,凌越將政事也都帶回了府,大臣們能處理的普通事宜,他都交託了出去,唯有難以決斷的軍機要事才會送到他手中,空餘的時間都陪在了沈嫿身邊。
旁人都擔心得要死,倒是她像個沒事人般,還反過來安慰他們。
「娘親生我與大哥哥都如此順利,況且你將專精此術的穩婆與大夫都尋來了,我定然不會有事的。」
但她安慰是一回事,旁人緊張又是另一回事,她連著兩回肚子疼被誤以為是發動后,凌越這等向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之人,都止不住沉了臉。
這夜她睡得正熟,突然覺得生下濕漉漉的,渾身一個激靈,還以為自己是沒憋住漏了,過了會才發覺不對。
睜開眼虛虛地喊了聲:「阿越,這次好像是真的……」
凌越本就覺淺,最近更是基本沒一日睡熟過,一聽見聲響便立即清醒過來。
瞬間整個東院都點亮了燭火,穩婆與嬤嬤們全都是準備好了的,端水的端水遞帕子的遞帕子。
唯一難辦的就是凌越,他不肯從屋內出去,偏生他的存在感又極強,光是冷著臉站在一旁,就讓屋內的婆子們不敢動彈。
還是沈嫿用僅存的一絲清醒將他給趕了出去,他若是再不走,這孩子怕是真要被嚇得生不出來了。
很快沈成延夫婦便趕了過來,兩人皆是一臉愁容:「呦呦與你當年一樣,都不會挑時辰,大半夜的都沒睡醒哪來的氣力生孩子。」
沈成延話還未說完,一抬頭就見門外有個冷著臉的煞神,驀地將那些憂慮的話又給吞了回去。
三人大眼瞪小眼,相對無言,從暮色四合一直等到了天光大亮,連小芝麻都睡了好覺,在廊下搖晃著短尾巴,也不見裡頭傳來好消息。
沈成延是個坐不住的性子,等了幾個時辰就開始在門外轉圈:「怎麼還沒生出來,這都多久了。」
蘇氏見凌越抿緊唇瓣,眸色陰沉,一副隨時都要衝進去的模樣,只得皺眉拉住沉不住氣的丈夫,「你快坐下,轉得我頭都暈了。」
「女子生產哪有這麼快的,當初我生呦呦,就生了一整日……」
她本意是想安撫凌越,不想他的臉色更難看了,直起身就要忍不住地推門進去,就聽見聲響亮的嬰啼傳出。
蘇氏就感覺到眼前一陣風吹過,再一眨眼就只剩下重新合上的房門。
屋內嬤嬤抱著個小小的襁褓,一見他便躬身行禮:「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娘娘誕下個小公主,母女平安。」
向來帝王之家就喜愛男丁,嬤嬤也拿不準陛下對這小公主的降生滿不滿意,不想便見向來喜惡不露的帝王不僅停下了腳步,還探了眼那襁褓。
一見著小公主,那冷厲的臉上露出了短暫的笑容,他眉眼溫柔語氣也帶著些許喜色:「賞。」
不過也只停滯了片刻,就立即抬腳跨進了裡屋。
沈嫿像是從水中撈出來一般,渾身濕透,面無血色雙眼卻很明亮,看著確如嬤嬤所言平安,他繃緊的背脊才算鬆懈了些。
「阿越,你怎麼進來了,我這會不好看。」
夏末本就悶熱,產房又不能透氣,她自己雖然聞不出,但想也知道肯定難聞得緊。
他卻自然從容地坐在她床畔,握著她的手,毫不避諱地放在唇瓣處親了下,「不論何時,都很美。」
就算知道他這是哄她的,沈嫿也願意吃這蜜糖。
凌越輕柔地抱著她,低低地問她疼不疼,又問他餓不餓,說了沒一會小公主就被清洗乾淨抱回來了。
「娘娘快瞧瞧,小公主長得可好了,像您又像陛下。」
沈嫿原本都困了,一聽見女兒雙眼又亮了起來,若非被凌越按著就要起身去抱孩子了。
小公主披著吉祥的龍鳳綉紋襁褓,被她雙手接過,而後就見滿懷期待的沈嫿眉頭緊鎖,努了努嘴委屈地道:「阿越,我們的寶寶怎麼皺巴巴的,還沒小芝麻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