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郁宴原本以為自己被奧古斯都夜襲會有驚恐的感覺。
但是實際上當他看見奧古斯都的時候,內心就連一丁點的波瀾都沒有。
反而有一種想要上前把奧古斯都身後的窗戶給關上的感覺。
001在郁宴的身邊銳評道：「宿主，可能是因為之前奧古斯都一直都很不靠譜，不靠譜到導致你看見這樣的場合都已經習慣了。」
郁宴面無表情的看著001：「你覺得我需要這樣的習慣嗎？」
001笑著躲到了郁宴的身後,很顯然,並不是郁宴不需要,奧古斯都就不會做的。
郁宴對著奧古斯都揚起一個假笑道：「閣下，不知您深夜來訪，是有什麼事要做嗎？」
奧古斯都從窗台上跳下來,輕的就好像是一隻貓一樣，竟然都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身上的紅色長袍被風吹的搖曳起來,一步步的朝著郁宴走了過來。
奧古斯都說：「因為我沒有想到,殿下你的耐心竟然這麼好。」
他在郁宴面前停下。
這個距離很近，近的郁宴幾乎都可以看見奧古斯都顫動的眼睫。
郁宴攥緊了手。
他的手裡捏著的是奧古斯都在之前給他的那顆玻璃珠。
他一直都沒有想好到底應該要怎麼跟奧古斯都去說那顆玻璃珠的事情。
因為他至今都不能夠判斷奧古斯都到底是哪一類的人。
他為什麼會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是他在無意之間發現的,還是他跟自己一樣——
根本就不是屬於這個時空的人。
無論是什麼樣的猜想，奧古斯都都麻煩又危險極了。
是郁宴最不想要去招惹的那一類人，所以他自從郁宴奧古斯都以後，就一直都對著奧古斯都頻頻的退讓,在奧古斯都的面前偽裝著另外一幅模樣。
而現在,奧古斯都看起來並不想要繼續跟他過家家了。
他要跟郁宴撕扯下那層皮了，但是郁宴仍然未知,撕下那層皮以後，他會跟奧古斯都會變成什麼樣的關係。
大腦中思緒百轉千回，郁宴猝不及防的聽見奧古斯都說。
「殿下,你的呼吸好像都在顫抖啊,我讓你這麼緊張嗎？」
他的聲音帶著笑意。
原本金玉碎落的疏離矜貴的聲音便變得溫柔了些,包裹上了一層的月華,變得不是那麼讓人難以親近起來。
有點像是那天晚上郁宴的精神疲憊到極致以後，奧古斯都伸手碰了下郁宴的眉心，對著郁宴說，祝你有個好夢的時候的聲音。
出奇的，郁宴原本顫抖的心緒竟然就這麼平靜了下來。
他看著奧古斯都說：「閣下，你的耐心不也很好嗎？」
郁宴碧藍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著奧古斯都說：「從認識我以後，你其實就已經知道了我是什麼樣的了么？但是不還是一次次的捉弄我嗎？」
他的眼睛很漂亮。
這是奧古斯都從一開始的時候就發現的事情。
但是奧古斯都沒有想到，當郁宴褪去了偽裝的時候，他的眼睛會變得比之前的還要好看。
就好像是終於褪去了那層霧蒙蒙的偽裝，身為珍珠的他再也不想要偽裝成魚目一樣。
讓奧古斯都的手蠢蠢欲動，差點就想要錯手摸上去。
但是奧古斯都克制住了自己的手。
他感覺有點奇怪，又有點新奇，他已經很久都沒有對一件事情或是一個人產生過這樣感興趣的心情了。
奧古斯都輕笑了下：「這可不是我的錯，是殿下你的反應太過於好玩了。」
……
原本還以為自己攤牌以後，終於可以跟奧古斯都好好說話的郁宴沉默了一下。
001在他的身邊嘆氣：「宿主，你是第一天認識奧古斯都嗎？你竟然覺得你可以跟他好好的說話？」
郁宴面無表情的看著奧古斯都：「是么？那我可真的太失禮了，每次在您想要認錯的時候，都表現的這麼好玩，讓您錯失了機會。」
奧古斯都見好就收，伸手拿走了那枚玻璃珠。
那枚玻璃珠很漂亮，但是在奧古斯都的手上，卻只是一枚暗淡的裝飾品。
奧古斯都修長而白皙的手指比那玻璃珠要漂亮很多。
奧古斯都說：「殿下，我可聽出你的嘲諷了，為了我們兩個的對話可以進行的更加的順利，不如我們聊一些更有意義的話題，比如說，你想要知道這枚玻璃珠的來歷嗎？」
郁宴當然想，這枚玻璃珠里蘊含著的能量，竟然跟他穿越時空的漩渦上面包含的能量是一樣的，讓郁宴不得不去猜想，這是不是另外一個世界的能量，為什麼會降落在郁禮的身上。
