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83 家庭關係
哪怕是頭小牛,那也是好幾百斤的大動物。
加上牛犯起脾氣來,倔強又執拗,所以勝利村不熟悉牛的人,輕易不會上手別人家的牛。除非繩子牽在了人手裡,那樣才有保障。
在眾人目光中,陳牛也只能上前。
時千看他行動不便,也清楚現在陳牛的嫌疑排除,白挨了自己兩蹄子。故而現下也乖得很,自己主動跨過田埂,走到陳牛身邊。
「喲,還挺乖的。」
提著煤油燈的村民將冒著黑煙的燈抬高了,借著那不夠明亮的光,去看紅薯地。
跟過來幾人也都上心,想知道糧食地被禍害了多少。
想著只是一頭小牛,就這一會工夫,能造多少。
哪曉得抬燈一看,燈差點從手裡掉出去。
小一片紅薯地,嫩點的葉子都被卷光了。看面積,哪是一下能吃完的。
「這真是剛跑出來的?」
「得在地里吃半天了吧。」
「要不就是餓了三五天了,給牛餓瘋了都。」
村民們也是幫著找了一路牛,當下覺得陳牛不實誠。
實際上,陳牛比他們更驚訝。他真的很清楚地記得,自己晚上明明是餵了的,就像關上的院門,真關了!
就算他之前的記憶錯亂,被牽牛花踢了會痛,他總不至於搞錯吧?
離譜,邪門。
時千一看,也覺得自己是個大飯桶,往角落裡躲了躲。
被貼著的陳牛差點想跑,發現小黃牛隻是挨著自己,像是怕了一樣,心裡頭才鬆口氣。
陳牛解釋道:「誰家牛不是天天喂的,我往常怎麼養牽牛花,大傢伙又不是看不到。」
「睡前我明明餵了的,晚上該是反芻的時候,卻偏偏餓了。」
他說著,一伸自己的長腿,撈起褲腳來:「今天真是邪了門了,好端端的,給我狠踹了兩下,印子都在呢,平常牽牛花哪有這個脾氣。」
燈湊近一看,果然是兩下狠的。
時千:「哞哞~」
都是誤會。
時千抬起蹄子,想給陳牛摸摸,被陳牛立馬避開。
以防萬一,陳牛又鎖住小牛脖子。
時千老實沒動,大眼睛望向不遠處女知青住的地方。
人好像又多了些,還來了兩個有些不一樣的人。
那頭聲音一起,這邊也沒管牛吃了多少紅薯葉了。
大不了就早點收成這塊地的紅薯。
有那糧食不夠、餓得厲害的,偷摸把時千牽出來的兩窩紅薯撈上,悄悄帶回去家去。
人都往女知青住的屋子邊湊,張佩月拄著雙拐,跟陳牛管著牛,倒落到了後面。
陳牛看向一向不稀得管村裡事的老太太,眼中帶著探究。
張佩月更犀利的丹鳳眼掃他一眼:「看看。」
她也沒問陳牛帶著牛,為什麼也不回去。
這勝利村誰都知道,陳牛兩隻眼睛時不時偷偷地落在人家女知青林南音身上。
不過他的偷偷,只是他不知道其他人都知道罷了。
時千也就順理成章,再次靠近了女知青點。
偏生個頭不高,讓時千只能聽到聲音,看不到別的東西。
於是他用頭輕輕拱拱,鑽到前面去。
這正合了陳牛的心意,看起來就像是他故意驅著小黃牛擠到前面。
眾人有些異樣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陳牛渾然不知。
倒是跟在後面的張佩月,隱隱覺得很不對。傻孫子不知道避嫌,還偏偏往前趕。
時千注意著還在屋外的幾人,一個是村支書徐有光,一個像是婦聯的同志,過來安撫林南音的,跟徐有光說了一句,就往裡面去了。
另有一人是個年輕男人,這邊治安隊的隊長,袖子上還掛著紅標。
徐有光客氣地迎上來:「趙隊長?你今兒在家啊,沒去縣城。」
「是啊,在家自己喝酒呢,聽到動靜過來看看。」
年輕男人臉上還有些紅,身上帶著酒氣,衣裳倒是整齊板正的,袖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顆。
「還清醒吧?」徐有光問道,「還清醒就拜託你了。」
「能醒。」體格健壯的趙康點點頭,爽快道,「那兩口酒頂什麼。」