不過郁宴可沒有忘記掉剛剛奧古斯都逗他的事情，他挑眉看了眼奧古斯都：「我當然想，但是我能不能知道，又不是取決我我是不是想，而是取決於聖子閣下，您願不願意跟我講。」
奧古斯都笑了下：「早知道就不跟你戳破了，殿下，您的態度可變了。」
「你可沒有從前對我尊敬了。」
郁宴也發現了這點。
可能是因為他從前老是端著跟奧古斯都說話，而現在突然間發現，可能就算是不端著了，奧古斯都也不會對他怎麼樣。
但是表面上的態度郁宴絲毫都沒有表現出來，郁宴面無表情的說：「閣下，一定是你看錯了，我對您的尊敬從來沒有一分一毫的減少。」
奧古斯都不置可否的笑了下，他把玩著手上的玻璃珠。
「我發現他，是因為一場意外，那是還在光明教廷的時候。」
「我從外面出任務回來，受了點跟從前比起來不足為道的輕傷，但是卻意外的發現，有人早早的就已經在我的寢室門口等我了。」
「是一個紅衣主教，我們從來沒有說過話，他手上拿著一管膏藥，說是我這次受的傷很嚴重，如果不好好治療的話，可能會惡化到受損我的能力。」
？
這個故事原本還非常的正常，但是聽到最後的時候，郁宴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他有點匪夷所思的看著奧古斯都，誰會把救了自己一命的人，毫不猶豫的送到地牢里去啊？
對上郁宴奇怪的眼神，奧古斯都反而笑了下。
繼續漫不經心的說：「在地牢里問出了點什麼，他承認並不是在我的身邊放了內應，而是他做夢的時候夢到了我會因為這個傷口而每年冬天的時候都感到疼痛，為了贏得我的好感，所以才會在那個時候出現的。」
「然後我殺了他，在他的腦海里發現了這個東西。」
他的聲音很輕很淡，彷彿在講什麼跟他完全無關的事情一樣。
臉上的也沒有半分的表情，柔和的月華落在奧古斯都的身上。
郁宴突然間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了，他好像在奧古斯都的身上看見了光明教廷的全貌，紀律森嚴又冷酷無情，從容優雅又不妨礙他手染鮮血。
這個珠子代表什麼，郁宴大概猜到了。
可能是所謂的原著劇情，被不知道是誰送到那個紅衣主教的身上。
郁宴裝傻說：「你的意思是這個東西會預知未來？」
奧古斯都斜倪了他一眼：「是為了討好我，他背後的人想要他成為我的親信。」
「不過被我發現了之後，倒是再也沒有誰再出現在我的身邊。」
奧古斯都帶著矜持的說：「郁禮是第一個。」
郁宴眨了下眼睛：「我以為我才是第一個，否則你怎麼會對我這麼另眼相看。」
奧古斯都笑了下。
他的眼睛彎起來的樣子很美，凌厲跟冷漠全然褪去，只剩下優雅而狹長的輪廓自帶的美感。
他說：「殿下，你最好期翼你不是第一個，因為那些人全部都死了。」
如果你是第一個的話，你也會死在我的手中。
郁宴品出了他沒有說完的話，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種脖頸被人掐住，呼吸都開始困難的感覺。
郁宴思考了下，他有點想問，既然他不是奧古斯都說的誰誰誰，那他在奧古斯都的眼中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但是郁宴沒有問出口。
因為奧古斯都已經朝著他發出邀請：「今晚夜色很好，殿下你要跟我出門去逛逛嗎？」
郁宴下意識的覺得奧古斯都說的逛逛不會那麼簡單。
因為奧古斯都上次說要出門去逛逛，直接帶著他去了一趟魔物森林。
但是郁宴又很難不被奧古斯都所引誘，他總是這樣，明明這麼危險，卻又把自己包裝的吸引力十足。
「你要去哪裡？」郁宴問。
奧古斯都答：「去看看那位第一個。」
·
深夜，鬱金香公爵府邸內。
女僕跟侍者都已經進入了休息的時間，只有一隊巡邏衛仍然在四處巡邏，不讓人闖入鬱金香公爵府內。
尤其是關押著夏洛克伯爵的地方，更是嚴兵把手，除卻送飯的人，一律不能進去。
郁宴原本以為奧古斯都又要帶著自己翻牆的。
畢竟奧古斯都翻牆的手法看著跟他一樣的熟練，卻沒想到奧古斯都敲暈了兩個去送飯的侍者。
在敲昏了他們並且用法術把他們送回房間以後，奧古斯都跟郁宴幻化成了那兩個侍者的樣子。