隨即他正色道:「不多說了。事情的大概,我差不多了解了,外頭也叫了兩個村裡的弟兄查看,等你們安撫好女同志,我就進去檢查一下,再問問細節問題。」
「那我先進去看看。」
徐有光也點頭,揮手把人群里的小閨女叫上,父女兩一塊兒進去。
時千看了一下,村支書的小女兒徐果子是個蘋果臉的小姑娘,看著也很年輕。
眼下板著臉,面露擔憂,倒有些像那位先進去的婦聯的女同志。
趙康先等在外面,他一轉身,就看到人又多了,望向陳牛和他腿邊的小黃牛。
不等他開口,又有人過來。
「趙隊長!找到一件外套,像是女同志的,旁邊好像還有血呢!」
於是趙康又帶頭往發現外套的地方去,後面跟上一票人。
重新回到外套邊,時千看到有人細心指認出來的血跡,只覺得滿頭烏龍。
那是他的血啊。
小黃牛走上去,抬起蹄子在外套邊一踩,作出有些害怕的樣子:「哞哞——」
陳牛這下反應靈敏了,臉上露出又驚又喜的神情:「牽牛花,你看到了?是哪個你認得出來嗎?!」
時千轉過身,把自己摔倒擦傷的地方特地露出來。
「哞哞。」
看傷口,血是我的。
因為本身皮毛的顏色,使得時千身上的擦傷不仔細看,極不明顯。
加上大家照亮都是用的防風的煤油燈,光的顏色也是偏紅的。
也就是趙康手裡有手電筒,電光一照,才顯出那些不淺的擦傷來。
「天!這可摔得不輕。」
「能摔成這樣,不是很高,就是跑得很快!」
「是不是就是被這件衣服絆的?」
一時眾人議論紛紛,看著小牛身上的擦傷都覺得身上疼。那可是一片,細看都紅腫了。
時千也不敢當著這麼多人暴露智商,只是又朝著外套踩了兩下,也不敢踩實,看起來就是一副小慫樣。
到底是一手養大的牛崽子,陳牛又氣又心疼:「你說你半夜裡跑出來幹嘛?」
「陳牛啊,你不是說牽牛花今天晚上邪門嘛,它是不是提前看到了什麼?」
「聽說牛也可通靈了。」
「說那些幹什麼?現在可是社會主義,不信一切牛鬼蛇神!」趙康呵斥一聲,臉一板,大聲詢問道:「陳牛,大半夜的,你怎麼還帶了牛出來?」
陳牛也沒想到被問,愣了下,回答道:「牛跑出來了,我出來找牛的。」
張佩月開口補充:「還有好些鄰居呢,這才這麼快找到,多謝鄉鄰們熱心。」
聽了謝,誰都是高興的。
陳家的鄰居客氣道:「不當什麼,誰家都這樣。」
「對啊,一家出把手,什麼事都好辦成。」
「都是村裡人,自己人。」
趙康聽了一耳朵:「那真是巧,偏偏趕上這個時候。」
這話聽得大家都沉默了,還有的想起來小黃牛吃太多的事,感覺事情對不上,於是尷尬地開口,把這事兒捅了出來。
話了,對方覺得好像在點名說陳牛不對勁一樣,說了一句解釋:「我可不是有意說什麼,我們親眼看到的事實就是這樣。」
陳牛被踢了是事實,可牛跑出來的時間點,可沒其他人看到。
陳牛也聽出來,這是懷疑上自己了。
他有些急眼:「怎麼可能是我?我怎麼會——」
他想說,他怎麼會那樣對待林南音。
可這話說了好像也跟沒說一樣,無力得很。
「不可能是我!」陳牛斬釘截鐵道。
聽著陳牛沒用的廢話,時千倒不擔心他。
他回憶了下,改造了身體后,吃草也就墊巴了幾口,來回最多也就一兩分鐘。
再從陳家跑到這邊,兩處距離稍微有點遠,他全力奔跑也要三五分鐘。
但等它跑過來,附近的地上只剩下一件外套了。
又因為他聽到了應該是最早的呼救聲,說明那個「兇手」,離開的時間就在他趕到之前的幾分鐘之內。
而陳牛和老太太找人喊出聲,估計也在一個差不多的時間段。陳牛根本沒有時間在那之前趕一個來回,這點只需要了解清楚就能分析出來。
想到自己差點就能逮到人,時千懊惱自己因為陳牛的存在,而一時疏忽了林南音身邊可能存在的危險。
他當時因為陳牛在身邊,又沒有出門的傾向,才判斷林南音暫時安全。
哪知道,這個犯罪流氓根本就是個假的。
要是不改造身體,也就不用浪費那幾分鐘了。可不改造,他又是一頭小弱牛……
也沒辦法在這麼緊的時間內,跟陳牛解釋清楚。
很多事,時千是不能告訴土著們的。就像有規則限制著1958等系統,也有一些規矩限制著他。
陳牛的鄰居幫著說話:「我們一路從村那頭找過來,可不近。這邊那個人不是剛跑嗎?陳牛得長個飛毛腿才趕得上。」
「我只是合理懷疑,大半夜的,這很不正常,不是嗎?」
趙康追問:「牛又是怎麼跑出來的?」
張佩月看著年輕男人:「趙隊長沒養過牛吧,它們聰明著呢。不過你的懷疑也在理,仔細對對時間吧。」
趙康點點頭,又問其他人:「誰撞見那種神色不對的了?」
村裡人大多住在一塊,離得不遠,別人家有點什麼動靜都聽得見。
又有這麼多人夜裡被吵醒了,跑出來,說不定就有誰撞上了。
當下眾人開始懷疑,還真說出幾個人來。
一人「呸」一口:「我那是迷迷瞪瞪,被我婆娘趕出來看出了什麼事,眼下剛醒神呢。」
另外幾家是回屋的,趙康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本子,記下其他人反饋的情況。
過了會,村裡的會計也隨便披了件衣服趕到了。
這位新婚,半夜裡還沒睡,同時看到了遠處「找牛的火光」、也聽到了林南音最開始「求救」的動靜。只是收拾了下,就來得晚了。
如此一來,陳牛身上的嫌疑,算是暫且洗乾淨了。
可人越聚越多,想到明天白天的勞作任務,徐有光喊了趙康進去,又開始轟人:「看什麼看?都給我回去睡覺去!」
「明兒可還有一天秋收呢,到時候可別一個個怪我記分嚴!又要說我給分給少了。」
「都回去睡覺,別在這兒鬧騰。」
人群散開,也都打著呵欠迴轉。
勁頭一下來,才發覺身體的疲倦。
就像往回走的時千,這才意識到身上的擦傷——好痛啊。
勉強算一家三口,這下走路是沒一個利落的了,都慢吞吞的。
還好有了點月光,夜路也看得清。
時千走在中間,看著兩邊的影子都拉得比自己長。
他覺得有點奇怪,怎麼奶孫兩都不說話。
老太太不會問問陳牛的腿嗎?陳牛不會想著扶一下他奶奶么?
月光下,中間的小黃牛影子左看右看。
好忙。
***
女知青點的屋子裡。
趙康正在詢問林南音各種細節,好比她是什麼時候發現屋子裡多了人,中間的過程又是如何……
為了找到證據,必須詢問仔細。
但對於剛剛受到刺激的林南音來說,讓她闡述有些事實在難以啟齒。
趙康面上露出為難,朝婦聯的同志投去求救的眼神。
於是女同志連忙出聲再勸勸,鼓勵林南音,讓她堅定找到「那個人」的堅強念頭。
問問答答,趙康為難地問道:「沒有看到臉,也沒看到對方的人,就是他大概的體型,只看到一個高大的影子嗎?」
「那對方臉上、身上,你還記得有沒有用力抓出傷痕?」
可近來干農活,林南音早就把指甲修剪得方便下田,沒給指甲留下藏泥巴的地方。
她不太確信地回憶著:「他的……手,手上、手臂上,可能會被抓出了痕迹。」
「他勒我脖子,我就去抓他的手,那樣才能喘氣。」
林南音說著,身體下意識去護住自己的脖子,好像又回到了那個不能喘息的時刻。
「喘不過氣,那是手上沒力氣。」
趙康寬慰一句,又問道:「那你記得那個影子大概有多高大嗎?我們也可以根據這點入手。」
「屋子裡燈光不會變,我們可以用自己人來試試,推斷一下那個人有多高。」
「你當時在哪個位置,看到的影子。」
「確定嗎?就這兒。」
「確定。」林南音還記得,是拉亮燈的繩子救了自己。
其實她當時根本沒想到如何自救,但運氣竟然幫了她,讓她掉到胡亂伸手就能拯救自己的地方。
但她又有點想不起來,那個影子到底有多高大了。
她當時被嚇得太厲害,根本沒能一下反應過來。反倒是那個翻進屋子裡的人,反應真的太快太靈敏了。
燈光一亮,對方一下就跑了,回過神的林南音連人影都沒看到。
對方到底多高大呢?