郁宴已經不是第一次變臉了。
已經好幾次的郁宴已經可以做到習以為常了，甚至在幻化完了以後，開始檢查自己身上的空缺。
侍者的衣服是好幻化的，但是侍者身上屬於鬱金香家族的徽章是不好幻化的。
在光禿禿黑色的侍者服左胸前，郁宴細節的卡上了鬱金香家族的徽章。
他原本是不喜歡徽章這類的東西的。
但是當光之子的時間久了，就也習慣了隨身攜帶這些東西。
此時看著奧古斯都光禿禿的左胸前，郁宴皺了下眉：「閣下，你沒有帶徽章，肯定會被發現的，要不然我回去給你拿一個吧？」
郁宴覺得自己非常的貼心，這些細節都把奧古斯都考慮掉了。
但是奧古斯都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從袖子里摸出了一個徽章，扣在胸前。
鬱金香纏繞著藤蔓傲然綻放，赫然就是鬱金香家族的徽章。
郁宴好奇道：「閣下，這也是你幻化出來的嗎？」
怎麼這麼逼真啊？郁宴覺得如果這也是可以幻化出來的，那可能他需要去跟公爵夫人提一下了，萬一有一天也有人跟他們兩個一樣偷偷摸摸的摸進來怎麼辦？
奧古斯都說：「不是。」
「？」不是？
郁宴迷茫了，剛剛奧古斯都打昏那兩個侍者的時候，潔癖的甚至連碰都沒有碰他們兩個一下，全程都浪費自己的法力運輸。
他這麼潔癖的一個人，怎麼會帶別人身上的徽章呢？
難道公爵府里有奧古斯都的內應？
就在郁宴浮想聯翩的時候，奧古斯都慢條斯理道：「殿下，你忘記了嗎？這是我從你的身上拿來的。」
我身上？
郁宴思考了一瞬間，終於記憶會想起了那個酒館。
笑得漫不經心的把血腥瑪麗推到他的面前奧古斯都，跟胸前不翼而飛的胸針。
郁宴感覺自己的拳頭都緊了。
但是他還是放開了，他安慰自己道。
只是一個胸針而已，又不是郁宴獨有的十二朵鬱金香胸針，被別人看見了也不會覺得跟郁宴有什麼關係。
郁宴微笑以對從容說：「閣下，看起來你喜歡我們家族的徽章。」
奧古斯都含笑的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
等到了關押著夏洛克伯爵的地方的時候，他們直接就被護衛隊的人給攔住了。
郁宴發現這隊人穿著銀色的盔甲，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隊人在公爵府里出現過，而且這一隊人——
清一色擁有一雙明亮的黃色眼眸。
為首的那個人面色堅定，在看見奧古斯都的時候，直接的擋在了奧古斯都的面前。
聲音冰冷而毫無機制的說：「你們是誰，為什麼要進去？」
在他說話的時候，郁宴悄悄的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你知道你是在跟誰說話呢？你這樣說話的人可是奧古斯都，那位傳說中眼高於頂什麼都不放在眼中的聖子閣下。
不過郁宴倒是並不是特別的擔心，因為奧古斯都在做偽裝的時候，基本上都偽裝的萬無一失，他如果想要用真實身份進來的話，就不會特意的做一個偽裝了。
而既然奧古斯都做了偽裝，他就不會輕易的讓自己被拆穿。
果不其然，為首的護衛隊隊長問了好幾個問題，奧古斯都都應對的十分的從容，一點錯處都挑不出來，甚至還在對方凶起來的時候，聲音露出了一點點害怕的顫抖。
護衛隊的人被奧古斯都唬的一愣一愣的，一點錯處都沒有挑出來，直接就放行了。
郁宴在奧古斯都的身後，再一次為奧古斯都的演技為之欽佩。
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奧古斯都這麼全能的人，就好像是全世界的人都攔不住他一樣。
就在郁宴準備跟著奧古斯都進去的時候。
護衛隊長攔住了郁宴。
護衛隊長看著郁宴，郁宴看著護衛隊長。
郁宴朝著護衛隊長露出一抹笑，護衛隊長鐵石心腸的說：「你呢？」
郁宴面無表情的跟護衛隊長開始背誦剛剛奧古斯都說過的內容。
·
郁禮在做一場很長的夢。
這個夢要從長老會議那個時候說起。
那個時候有一個人在他的耳朵邊說出了那句想不想要改變自己人生的話，郁禮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誰知道那個聲音只是出現了一瞬間就消失了。
郁禮還以為是誰在玩弄自己，真情實意了傷心了很久很久。
覺得自己淪落到這樣的地步，無論是誰都可以隨便的踩自己幾腳，簡直就是委屈死了。
卻沒有想到在回來之後，他就開始做夢。
在夢中他跟夏洛克伯爵還有米歇爾交好，在米歇爾的幫助下他在打開拍賣會裡奴隸室大門的時候，看見了郁宴在折磨克托，他就好像是神明登場一樣拯救了在拍賣會裡的所有的努力，唯獨沒有救回克托，克托在郁宴的折磨下，再也沒有撐過去。
這件事情傳出去以後，郁宴光之子的名聲越來越低下，反而是郁禮，越來越崇高，贏得了米歇爾跟夏洛克伯爵的愛，就連德里安也對他愛而不得，卻不敢告訴他，讓他擔憂。
他幫助孤兒院，讓孤兒院里的人都上了學。
把克托的死告訴了海納爾教授，海納爾教授覺得他真是一個善良的人，決定帶著他去索克薩爾學員，讓他跟四個大陸最中心的天才都認識。
甚至在陰差陽錯之間發現自己竟然是鬱金香公爵的孩子，鬱金香公爵苦苦尋找他已經很久了……
在十八歲的洗禮宴上。
郁宴根本得不到光之子的垂青，而他，在宴會上被光明神垂愛，光明神親吻他的額頭，為他加冕，告訴他，他才是真正的光之子，之前只不過是認錯了人。
從此以後，所有屬於郁宴的榮光，全部都屬於他。
這個夢實在是太美了，美到讓郁禮覺得夢裡的事情才是所謂的真實。
他所經歷的一切才是一場再也不需要醒來的噩夢而已。
他甚至不斷的回想過去來證實這個夢的真實。
那個時候郁宴明明買下克托就是要殺了他的呀，怎麼會突然間就收了手呢？
他就應該殺了克托才對的呀。
甚至在他的小時候，他還記得孤兒院的媽媽抱著他說。
他的眉眼長得可真像是鬱金香公爵啊，長大以後，他一定可以跟鬱金香公爵一樣，變成可以保護這個國家的大英雄。
他就應該是鬱金香公爵的孩子啊。
他應該跟郁宴一樣，每年都得到好多的錢，再也不需要為了錢為誰去彎腰，他就應該跟郁宴一樣，有穿不完的衣服，每一件都格外的漂亮。
郁宴的執事也應該是他的，那樣俊美強大的執事在他的身邊，他再也不需要受到什麼樣的傷害。
這一切就應該是真的才對啊，可是為什麼他現在這麼的慘啊？
為什麼他現在一無所有啊？
郁禮感覺到絕望跟窒息。
之前在他的腦海中出現過的聲音又一次的浮現。
「那是因為有人不想要看到你過的這麼好，所以他特意的打斷了你的故事，所以他拿走了而屬於你的一切，所以……」
「你說，那個人是誰呢，那個人會是誰呢？搶走了你的一切，奪走了你的一切，現在過得非常的開心，舒舒服服的……」
郁禮不受控制的想。
那個人還能是誰？！肯定是郁宴啊！他就應該是扶不起來的廢材啊！
可是他最近變得好耀眼，所有人都喜歡他，所有人都拋下郁禮想要去找郁宴啊！
「那就殺了他，殺了他拿走你想要的一切……」
郁禮有點迷茫的想：「我可以殺了他嗎？我能夠殺了他嗎？他那麼強……他的身邊有這麼多人……我能夠做到嗎？」
虛幻的聲音恍如最甜美的最能夠誘引人內心想法的蛇。
吐露著芬芳的唇齒。
「你怎麼不行呢？你當然可以啊，我，就是因為你而存在的啊，接受我吧，接受我以後，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
「真的嗎……」郁禮猶猶豫豫的面對著虛幻的聲音，有點心動，又有點膽怯，聲音怯怯的說，「我真的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嗎？」
就在郁禮猶豫的那一瞬間，虛幻的聲音趁虛而入，吞吃了他所有的理智。
聲音甜美道：「當然。」
·
郁宴跟奧古斯都在前往庭院的路上，突兀的感受到一股強大的「魔」拔地而起。
他跟奧古斯都對視了一眼，奧古斯都笑了下，往後退了一步。
把這件事情讓給郁宴處理的想法很明顯。
郁宴欣然的接受了，畢竟這是他家裡的事情，合該是他處理的。
而且郁宴也想要知道，他的家裡，為什麼會突然間出現這麼濃厚的「魔」，這比他在夏洛克伯爵身上看見的都要濃郁。
他快速的朝著「魔」最嚴重的地方趕去。
看見了一片房屋的廢墟，廢墟中，郁禮歪著頭，朝著他笑了一下。
聲音甜蜜道：「你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