恐懼還未曾走遠,林南音選擇了一個好像差不多的影子高度。
努力踮著腳模仿大高個子的趙康放下腳,立馬在本子上記下來:「居然比我還高大半個頭,這個高度的附近幾個村都不多,好找。」
有了他這話,徐有光立馬道:「這種想耍流氓的,壞心眼,可不能放過,留著敗壞我們的風氣。」
「必須嚴懲!」婦聯的同志看著脖子上還滿是紅痕的林南音,更是心疼又氣憤。
「我一定儘力。」
趙康穩重地點點頭:「我今夜也不休息,這裡有幾個嫌疑人,我連夜去問。爭取在最佳的時機,攻破敵人的心防!」
「辛苦趙同志了。」
「感謝趙同志!」
趙康往衣服兜里裝好小本子和筆,轉身腰背挺直地走出屋子。
最後就是林南音今晚如何睡的問題,婦聯同志道:「要不去我哪兒?趕了我家那口子跟孩子睡就行。」
「跟我家果子睡吧,兩個姑娘家方便。」徐有光包攬下來,「正好我家也近。」
「那也成。」婦聯的同志點點頭,「果子這姑娘我放心,咱村兒出的拖拉機手,讓人驕傲的好同志。」
主要是人也開朗。
於是林南音就被徐有光和徐果子父女兩領回家。
進了自己的屋,徐果子給林南音重新拿了床毯子:「林南音,這個新的給你蓋。」
林南音一看那個毯子是紅的,又是嶄新的,搖搖頭:「不用,我跟你一道就行。」
兩人個頭都不大,一條毯子也夠了。
徐果子低頭看著,確定這個兔子一樣姑娘說的是認真的,就又隨手把毯子塞回去。
她笑著道:「那就算了,我也不跟你客氣,倒害得你不自在。」
林南音看著這個笑起來,更像個紅蘋果一樣的圓臉姑娘,心裡頭也鬆口氣。
對方好像沒想那麼多,對她的到來也算歡迎。這樣什麼都不提,不問,她反而覺得放鬆了些。
兩人躺到床上,徐果子問了林南音,才把燈關上。
林南音不想浪費電,但心裡還是有些怕的。
尤其當她望著窗戶,就總覺得窗戶口也很危險,好像有人要爬進來一樣。
不一會,她背後又冒出冷汗來,呼吸也亂了。
徐果子等了會,發現她還沒睡著,出聲道:「你是還害怕嗎?別怕,我家裡人可多了。」
林南音道:「我出汗了。」
「那擦擦,我給你倒水去。」徐果子立馬爬起來,去廚房裡折騰。
倒來水,林南音擦了擦身上,又跟著徐果子躺下來。
徐果子發現林南音還是睡不著,也不知道怎麼開解好,乾脆伸手抱住對方:「你別怕,我在呢。我會開拖拉機,能把對方碾死。」
兩個姑娘抱在一塊,身邊有了安全的溫暖,林南音偷偷哭了一會,而後也在身體的疲倦中睡去。
白天的農活,實在太累人了。
林南音覺得自己也的確在勝利村得到了不少鍛煉,不然只怕根本沒有掙扎的力氣。
倒是徐果子擔心她,強撐著,睡得更晚一點。
睡著前,徐果子心想:早知道林南音這麼說好說話,她就湊上去了。
平常林南音不愛說話,也不愛搭理人,天天就看看書,她一直覺得林南音是個高冷城裡人來著。
***
另一頭,更早一點的時候。
小黃牛帶著兩個老弱病殘回到家,悶頭又鑽進牛棚里,去吃草了。
陳牛:?
「奶,你看!」陳牛道,「我就說,牽牛花今天絕對不正常。」
剛剛才造了一片紅薯地,多大的肚子也不能這麼吃啊,何況還是一頭小牛。
嚇得陳牛立馬又跟進牛棚,拉住低頭乾草的小黃牛。
時千:「哞哞。」
我也不想吃啊,可我還餓。
時千覺得自己的四個胃,就像是無底洞一樣,很快把那些紅薯葉消化,又開始叫囂著餓了。
張佩月也很憂心:「你摸摸牽牛花的肚子。」
陳牛伸手去摸,然後錯愕地抬頭:「又……又空了。」
陳牛奇怪道:「難道那些紅薯葉不是牽牛花吃的?」
張佩月反問:「不是牛吃的,那是你吃的?」
生的紅薯葉,就那麼長在地里。會吃的只有動物,不可能是人。
哪有那麼碰巧,一塊地里還出現兩個偷吃賊。
「可是——」陳牛看著又低頭想吃草的小黃牛,陷入迷茫,「這解釋不通啊。」
「先給它吃。」張佩月發話,「它餓了才要吃的。」
要是吃得飽了,不睡覺也會自己玩。這就是動物的習性。
當然,不知節制的也有,只是家裡這頭小黃牛還沒見得那麼蠢。
於是時千又可以低頭乾飯了。
陳牛又抱來草,隨口抱怨道:「怎麼牽牛花偏偏就是今兒鬧著要出門?真是邪門。」
張佩月沉默了一陣,才問道:「你今兒半夜,是不是也想出門?」
陳牛:?
「我半夜出什麼門。」
「去河裡。」
這幾天干農活,正是苦的時候,家家戶戶都會給勞力吃上乾飯。比往常的紅薯粥、野菜粥,可紮實了不少。
吃飽吃好了,才能禁得起辛苦勞作。
家裡老太太張佩月也是下田的,她雖然是奶奶輩的,可五十來歲,也沒到不幹活的時候。
但她身體不好,幹活自是比一般人更吃力、更辛苦。
這幾天,家裡頭飯桌上就總是多出魚來。有煮湯的,也有炒的,幾乎頓頓都有,個頭還不算小。
陳牛說是下田時,路過河邊摸的。可白日里河邊都是人,哪來的魚給他天天摸。
聽到老太太說起「去河裡」,時千的大眼睛,看到陳牛小麥色的面龐上浮現一層薄薄的紅意。
要不是他離得近,指定是看不見的,就好比只在牛棚外站著的張佩月。
陳牛悶聲道:「沒去河裡,你胡說什麼。」
偷偷觀察的時千想,這家庭關係好像又還行。
這頭孫子的臉紅藏在黑黑的牛棚里。
外邊老太太花白的頭髮,在夜色下卻如同流瀉著銀光似的,泛著冷。
張佩月繼續道:「你今天要是半夜出門下河去了,那可就真說不清了,等著去勞改吧。」
陳牛面色一變。
因為——他還真想過出門。
只是打算等夜深了,老太太睡沉了再出去,別被她知道。
要不然大半夜的,他也發覺不了牛棚里那一下的動靜。
「那咱們家的牛,真的……」
陳牛震驚地問出半句話,目光落在吃草的小牛身上,眼底滿是驚奇。
時千:「哞哞。」
謝謝我踹你吧。
接話太快的時千,成功引起張佩月的再度關注。
老太太看著叫完又接著吃草的小牛。其實她心裡也覺得奇怪,不過想到原先那頭老牛的忠誠,再想想那麼些傳言,心底多少能接受一點。
只交待孫子:「別往外說。」
現在這時候,故事歸故事,可不興弄得神神鬼鬼的。
但時千卻是驚奇,這老太太的接受能力也太強了吧。
居然能接受一頭小黃牛,預知到了危險,並且救下主人這種事。
但光是這樣的「功勞」,對時千來說遠遠不夠。
他可不想給人真當牛做馬,太苦了。
於是時千放下嘴邊的草,將頭探出牛棚,對著青菜地:「哞哞~」
陳牛看懂了:「牽牛花,你想吃青菜?」
時千點點頭。
陳牛將牛棚門打開,打算放救命恩牛出去禍害菜地。
張佩月沒管自己這個光長個子的孫子,目光緊盯著小黃牛,轉瞬又看看離隔壁的圍牆。
而後回過頭來,老太太壓低了聲音:「你能聽懂我們說話?」
牛會「哞哞」叫很正常,可一頭牛會點頭就有些驚悚了。